於是,炫丽的日子终於趋於平淡,
三天两头与洛亚进出热音社也已习以为常,
虽然偶尔还是会碰见林蔚,不过心里的波涛却也平息了许多,
轻轻一点头,与她擦声而过,
没有一点儿火花,就像两股各自流动的空气,我是这样认为的,
「阿,社长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等等下课我们过去吧。」
今日的洛亚依旧双眼迷蒙,却挡也挡不住她诚恳又直接的目光,
能遇见她真是太好了,各方面来说,
俩人悠闲地骑到热音社社办,本来轻松地边走边谈笑,
却因为门口贴的一张纸,瞬间将愉快的情绪吞了回去,
「入内请保持严肃?怎麽了吗......」
可爱的小手无畏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前所未有的整洁空间,
所有杂物与乐器如军人班整齐地排列在左右墙边,
空无一物,洁白的桌面坐落空间中心,俨然就像一场有模有样的会议一样,
其他团员各自坐定位,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严肃至极的气氛令人不敢轻易活动脸部肌肉,
「进来,坐下。」
社长特有的威严,令我们忘了有椅子的存在,差点就像狗一样原地趴下了.....
拉开椅子坐下,社长扫描一遍全体人员的脸,便开始在白板上涂涂写写了起来,
随着白板笔摩擦白板的尖锐声响,大伙们也渐渐点起头来,
霸气地盖上笔盖,社长开始清楚地咬字,
「下下星期,就是社团表演时间了,校园每个角落都会为社团设一个摊位,
当然,我们热音社会架一个舞台,但这舞台可不是纯粹为了表演,而是为了!」
社长边说边用笔敲打着白板,渐渐失去平时的沉着冷静,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而是为了申请到更多经费!吸引越多观众越好,越多想要加入的团员越好,
总而言之就是要抢人!尤其是我们热音社,最需要的就是经费,
不想用潮湿破旧的设备就好好准备!」
不愧是管理学院,一嗅到铜钱味,就变成了一匹狼......
「当天表演时间大概30分钟,耀希你们压轴,我可以负责开场,中间就由其他乐团来填充。」
「是!」
於是社长讲完一白板重点後,又大幅地将白板擦拭乾净,
随後又写了三个名词,用显眼的红色将他们圈起,连成一个歪斜的三角形,
名词分别是:吉他社,热音社,乌克丽丽社,
不用社长说明,大概也猜到这三国鼎立的局面了,
「经过线民的调查,乌克丽丽社在今年因为主将出了车祸而无法表演,
所以基本上应该对我们没有什麽威胁。」
看着社长露出浅浅一抹微笑,我不经开始怀疑,他派出的是线民,还是杀手?
「所以今年我们要对抗的便是吉他社了,很可惜的,吉他社今年主要的王牌便是那个女人,上一年令我们真的是吃了苦头呢。」
「阿,社长请问那个女人是?」
「虽然那个女人不是演唱人,但吉他的功力却很强大,假如我跟她对决还不一定会有胜算,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人的粉丝人数可能远远超越耀希,
毕竟耀希才刚进来,这点是比较吃亏的。」
「社长之前还追过那女人,没想到完全地被拒绝了呢。」
开口的鼓手下一刻便被社长的眼神给镇住了,
短短几秒钟的交视,却像是被惨忍虐待了好几个小时,
另鼓手在原地如蕨类般卷曲了起来,
好奇心害死猫,见到这样的景象,我还是非常好奇社长口中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社长......所以那女人是......」
社长将视线射向我,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好多小红点,下一刻就算被扫射我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以为你知道,就是你们艺术学院的学姐,林蔚。」
「林......蔚!」
右眼皮跳的激动,令我担心害怕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点迷信我还是有的,
「阿,原来是林蔚学姊阿。」
洛亚用坚定的眼神对我竖起大拇指,彷佛对我说着,「耀希加油,一开始就遇上的强敌呢。」
「是阿,太过迷人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人为了她......这样也算是个罪人吧。」
「这样说人家也......」
再度开口的鼓手,又被社长的眼神打入地狱,
缩回了蕨类,
一方面真心为社长感到难过,毕竟林蔚喜欢的是女生,想必社长追得很辛苦吧......
一方面又因为要与林蔚为敌,而感到五味杂陈,
本来以为我们又会像以往渐渐淡化,不料在今天,我们的牵绊又变得奇特了起来,
吉他社会不会也开了同样性质的会议呢?
过了段时间,会议结束,鼓手再次绽放,
今日的练团室挤满了其他乐团,看来暂时是不能练习了,
「你们,跟我出去。」
一行人,听从社长命令,行走如军人般僵硬,跟着社长到了操场,
无视一脸疑惑的我们,社长开始脱起衣服来,
原本轻薄的衣物就挡不住的肌肉群,如今变得更加立体了,就像戴了立体眼镜一样,令人兴奋,
「下下星期,我把一切赌在你们身上,
为了网罗最後的所有人群,跑吧。」
「跑......是?」
「跑个十圈再回去,训练开始。」
还来不及反应,一行人就像被凶狠的野狗追赶,死命地往前冲一样,
只是後头的不是野狗,而是嗅到铜钱味的野狼,正边跑边咆啸着,
「从今天开始,每天体能训练,训练肺活量,体力,身形,紧实度!
消夜禁止,熬夜禁止,饮食控制!」
「是......」
不知道在这样的夕阳景色下发生了多少事,
不过此刻的自己也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奋力呼吸着,向前跑着,
因为谁也不想知道,一停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十圈过後,社长亲自教导肌肉训练,
过程中有人说看见奇怪的光,有人说他看见了自己的一生,也有人说,他几乎什麽都看不到......
结束後,躺着喘,坐着喘,用怎样也形容不出来的猥琐姿势喘息着,
社长依旧站得稳健,剔透的汗珠调皮地在线条间滑行,
这景象俨然已经变成了热血运动小说,完全偏离了主题!
於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像是烤肉架上的五花肉,
高温,冒油,出水,滋滋作响,渐渐变得紧实,
唯一与烤熟五花肉不同的是,皮肤变得光滑透亮,彷佛把一身的毒素都给排除了,
一行人从热音团体,变得像是修行团体一样。
这天黄昏训练结束後,我回到教室继续完成作品,洛亚与其他团员则是回到宿舍清理一身汗臭味,
一不注意,时针就悄悄跑到了晚上十点,
也许是因为体力提升,依旧毫无困意的我,决定再去操场跑几圈再回宿舍,
毕竟还没洗澡换衣服,再流一些汗也无访,
夜晚的操场人烟稀少,一只手就能算出人数,
灯光微弱,却足够,空气凉爽清晰,
没想到我也有享受跑步的一天,
「耀希?」
我慢下脚步,确实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我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
毕竟我说过,基本的迷信我还是有的,这时候绝对不可以回应......
於是我又无所事事地走了起来,
「我是林蔚啦。」
我猛然转头,那人正坐在操场边,
双眼反映着路灯灯光,就像一只猫,
「林蔚?你在这里干麻?」
林蔚没有回答我,而是惬意地刷了一声吉他和弦,
我跳出步道,走到林蔚身旁,但我并没有坐下,而是先拉拉筋,
「我喜欢晚上来这里练习吉他,人又少,熟人也少,又不会吵到别人,
我很惊讶,没想到耀希你是跑步一族阿?。」
「没有啦,快要迎新了,社长说要加强训练罢了。」
林蔚笑了笑,微醺的灯光下,这笑容变得浪漫了起来,
「真拼命呢,真不愧是我们吉他社的敌人阿。」
「原来你们吉他社!」
「是阿耀希,我们现在是敌人喔。」
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不过听起来却又有点儿酸楚,
突然发觉,这是第一次有机会与林蔚单独说话,左顾右盼,远帆学姊也不在,
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急忙涌出,没想到却又在出声口附近大堵塞,实在笨拙,
「恩......阿......」
结果发出的只有接近动物语言的声音......
「一听到耀希你加入热音社,说实话我很惊讶,毕竟从以前,到大学见面,一点都感受不到你的热音细胞阿。」
林蔚又轻轻笑了下,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这样平凡的我,无可否认,
假如我回答我并没有参加什麽社团,别人反倒还会觉得这答案合理,
「林蔚你才是,我也完全不知道你会弹吉他。」
「国中开始学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因为这十几年来,一点都没有参与到林蔚的我,不知道,是正常的,
令我好奇的是,为什麽林蔚在我搬家之後,就没有联络我了,
不过我也没有主动联络他,这不全然是林蔚一个人淡化了这段友谊,
我也有责任,
「听说耀希你很厉害呢,要不要我俩合作一下呢,搞不好还有机会让两个社团变的友好也说不定。」
「可以啊,不过我想问,林蔚你为什麽只弹吉他,却不唱歌呢?」
林蔚没有回答我,而是又丢回了一个问题,用磁性的声音,
「那耀希你为什麽只唱歌,而不顺便弹吉他呢?」
「因为不会弹吉他阿,而且一起的话我可能会分心呢。」
一阵夏夜晚风拂来,吹起林蔚柔顺乌黑的发丝,她轻轻拨了下,随後淡淡地说着,
「对阿,因为专注,所以才需要彼此阿。」
心跳不由自主开始加快,一股热流往上窜升,
也许是跑步促使线体开始分泌什麽吧,一定是脑内啡的缘故,一定是的,
「耀希,solar的陌生人会唱吗?」
「恩,会。」
林蔚微微斜着头,灵巧的手指开始在琴颈滑行,节奏感强烈却又稳定,右手刷起前奏和弦,
与洛亚截然不同,更加有自信,更加令人着迷,目不转睛地看着,差点就忘了唱歌了,
「点了最後一支香菸,拿着准备好的行李,想打个电话给你,却没有勇气......」
为什麽人总用情绪听歌,就像失恋的人,总是喜欢听着悲歌让自己越哭越严重,
起初我觉得多多少少,人类都有一点被虐性质,
不过此刻我却深深了解,每首歌就像是每一段故事,
原来我们总是在寻找与自己最贴近的故事,从中找到认同感,归属感,安慰感,
「离开你我真的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哭着看着你离开我你看不到你听不到......」
唱到副歌,我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眼眶渐渐灼热,
眼前的人儿低着头奋力伴奏着,长长的刘海遮住表情,仅看见抿得有些紧的双唇,
「她在我的怀里看夕阳,你说结果永远都一样,已变成......陌生人......」
唱完,我睁开眼睛,看着远方灯火通明,吉他声依旧,最後渐弱,结尾,一阵宁静,
想说的话,终於有一句从纠结中挣脱,最後兀自从口中窜了出来,
「林蔚,我想你。」
此时蝉声响起,不知道是林蔚的声音被蝉声盖过,还是林蔚根本就没有回应我什麽,
她收起吉他,拉上拉链,背起,一气呵成,
「耀希果然唱得很好呢,我们在迎新各自加油吧。」
头也不回,林蔚离开了操场,消失在远方,
我瘫软地坐了下来,往後一倒,将夜空当成被子,
「我刚刚......说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