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許我一個故事,有你》 — Chapter-8. 離別(5)

下午,我失魂落魄的向补习班请了假,一回到家就让泪水溃堤,尽情流淌,抱着枕头闷哭了好久。

为什麽不告而别?为什麽不愿与我说一声?为什麽要把消息唯独对我封锁?

成千上百个为什麽,没有人会来解答了。

这叫我怎麽自我催眠,你的隐瞒是有苦衷的?我又怎能谅解,你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决定独自承担所有离别之苦?

你的自作聪明将伤害放大,甚至波及到我,而我只能屈服,让思念泛滥成灾。

对你的不舍与挽留的心,在重洋阻隔下显得是那麽渺小如细沙,风吹湮灭。

当爱无助旁徨,你如何能走得恣意潇洒。

放下对我的牵挂,徒留我空妄的念想。

你果然,是没有爱过我的吧。才能够这麽决然的离开。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当初就不该相遇、不该相伴相处,不该给我爱上你的机会。

顾笙煜,你真的是我见过好胜心最强的人了。恭喜你,在这场暧昧的赌局中,筹码丁点不少的风光赢得了我的爱,而我狼狈输掉了我的心,那麽的不留情面。

游戏结束,玩家散场。留我在原地疗伤。

人崩溃的限数是几次?

不清楚,保守估计是三次。至少我的世界已经崩毁了三次。

第一次,没有你;第二次,是你给我的安慰;而第三次,我却是失去了你。

那人曾经无悔的守候,如今却成了最残酷的温柔。他的身影像利刃,一刀一刀刻划在心头,比心痛还要更痛。他的面容,更似木马程式大肆侵占着,蛮横攫取脑海里的每分每寸空间,不留一点喘息的余地……

双眼倦怠的阖上,含着晶莹,带着哽咽和心殇,坠入无底梦乡。

潜意识里,关於他的一切一切仍是挥之不去,过往的共同回忆再美好,也化成一道魔咒,让梦魇缭绕。

孽缘。

我睡得极不安稳,再次惊醒时,只见床单泪湿一片,眼角的泪花枯痕如胎记烙印。

接连消沉了好几天的情绪,严重影响到段考,我的考试成绩直直掉落,史无前例的,摔出了校排前十,直逼一落千丈的地步。

人家不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吗?两场相抗衡下,总会有一方得利。故理论上来说,我应该是能笑傲考场的呀,怎麽偏就双双失意。

此刻的人生,对我来说简直低迷到了谷底,世界末日彷佛下一秒就会来临。

映着窗外皎洁月光,昏暗的房间书桌上,铺着大张米白色的宣纸,执笔落下,浓墨於纸上晕染开来,像是汲取了一抹夜色……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笔锋一笔一笔划过纸面,时而抬腕时而停顿,带出的墨迹力透纸背。

我搁下笔,望着那些诗句,陷入思绪中。

纵使不相惜,亦会相忆;纵使不相爱,亦会相弃。

我们,终究都没逃过。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知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仓央嘉措《十诫诗》』

对了,也会了;误了,也负了。

相许了,却无可续;相依了,却不从偎。

那麽何苦相见相知,不如不见,你我陌路。

我愿以一首十诫诗,戒了这份刻骨的念恋。

两行清泪滑落,湿了笔墨,我哭得放肆、哭得彻底,哭得不能自抑。

若泪流乾了,心麻痹了,对你的情是不是就能抽离了?

那天,快了

两条画坏的平行线,终又回到了原点,从此再无交集。

当情绪不再如潮水般汹涌且复杂,一个人的时光流转消逝的也挺快的,转眼间暑假快来到了。

喔不,其实是暑假的尾声快来到了。

真扫兴。

我双眼直勾勾盯着电影院的大萤幕,抓着爆米花一颗一颗丢入嘴中。

现正播映一部泰国鬼片,惊吓指数真的够高,因此票房销售长红,是近期上映很卖座的一部片子。

放眼望去,整个影厅里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你侬我侬,包括就坐在我旁边,和纪允佑你一口我一口互喂着爆米花,把我当成隐形人的惜墨他们。

眼下时节接近七夕,这些小情侣不趁着如此佳节去观赏应景的爱情文艺片,硬要来看什麽刺激的恐怖片「增进情趣」,想法真令人毛骨悚然。

经过了顾笙煜只身远走的那次事件後,我也宣布正式加入了情人去死团的一员,每每看到有情侣公然放闪,就会突然升起想买下全世界墨镜的冲动—当然目的不是为了带来防止闪光保健视力,而是要乾脆斩草除根,用来砸散这些闪光弹的!

後来想想,这种行为实在太过野蛮太不理性了,情侣档根本就如小强般消灭也消灭不完,大不了就来个眼不见为净,尽量蹲在家里自闭。不过惜墨这思路异於常人的,每回和纪允佑约看电影总爱欢快的顺便叫上我,给他俩制造电灯泡,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究竟居心何在啊!

就算他们不介意,反而乐在其中好了,我可是苦不堪言。不但位置被孤伶伶划分开来,恐怖画面也没有人会替你遮眼,气氛上来了更没有身边人的肩膀可以靠可以小鸟依人。因为这些都是成对闪光弹的专属福利啊!苍天真不公不义。

我不禁哀叹,我到底来凑什麽热闹的啦?没福利可图还要被吓个半死,简直得不偿失。

电影演到最後一幕,我鸡皮疙瘩都快掉光了,惜墨和纪允佑还雪上加霜,在一旁相吻了起来,亮得我睁不开眼。

啊—好想大叫,最好能一叫把你从美国叫回来。

顾笙煜,你过得好吗,没有我的生活,你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都不是我该牵挂的了。即使牵挂了,你会知道我牵挂着你吗?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因此回来。

剧终人散,我与他俩三人并肩走出电影院。

「欸,接下来我们去逛商圈怎麽样?听说整个环状街道区的商家都在举行各项七夕特别活动,还有不少优惠方案现正实施喔!」惜墨挽着纪允佑的臂弯,提议。

她男人当然是不敢不全程奉陪,我则不想再让眼睛接受闪光刺激,向她表明我要先自己搭车回家了,你们请自便。

不过苏娘娘不允许,说是逛街良伴不只要有男友,还要有姐妹她才称心,叫我不准先走,否则有我好看的。

这苏惜墨,使唤人起来越发有架势了,恐怕会步上宋仪的女王後尘。

面对她的强势,我只好卑躬屈膝喊一声奴婢遵命。

商圈里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不少可拿的小东西。店家栉比鳞次,所贩卖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花样百出。惜墨一会逛逛鞋子,一会买买衣服,而纪允佑也不见不耐烦的神情,只像个英伦骑士般尽职陪伴好他的公主,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也跟随在後头走走停停,突然有抹暗香在空气中窜动,飘上鼻尖,我不禁一路追随着那香气,来到一整丛的野姜花盆栽前,那是清香的来源。

我惊喜,没想到不起眼的巷弄间,竟藏着这麽一间小巧雅致的花店。

这条小巷几乎无人走动往来,仿佛与世隔绝。真奇怪,怎麽会有人选择把店铺开设於如此冷清之处?

这神秘的世外桃源,引起我想深入探索的心,於是我走进店里。每株花开得奼紫嫣红,满园的春色相偕着生机盎然,美得慑人心魄。

我屏息,眼中唯独只装得下那盆花—那是盆花时正好的万寿菊,妍丽的姿态与顾笙煜那七朵万寿菊如今的枯黄形成强烈对比。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对於远去的你,我是连枝桠都攀折不到。

手指抚过片片花瓣,心已成灰的怔着神,嘴角的笑那麽凄凉。

「小姐,买花吗?」一道朗朗的男声响起,我差点又天真的以为是他。

那道声线,相较於顾笙煜要低沉沙哑些,声音的主人是位虯髯青年,有着成熟深邃的五官,堪称型男,就是那胡子留得不太自然,倒也无伤大雅。他从柜台处走出到我身边,显得人高马大,足足高了我快两颗头。

他见我对万寿菊好似情有独锺,思绪出神手下仍不停止对花儿的骚扰,莞尔一笑:「小姐是想买七朵万寿菊吗?」

我神游着,忽地被他这句话拉回现实,脱口就问:「为什麽是买七朵?」

七朵万寿菊……七朵。

这个数目,到底代表了什麽含意?

「是因为七夕的缘故吗?」我只想到这层关系,却似乎不是。

「七朵万寿菊的意涵是,我偷偷的爱着你。因此常常被当来做告白用途,据说成功率很高哦。」青年长指熟练折取了七枝连花带梗的万寿菊包装成束,微微调整花瓣的位置,形成一个优美的角度後递予我:「今日你我有缘,我便将此花赠予你,祝福你的恋情,不论是暗恋还是热恋中,都能开花结果,有圆满的结局。」

看着眼前他诚挚的眼神,我不禁失神,平静如水的心境又溅起了涟漪,一波一波扩散。

七朵万寿菊的意涵是,我偷偷的爱着你……

『为什麽要送我这个?』我抚着艳橘色的层叠重瓣,问他。

『呼应你当初送的。』他从胸前掏出那时的万寿菊书签。

『那为什麽要送七朵呢?』

『因为……我觉得七是个很特别的数字。』

顾笙煜,如果你是这个意思,为什麽当初要骗我,不和我坦承它的真正意义?

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麽却不愿说出来,就甘愿让彼此这样错过?

我不甘心……

碎化成齑粉的心仿若凝固,又再次强烈作痛着。

塞上随身听的耳内,内地女歌手董贞尖而不锐的高亢嗓音盘旋环绕,让思念发了疯,伴随字字句句,密密麻麻的扎入心扉—

『曾经的月光,在哪个远方

请为我隐藏,溢出的泪花

风来得突然,留一地悲伤

像爱,来去不声不响

我多想,我多想,斩断你淡淡的发香

带着眷恋和贪妄

梦太晚,花太香,感觉你跳动的胸膛

痴梦一场

—-董贞《梦太晚》』

像阳光般照耀大地的陆宸皓走了,像花香鸟语般点缀大地的宋仪和心瑗也走了,而像甘霖、像月光、像希望的你,我以为只有你会留下。

最後留下的是我自己。

我带着满心疮痍,颤巍巍的走出花店,靠在巷口房屋的冰冷砖墙上,心揪的好紧好紧,失声恸哭,泪与悲伤像是对你的眷恋一样,覆水难收。

我们的爱不曾开始,也算不得结束,但为什麽比结束还要痛苦。

好想念,好想念你身上那股清爽气息,想念你的身影你的面容你的声音,想念我们相握的手、可以给我倚靠和温暖的怀抱,和那温柔如羽落下的吻,想念你眼底明明竭力隐藏,却仍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深情……

想念,我们已成曾经的曾经。

煜,我好想你,你也会吗?

但你给的梦却太晚了,晚到我已然届临将醒时分,你又重重把我再拉回那无尽深渊。

十诫诗,情难戒。

我放纵自己的情绪,与这纷扰的城市同喧嚣着,喧嚣那份余情未了。

陌生的青年在我身後矗立,凝望着我失去支柱的柔弱背影,那每夜每夜熟悉的刺痛感淹没了心,也轻轻的叹了声,像是在为我和那人的阴错阳差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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