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影一直是相互依存,你是我的光,我是依你而存的影。当有一天,上天熄灭了我的光,夺去了你,就代表我将消散於无形,因为我是靠你所散发的光而得以存在的影。
1999年5月,我第二次遇见他,这一次,我们真正认识彼此。
台湾的天气很诡异,才五月初,便热得像七月半一样,我开始有了面临联考的感觉,燠热潮湿的天气令人难以忍受,若再加上庞大的考试压力,真的很有可能把人逼疯。
我每天一样准时在七点零五分出了大厦的雕花铝门,不过自从车祸之後妈就不准我骑脚踏车,她不知从哪雇来一个司机,负责接送我上下学,这样一来,我更像个富家千金了。
不过我实在讨厌富家千金这几个字眼,我念得是台北市有名的贵族私校,同学们个个几乎都大有来头,家世一个比一个显赫,我是之中最微不足道的,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富家千金,但穿着学校的制服时,我就会被贴上富家女这个标签,然後,所做所为就很容易遭人非议。
比方说,我上下学骑脚踏车而不是由大宾士接送,我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名牌,我和LV、PRADA、GUCCI完全沾不上边,我做得许多许多事,都不是富家千金该做的,问题是,我本来就不是个富家千金嘛!我爸妈不是什麽集团的总裁,他们只不过是大学里的专任教授罢了。
好在,我就快毕业,要是不用联考,我会更快乐。
我记得很清楚,再次见到他是在五四运动发生的同个日子,五月四号。从早晨第一声闹钟响开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不过当我踏出雕花铝门时,触眼所及竟不是平常接送我的黑色MAZDA,而是一部熟悉的火红色FZR,和倚在车旁的他。
我的生命,又激起了一丁点小浪花。
「早!」他一见到我,便送了我一个会让人精神振奋的俊美微笑。在我还呆楞在原地时,他塞了个粉红色的全罩式安全帽到我手中,并接过我那个大得曾经差点压扁脚踏车的高三生书包,斜背在自己胸前。
「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充当你的司机,不介意吧。」他跨上机车,侧头拍拍後座,暗示我上车。
我满肚子狐疑,乖乖地戴上安全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回,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劲。
「我爸说你喜欢粉红色,那顶安全帽可是我昨晚绕了大半个台北市才找到的。粉红色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变得很耸,不过如果弄得好的话,还满可爱的。」
「你爸?」跟他爸爸又有什麽关系?他爸爸怎麽会知道我的癖好?
「每天送你上下课的司机就是我老爸啦。」他轻轻笑出声,全罩安全帽下只看到他笑弯了一双迷人的眼。
「这麽巧?」
「不是巧,是安排,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你之後,我爸在医院无意间听到你妈妈提到想帮你雇个司机,不再让你骑脚踏车上学,就挺身而出,说是要免费接送你到毕业,算是补偿我的过失啦。赚到了你!」他边说边发动他火红色的FZR。
「原来,柯叔就是你爸爸啊。」柯叔看起来很年轻,很难想像他的儿子已经这麽大了。不过仔细想一想,他们两人倒是有满多相似的地方。比方说,柯叔很高,他也很高。柯叔长得很性格,他长得还不错。……
「那你也姓柯罗?」
「这是什麽话!我当然姓柯啊!」他哈哈哈的放声大笑,车身因他的大动作而晃了一下,我反射性地紧抓住他的腰际,两人的距离不小心贴近了许多…
对嘛!我问这什麽蠢问题…
「好啦,我知道你要问什麽。我叫柯学念。」
「科学面?你爸居然把你取成科学面!」这下换我大笑了。
「不是科学面,是柯学念!厚!你是白痴啊!」
纵然我是犯了认识他的每一个人都会犯的共同错误,他还是觉得生气。
「ㄞ一~科学面,很可爱哪,我超爱吃的!」我嘻嘻哈哈地撞了他宽厚的肩一下。
「算了算了,你爱叫什麽就叫什麽。换我了吧,该我笑笑你的名字了。」
「温柔希。」我可以想像他的笑声,一定是喷饭型的。因为我很清楚我的形象,我长得不太温柔,甚至大家都叫我男人婆。因为我总是留着一头削薄的短发,身高一百七,很瘦,像竹竿一样,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长得和袁咏仪是一个样,可是,我很喜欢粉红色。
「温柔希?很好听耶,很适合你。」
什麽?我有没有听错?很适合我?我一点都不温柔,而且我是个男人婆耶!
「你妈一定是希望你长大後温柔婉约,像个女人。温柔希,希望温柔。可惜啊,小希~你辜负了你妈的期望啦。」
「科学面!」我有一点失望,果然,还是没有一个人觉得我是个女的。
「哈哈,开玩笑的啦。ㄟ,你读薇阁中学啊,很不简单喔。」
「没啦没啦,只是离我家近罢了。」又要开始被误会为富家千金了,我得赶快转移话题。
「科学面,你还在念书吗?」
「是啊,没有你厉害啦,我念复兴美工。跟你一样,今年要毕业了。」
「复兴美工?哇!那你一定很会画画!」我最羡慕那种很会画画,美工很好的人了,因为我自己没什麽天份,一直停留在幼稚园程度,高中的美术成绩每学期都刚好及格六十。
「还好啦,只是喜欢画。」
後来,我又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
「科学面,复兴美工在永和,离北投满远的,你这样上课来的及吗?」
「高职和高中不一样,快毕业了,现在都放牛吃草了。不过我会去学校念书,我想考大学。」
「是噢,那你这样有点辛苦ㄋㄟ。」
「没办法,谁叫我撞到你这个骑车不会看路的迷糊蛋。」他在薇阁校门前停下来,帮我取下安全帽,引来不少侧目。
「下午再来接你。掰掰!」
他回过车身,火红色的FZR一下子就将他载离我的视线,但,从那天起,FZR就不曾消失在我的生命里,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