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在一幢小木屋前驻足,我抬头望向招牌。
『焦糖花园』,很可爱的店名。
推门而入,一股咖啡香扑鼻而来,天花板上吊挂着的黑木镶金风扇有一搭没一搭缓缓旋转,室内却也不会感到闷热,因为相较之下,冷气运作的很勤奋。
餐厅外观看似为木造房屋,进来一探才发现,外头那些木柱子只是贴靠於墙上装饰用的,这其实还是间水泥屋。
用餐空间的装潢偏向美式昏暗风格,清一色的黑色调,更突显了餐桌上方那一盏盏金属镂空灯罩所透出的微光是多麽温馨和温暖。
灯光好,气氛佳,偶尔有服务生穿梭各桌收杯盘所发出的轻脆碰撞声传来,隔壁桌刚上菜的的料理色香味俱全,很是不错。
不过店名怎会取做『焦糖花园』?我到现在还没看出有任何关联性,也许只是取个好听念来顺口而已吧。
「姿桦姐。」顾笙煜朝正在吧台泡着咖啡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她目测年约二十五,留着一头长长直发典雅盘起,浏海左斜拨,发间横出一支雕工精细、缀满碎钻的蝴蝶流苏簪,唇不点自朱,优美的黛眉线条,整个人像是从古装剧中走出的古典美人一般,举手投足间都是气质。
「唷,笙煜,好久不见了呢。」那女人将一杯焦糖玛奇朵端上台,拿了根细雕花针正要做奶泡拉花,抬起明眸看了我们一眼,长长睫毛下的眼瞳是浅灰色的:「带同学来找你哥呀?」
「来拗他招待一顿。」他笑。
「亲爱的弟弟带了这麽多同学来捧场,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名唤姿桦的女人拉起衣领处的对讲机麦克风:「主厨哥哥,你有家属来访。」
「是我那小鬼弟弟吗?」对讲机播音处也响起一道清朗嗓音。
「还有他的一群同学。」
女人正与神秘的「主厨哥哥」对讲着,顾笙煜回过头来和我们介绍:「吧台那位是姿桦姐,姓安,是我哥的女朋友兼未婚妻。」
「你有哥哥?」我吃惊,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那他多大呀?」
「今年二十六了。」
「整整大你十一岁啊!」纪允佑圆睁着眼,佩服:「伯父伯母生产力真好!」
「说什麽啊你?」顾笙煜失笑,「我跟我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亲生母亲,也就是我爸的前妻,在生下他不久後就病逝了。我妈是我爸的第二任妻子,所以是他的继母。而我妈也只生我一个,要称得上生产力好的也只有我爸了吧。」
不知为何,我不想听他说这些。
我明明有个和乐美满的家庭,却格外害怕听到这些家人间的生离死别,甚至只是比一般人更为复杂的家庭关系。
「笙煜,你哥哥说,带朋友先落座点餐,这顿他请了。」安姿桦切掉对讲机,对顾笙煜道,也对我们微笑致意。
「这样啊,那帮我谢谢哥。」
「你自己当面谢吧,他说他会亲自替你们出餐。」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於是我们围着一张长方形四人桌坐下,翻着菜单。
「我哥招待,要你们尽量点不用客气。」
「顾器材,就算你哥是这间餐厅的主厨,我们四个这样坑他也不太妥吧,要不要各付各的?」我道。
「不要!」对面的纪允佑突然插话抢道。
「你看菜单啦,凑什麽热闹。」惜墨攀着他的手,硬要和他看同一本菜单。
「都说要替你们压压那个蛋糕的惊了,没有各付各的道理。」顾笙煜流露出前所未见的腼腆表情:「而且我哥是这间店的主厨兼店长,大不了,我跟他五五平分负担帐单罗。」
「随你吧。」既然如此,我便无异议。
出餐的速度很快,有个头顶大厨象徵的高帽,一头金发微卷,身着纯白大厨服装的年轻男子朝我们走来。
他的样貌,简直就和顾笙煜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上菜罗。请问哪位的是红酒牛肉炖饭?」清朗富有磁性的嗓音也与顾笙煜如出一辙。
「这边。」惜墨晃了晃手,我见她看到顾笙煜哥哥时眼睛又一发亮—毕竟他与顾笙煜长得相像,自然也是个能迷倒一大票女生的大帅哥。
要说他与顾笙煜唯一的不同处就是,他多了分亲和力,也许只是职业笑容,但至少没有他弟弟的超级冰块脸。
等到餐点都上桌後,主厨哥哥才拉了张椅子坐於顾笙煜身旁。
「守谦哥,你昨天在电话里教我做的那个生日蛋糕,真的超失败的。」顾笙煜对他笑道。
「对啊!阿煜他做的蛋糕根本是撒旦祸害世人的杰作。守谦哥,你能想像吗,居然会有人把黑胡椒当成香草籽还加了一堆,把布丁搞得比麻糬还Q!真的是天才呀!」纪允佑也一口一个「守谦哥」叫了起来,向他激动投诉他弟弟的天兵行径。
「谢谢。」顾笙煜又再次厚颜担下美名。
顾守谦忍俊不禁:「呵呵,看来笙煜你真的很没有天分呐,你是我第一个教这麽久还教不会的学生,你知道哥有多感到挫败吗?」他又看向正津津有味享用着美食的纪允佑:「那位同学就是你提过的纪允佑吧?」
「守谦哥好。」纪允佑含糊不清,被惜墨用眼神暗暗嫌弃了一把。
「再让哥来猜,这位马尾妹妹,就是你说的那个寿星,雏茵学妹对吧。」他笑,唇角那抹弧度和顾笙煜一样温柔好看。
「对,哥真会猜。」顾笙煜大手覆上我的小手,惹得我心一悸动。顾守谦似乎也发现了弟弟的举动,却不动声色。
「不过那边那位及肩中长发的妹妹头女孩,我就猜不出来了。」
惜墨瞧到帅哥正对她微笑,很欢快的报上名,一点都没有黄花闺女样:「守谦哥你好,我是和雏茵同届的苏惜墨,也是纪学长的女朋友。」
「噗!」纪允佑闻言差点喷饭,却也没否认。
这两个人,终於在一起了?!
「哦,苏学妹你好。」顾守谦也朝他颔首,又转向顾笙煜:「笙煜,我们这麽久没见了,你国中三年过得还好吗?好快也毕业了。」
「哥,我现在是准高一生了。这三年过得不错,哥你呢?你跟姿桦姐的婚期订在什麽时候?」
「就快了吧。偷偷告诉你,你姿桦姐已经怀孕罗。」
「真的?恭喜!」
「对了,你毕业後,有打算回去吗……」
回去……?我一怔。
一边听着这两兄弟闲聊着,一边心情忐忑的静静扒着吃食,一顿晚餐倒也这麽解决了。
回到家,便是拆礼物时间。我扛着大包小包进家门,让爸妈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我去抢劫。
我见他们如此反应,八成是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吧?
结果一进房间,第一眼就见到一只巨型趴趴狗布偶已然趴在床上,它身旁有一大块压克力板,上头是妈妈的字迹。
『宝贝女儿,生日快乐!』
我鼻酸,顿时热泪盈眶。
冲了个澡,我扑到床上,大腿压着趴趴狗软绵绵的偶身,细点着今日收到的礼物。
除却宋仪送的全套小说和心瑗的大兔子玩偶,其他三份就是惜墨他们放学後拿来的了。
惜墨的那份,是一大罐纸星星,是她熬了不少夜晚废寝忘食折的,但除了能当摆饰摆好看的以外,几乎一无用处。但礼轻情意重嘛,我还是很喜欢。
纪允佑的,是一条幸运草坠饰的手链,链身镀银泛着亮光,他粗枝大叶到连商品标价都没有撕就送上了。
瞥到那个堪称贵重的价格,我收得有些心虚,要是给惜墨知道了,她还不砍死我。
最後便是顾笙煜的了。
拆开包装纸,我哑然失笑。
他送的,是一只粉红泰迪熊,还七夕预购梦幻限定版的。
我掏出手机,传讯给他:『你这没创意的,居然也学我回送一只泰迪!』还附上一张我与熊娃娃鼻尖碰鼻尖,嘴对着嘴的亲密照。
讯息送出一分钟後,他快速回覆了我:『给我把熊拿开不准亲!我吃醋。』
『况且我哪有学,只不过是呼应你送的那只受虐熊。』
可爱的学人精。我输入着,正要送出,拇指却在按键上方停顿,又决定删掉了「可爱的」三个字,加打了其他字。
『学人精。不是说好不能虐待它吗!』
我也不知是怎麽了,突然失去,送出那三个字的勇气。
『哼,你管我。』他传来一张两指捅熊眼的「家暴」画面。
这下可是铁证如山!
『我、我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