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整,我取来资料,依约等在大门口。寒风飕飕,路上几无动静,不远处一个人影走来,真的是马修。见他走入警网,我不动声色,悄悄往後移动,越拉开距离越好,直到退出警网外。
马修笑了几声,可能以为我害怕,仍朝我走来,就在他一脚准备踏出警网,登时痛喊,踉跄往後跌了一跤,随即全身抽搐。徐海率警员冲出,将他团团包围。马修挣扎站起,发现自己落入陷阱,随着警网越围越小,他再无退路,只能扫视眼前所有人。
马修瞪着我许久,垂眼瞧着自己被困在仅一人宽的警网内,这回再也笑不出来。我都记不得警方何时如此大动作逮人了,随着科研越发先进,犯案事件越来越少,我忍不住望一眼徐海,他似乎非常兴奋。他转头吩咐几名防护齐备的警员进入警网,摘下马修的信息环,以免他趁机通知同伴。搜出马修身上所有物件後,警方正式将他铐锁。
徐海笑道:「终於逮到你,你放胆再踏一步试试,警网电力加强了十倍,足以把你烤焦。说,另外一名同伴呢?」
「不简单,好像算准我今天会出现。还以为短短十五分钟,叶辰会来不及呼救,你们竟然都布署好了。」马修朝众人呵笑几声,目光随後锁在徐海身上:「徐警官,你让我见识到台湾警方的能耐,这是第二次落入你手心,我投降。你不会要我在这儿吹冷风吧,我愿意招供,好歹可以让我上警局喝杯咖啡。」
「我们这麽多人围着你,谅你也逃不出去。来,关闭警网。」
十分钟後我们回到警局,马修立时被押入审讯室。他看来很冷静,被铐在椅上,一点害怕的神情也没有。我没见过这种人,心是多冷血,才能表现得这麽无动於衷。徐海仍客气在他面前摆上一杯咖啡,却是遥遥,马修见此,低头哧笑一声。别说喝,连拿都拿不到,马修双手被铐在椅脚。
这种手铐特殊,铐环不仅是钛合金制造,就连五指指头也分开锁住,无法握拳,发明这种手铐的是一百年前一名资深刑警,原因就来自他遇过老旧手铐被人犯挣脱的经历。台湾不仅申请到专利,不少国家也向我国购买手铐。
这种待遇只用在重大刑案的通缉犯,一般宵小可还没机会尝试,徐海似乎很得意,上回他没这样铐着马修。我跟怀明在警方陪同下,在另外一间房观看,一面墙直接投射影像,就像与他们同处一室。这种虚拟实景可以让犯罪心理学专家剖析人犯举止中细微的心理变化,藉由应讯,帮助警方掌握人犯的动机。
马修笑道:「徐警官,我都被你铐着了,喝一杯咖啡何必大惊小怪,我还是有人权。」
「人权,没作奸犯科的才有资格跟我讲人权。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让你闻香味就该感恩。看我多重视你,二十年的警察生涯我还没用这种手铐铐过人。你也很猖狂,台湾治安这麽好,这麽多年我都没启用过警网,你让我彻底回忆当年。」徐海大肆反讥,慢条斯理在他对面坐下,瞄了一旁的警员,那人连忙插入信息针准备记录报告,「本来夜间是不宜问话的,但看你精神还不错,为免夜长梦多,早点解决你我也落得安心。说,什麽名字、几岁、来自哪儿,怎麽入境台湾的......」
马修冷笑打断:「上回你不都查过了吗?」
徐海瞪眼:「问你什麽你就答,这是程序!你以为我爱问。」
「马修.诺维斯基,三十七岁,来自美国蒙大拿州......」马修喷出口气,徐海突然打断:「等一下,上回不是说三十岁吗?」
「哦,上回说三十岁,那我记错了,是三十七岁。」
徐海骂道:「这种事有记错的吗?」
马修微笑:「这不重要吧,徐警官还是赶紧入正题,送我去拘留室,我想躺了。」
「你当我这分局是饭店啊。」徐海重重敲桌,「说,另外一名同伴在哪儿,你们又是谁派来,来这儿的目的是什麽?再敢跟我打哈哈,手铐我就接上电流,让你嚐嚐当烤鸡的滋味。」
「台湾是法治国家,你这麽做是非法,信不信我控诉?」马修笑了几声,似乎不受徐海恫吓,「而且用非法手段录下的口供,证据是不受采纳的。这是个文明世界,台湾的法治也是出名的好,我虽然不清楚贵国的法律,但相信你们还没权利对我严刑逼供。徐警官,你问再多也是徒劳无功,还是早早将我送到拘留室去,我累了。」
徐海厉色望他许久,半晌笑哼一声:「我半辈子还没见过你这麽嚣张的歹徒,行,既然累了我就送你去休息。你什麽时候想说就通知一声,这麽想待在拘留室,我就让你待个够──喔,对了,你不清楚敝国的法律,我顺便跟你说一声,我有权利拘留你三十天,慢慢待吧。」
「你没有权利这麽做。」马修登时垮着脸。
徐海冷笑瞧他:「反正是你急,我不急。不管你同伴在哪里,我已经跟海关打过招呼了,只要他敢入境台湾一步,马上就能来这里陪你,一块吃牢饭。」
「你以为这麽说我就会相信?」
「那起炸弹案已提高为国安层级,台湾国安方面受到侵犯,早与贵国申请走入国际司法程序。换言之,你是国际通缉犯,台湾有权利拘留你三十日,这段期间贵国无法提出将你遣返回国的要求。」徐海慢条斯理站起身,朝他微笑,「正好我也能休息,你肯待在拘留室,我何乐不为。再跟你提醒一声,三十日後我才会通知贵国警方,届时你又得多待三十日。等贵国警方来此与我协助办案,你不知还得待多久。」
见徐海迈步要走,马修冷不妨大声:「照国际司法程序,贵国即使将我逮捕,也必须立时通知我国警方。就算我国无法提出遣返的要求,我也有权利要求律师申请保释,你没权利隐瞒三十天!」
「你能拿我怎麽样,我不汇报,有谁知道你在这儿?」徐海两手撑着桌子,微微逼近马修,笑道:「难道等你同伴报警啊,理由是什麽,失踪?我想想,他敢跟贵国警方报警吗?别忘了,FBI都在找你们,他傻到敢暴露自己、敢提供你的下落?申请保释,在你的律师来之前,我会早一步依国际司法提出声请羁押,取消你的保释。你想跟我耗,我有的是时间。」
马修神情微微抽搐,徐海细细笑了几声:「想快点离开拘留室,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配合,你才能早一点呼吸新鲜空气。你表现得好,该有的权利我不会怠慢你,想要律师我也能请给你。所以别跟我玩法律,我有的是空子可以钻,否则等我迈出这个门,我保证你不见天日。」
马修忿忿扭过头,良久,他似乎终於妥协:「要问什麽就问!」
「早这麽乖不就行了,来,喝一口咖啡。」徐海随手拿起杯子,二话不说朝马修嘴里灌了几口,马修用力撇过头,咖啡也溅出一地。徐海从容放下杯子,又在他面前坐下,「你们的组织在哪里,做什麽的,有多少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麽,你又如何入境台湾?」
「我们的组织就在南达科他州的首府皮耶,人数有上万人,是间疾病研究实验机构,来这里就是要叶辰手上那份资料。至於我怎麽入境台湾......」马修冷哼,神情轻蔑地望着徐海,「我只能说,贵国海关不怎麽森严啊。」
徐海低头一笑,似乎不受马修讥讽,又抬头道:「你们的组织发展得很完整嘛,所以是组织命你来台湾惹事,另外一名同伴呢?」
马修眼神阴冷:「徐警官,如果要来惹事,我不会一个人,你们也不会到现今还毫发无伤。说句实话,当初一开始叶辰只要乖乖交出来,什麽事都没有,我们的行事也不会越发激烈。你可以关了我,但又能拿我怎样,我可没真的惹出命来,了不起罪名就是恐吓威胁,你们警方可曾搜到一样致命武器?到头来还是只能将我驱逐出境。」
徐海冷冷道:「我问什麽你就说什麽,别跟我废话。组织在南达科他州的首府皮耶,确切位置到底在哪儿,任职的机构叫什麽?」
「就在邻近皮耶的FarmIsland,那里只有一栋生技大楼,名字不用说了吧!」
徐海笑道:「除了你还有谁来台湾,清楚交代。」
「只有我来到台湾。你问够了吗?在律师没到之前,我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我有沉默的权利。」
「你就沉默吧,好好在这儿待着,三十天後我再放你出来,最好老实点。」徐海站起身,笑呵呵往门口迈步边道:「谢谢你提供的资讯,我会立即通知贵国警方前去将你的组织一网打尽。」
「你骗我!」马修骤然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