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許我一個故事,有你》 — Chapter-9. 心心,相守(3)

韶光辗转,流逝的岁月在不知不觉中,带领我们成长了许多。

转眼间,我已高中毕业,脱离了那段与他一起搭公车上下学的往日时光,成为了大一新鲜人,而顾笙煜也回美整整一年了。

高中前两年还有他的陪伴,我过得就像国中三年那样快乐充实,就算在他走了以後的那最後一年,我一个人倒也是快活的,只是多了份升学压力。

其实只要两心相依,即使我们相隔两地,走过看过的每一处风景,都像是与你一起,我并不觉寂寞。

但心底深处的那份脆弱,还是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发作,让相思难以抑制,让我足以抱着被子哭一整晚。

盼了一年,好不容易盼得了他的归期,我们却在他回来的前一晚,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

「雏茵,抱歉,我回台湾的时间可能要延期了。」他的清朗嗓音自手机那头传来。

「什麽?!」我停下手边的事务,震惊不已,「为什麽突然要延期?要延多久?」

「延期的原因我不方便透露,至於延多久……能回台湾大概会是两三个礼拜後的事了。」他的话语如同宣判了死刑。

「这麽久?!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你,光是今晚我就很难熬了,两三个礼拜我怎麽撑得过!」我心一慌乱,不知怎的火气窜升,如何也无法冷静。

「对不起,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补偿你,好吗?」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疲倦,我却没有听出,还放任自己在情绪的浪尖上:「事後的补偿有什麽用?你能补偿我这些日子的想念吗?我一想到还要再独守空房思念你两三个礼拜,就难受的感觉心都要炸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也想下一刻就能出现在你眼前,能抱你能吻你,而不是只能像这样听你歇斯底里。」

「那你就快点回来啊!」我的声音开始掺杂着鼻音,理智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念恋之情冲毁的片甲不留,刺耳的话语脱口而出:「还有,什麽叫原因不方便透露?你竟是如此的不信任我?连理由都不肯告知,那又怎有理要求我待在家安份等候!」

「宝贝,别无理取闹。我现在头很痛想去休息了,况且长途电话很贵,你乖一点,嗯?」他温声哄着我,我完全不领情,对他变本加厉:「你才无理取闹!明明都约定好了回来的日期,却又临时延宕,还这麽神神秘秘的,难道说你背着我,在外面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勾当?」

闻言,他语气明显一沉,似是隐忍着怒气:「颜雏茵,你认为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不愿说原因,甚至不愿回去?你怎麽能有这种想法?说我不信任你,那你可有信任过我?反正我的延期是有正当理由的,但是真的不好说,你还要这麽误会或是怀疑我,我也没办法,只是对你感到很失望。台湾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这两三个礼拜内若你只为了和我吵架,大可不必再打过来了。我挂了。」他语毕,切掉了通话。

「喂?喂!顾笙煜!你!」我懊恼盯视着由明转灭暗下的手机萤幕,泪水滴滴滑落。

『难道说你背着我,在外面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勾当?』

『你怎麽能有这种想法?说我不信任你,那你可有信任过我?』

我居然,对他说了那麽重的话……

哆嗦着唇,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只爱能将人冲昏头,太过分的想念也能完完全全的摧毁理智,让人变得脆弱、易感又喜怒不定。而「信任」两个字的破碎,更是压垮情人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这次,他真的生气了。而我自作自受。

我好怕,他会就这样不回来了……

今夜,大抵又会是一个哭到嘶哑、彻夜难眠的夜晚吧。

隔天,我在书桌上放上桌历,开始了度日如年的倒数生活。

终於在桌历上划完了二十一「年」,整整三个礼拜过去了,而他,没有如期回来,甚至杳无音讯。

我懵了,也慌了,不顾天色已完全暗下,抓起包包就往租屋处外冲去。

考上台大之後,为了通勤方便,我便也在台北租了个小套房,意外且幸运的,居然能在台北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找到这麽经济实惠、周围生活圈又广的学生套房。

只是,要想从这前往那里,得坐好久的车,必须先搭火车再转公车,辗转下来才能抵达。

费尽千辛万苦,焦糖花园熟悉的大招牌字样总算映入眼帘。

「姿桦姐!」我推门而入,向吧台处那个装束总是很有古典美人风范,总是爱用绣花针做咖啡拉花的美丽女人打了招呼。

「唷,真是稀客呀。雏茵,这麽久没见,你变漂亮了呢。」安姿桦脸上洋溢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惊喜欣慰表情,未免夸张。

不过她的确像个姐姐,总像是疼妹妹一般的疼我。

吧台处还有个五岁小男孩,正坐在高椅上玩着小汽车。

「小煦都这麽大啦?」小男孩名唤顾思煦,是守谦哥和姿桦姐的儿子。「上回看到他,他才刚满周岁呢。」

「是啊,如今都快上幼稚园大班了。」她掰着小煦的头转向我:「小煦,那是你雏茵姐姐,你未来的婶婶,还不叫人?」

「姿桦姐,什麽婶婶啦!乱教!」我羞窘的瞪向笑得开怀的安姿桦,而小煦嚅嚅唤了声「婶婶」,就马上挣脱了妈妈的魔爪,回头继续玩他的小汽车。

我差点没昏倒,她笑得更花枝乱颤:「顾思煦这小鬼头,有慧根!」

「反正你跟笙煜爱情都长跑了这麽多年,以後铁定是要让小煦叫你婶婶的啦!姿桦姐只是提前帮你教育教育!」

她讲得神采飞扬,我只是脸色微黯,敛眸并不语。

那家伙正生着我的气,会不会回台湾还是个未知数呢,遑论娶我?

……

「喔对了,雏茵,看你方才这麽急急忙忙的跑进店里,应该不是单纯只来看看我们的吧?是不是有什麽要事?」

我回神:「对、对呀!那个,我想找守谦哥谈谈,请问他有空吗?」我向厨房瞟了一眼,安姿桦朝我身後指了指,我转过头,正好对上坐在靠窗独桌座位上,顾守谦的笑脸,他对我挥了挥手。

「你守谦哥呀,最近提拔了二厨,自己卸下了主厨的职务躲懒,专心当他的大牌店长去了。每天就一杯咖啡,坐在那儿翘着脚数钱,好不快活!却压榨自己老婆在这边帮他顾吧台……」她的最後一句呢喃即便细如蚊呐,也被守谦哥的顺风耳网罗了去。

「姿桦,别这样骂老公嘛!晚上再让你好好享受……嗯?」他抛了个媚眼,姿桦姐一把摀住小煦的耳朵,面色染上好看的绯红。

我噗哧一笑,真是对可爱的夫妇。

「雏茵学妹,喔不,弟妹,你在台北的大一新生活过得还习惯吗?特地来找哥哥有什麽事?」我走向他,他一脸坏笑,吩咐服务生上了杯冰红茶。

「守谦哥,连你也乱叫!」我嗔道,拉开椅子在他对面落坐,「我过得还好,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不行喔,雏茵你这麽爱哥哥,笙煜会吃醋—」他尾音都还没落下,就被一道杀气腾腾的凌厉目光伴随一个湿茶包砸中了脸。

好功夫!太神准了!我望向装作若无其事擦着杯子的姿桦姐,心里暗暗佩叹。

「看来还没轮到笙煜吃醋,就有人醋劲大发了。」守谦哥拎着茶包,唇角笑意更深了:「安姿桦,你明天大概下不了床了,为夫一定会好好的、加倍用力的疼爱你。」

我打了个寒颤,这是什麽世道啊!女人阴狠,男人更阴狠。

「好了雏茵,别理你姿桦姐,有什麽正事就说吧,不然我又想玩猜猜乐了。」顾守谦双手长指交扣,撑着下巴,动作看起来既慵懒又性感,完全的熟男魅力。

「行呀,就让哥猜猜。」我眨眨眼。

「一定又是和笙煜有关对吧?」

「嗯……我跟他,吵架了。」

「怎麽说?」

「就是……他原本是答应我七月二十三回国的,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延到两三个礼拜後,差不多八月中。而今天就是他预计回来的最後一天了,还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你就为了延期的事,和他闹不和,然後觉得他不打算回来了?」顾守谦下了一个判断。

「那是我最害怕的情况。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发那麽大的脾气,只不过他一直不肯跟我交待清楚延期的理由,我才控制不住对他说了很重的话,惹他生气了……现在想想我真的好後悔,当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疲累了,我还一直死缠烂打,搞到最後想念他了也不敢再打电话烦他……」我一脸懊悔。

「我大概知道笙煜为什麽要延迟回国的原因。」守谦哥肃了肃神情,「是爸公司内部的营运问题,要留他下来处理。这些公司经营出现的问题我也不是很懂,爸也不愿多说,许是隶属商业机密吧,笙煜也是因为担心他与你的通话内容会遭有心人士监听,才不能说清。否则便会沦落为商业间谍,出卖家族企业情报者可是会被逐出家门的喔!你应该也不乐见吧?」

我愣住,「原来是这样……」

「没错。话说你到底是对他说了什麽重话啦?能让他气那麽久也不容易。他这小子从小为人是冷漠了点,但总归是个好好先生,脾气挺好的。」顾守谦唇角挑起,释出的分明是关心和善意,我却怎麽看怎麽觉得讽刺。

讽刺我的天真愚蠢。

我把那些伤人的话语重述一遍,也同样刺着自己的心。

「我真是太不体贴了,不仅无法了解他的苦心,还自以为是的对他的爱起疑,更拿信任来开玩笑,一味加重他所背负的压力……」我低头,无措自责的攒紧着拳,力道大到指关节泛白,指甲都嵌入掌心了仍不觉疼痛。「现在……现在该怎麽办?我想和他好好道歉,他却根本都不理我了,想必我无心的气话一定让他很伤心很伤心……」愧疚感将我淹没,让我无地自容。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弯自椅子侧後方环住我,将我猛然带进那个盈满男孩的清爽气息、我日思夜想的温暖怀抱中。

「是啊,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麽伤心难过,难过到完全无法专心工作,满心挂念着的都是你。」

我再次抬头,顾守谦已不见人影,只见顾笙煜双臂牢牢圈住我,柔声对我道,俊容上多了两道明显的黑眼圈。

我心疼的抚上他眼缘下方那片乌青,靠在他熟悉而久违的、能给我安全感的胸膛上,千言万语涌动,凝聚成一句话出口:「煜,对不起让你伤心,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不要和我断绝音讯好不好……」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掉落。

明明受了委屈的不是我,我凭什麽还这麽爱哭……

他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抹去我颊上的泪水:「我早不气了,也没有要和你断绝音讯。」

「那你为什麽这麽晚才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的声音像个老巫婆,沙哑的可怕。

「飞机延误了,我原本昨晚就想通知你,可你手机一直是关机的,我怎麽打的通?」

我讶异,掏出手机一看,诚如他所说的,确实一直保持在关机状态。「怎麽会呢……」

「看来你老毛病又犯了,居然又没发现。」他哭笑不得。

我的思绪恍然间,被带回了国二那年。

『你不会都没注意过吧?』曾经,我没发现他是我的每天一同通勤的公车同志。

『你不会都没发现,你的臂章早就掉了吧?』曾经,我没发现我的班级臂章脱落了。

『你真糊涂的可爱,浏海也该修了。』曾经,我没发现额前浏海早已过长。

『看来你老毛病又犯了,居然又没发现。』如今,我也没发现我的手机根本没开机。

我的这麽多没发现,都有他细腻的替我发现。

这也是一种幸福,一种我该好好珍惜的幸福。

我收紧了环抱着他腰的手,撒娇,「好嘛,我错了。」

他蜷指在我额上「叩」的一下,语气宠溺:「傻瓜,下次记得随时开机,让我能找得到你,否则我会很担心。」而後轻柔的,他的唇覆上了我的唇。

我余光瞥见了站在吧台一角,望着我们偷笑的守谦哥和姿桦姐,还有被他娘捂住眼睛的小煦。我拍打着顾笙煜的背,向他强烈建议最好换个隐蔽的地方再亲热。

於是守谦哥很大方的把餐厅楼上的店长专用休息室借给我们,叮嘱了打烊後要记得放下铁门注意安全,而他们一家就放心的把店面交给我们,快快乐乐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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