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神白一][十二國]遠遊(完結) — 合篇 之一

•合篇

之一

“保证?”

稍微拉开点儿距离,男人仗着身高,居高临下逼视着一护。

“嗯,保证啦!”

感觉到对方给予的压迫感,一护多少有点不情愿地重复,“真的不会了。”

“那麽主上是否意识到了,身为王,国家的未来和安危系於一身,这种以身犯险的做法完全是置国家和子民於不顾……”

火光跳跃中,他眼看着有滔滔不绝架势的说教脸着实傲慢到可恶。

让一护不由想起了初见时的白哉。

但是没觉得恼火,更没一点生气──被如此的关心着,着紧着,怎麽会生气呢?

这家夥……在某些方面而言,真是笨拙得很啊!好好的关心也被表达成这样!!

一护突然笑出声来,打断了认真数落着的白哉。

“主上!”

这样的笑声和笑脸面前,白哉只觉得自己的一片焦急和关心都被踩到了泥里,胸口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白哉。”

“………………”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很高兴。”少年放软了声音,火光和喧嚣中,他的发和眼都被映得闪闪生光,明亮而柔软,“所以我在做危险的事情之前……一定会想到白哉,然後三思而行!好吗?”

“主上……刚才为什麽发笑?”

怎麽听,怎麽觉得麒麟的声音里饱含着委屈啊……不过再笑的话,肯定要受伤了!一护努力忍住笑,“因为……觉得白哉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一开始……觉得白哉古板又傲慢,又顽固到可恶,还喜欢动不动说教,管着我这里不许那里不能的……”

“还真是抱歉……给予了主上如此恶劣的印象。”白哉僵硬地回道。

“但是现在不同了呢……白哉其实,还蛮可爱的……”

“可……可爱?!”麒麟的脸一下子更加僵硬了。

“不懂婉转迂回,耿直忠诚,这样的白哉确实很可爱。”

虽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性格冲动且无谋,在政事上就像是开始学步的婴儿一般蹒跚,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主上,被这般肆意评论的时候无法好好反击回去……白哉觉得麒麟这种生物实在是超级可悲的存在!

然而少年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脏差点从口里蹦出来。

“所以我觉得啊,我开始懂得白哉,也开始喜欢这样的白哉了呢!”少年歪歪头,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面孔……是非常坦诚而毫无矫饰和勉强的。

真的吗?

我听到的……

无关主观愿望,狂喜从胸中如浪涛般席卷而来,翻涌着高涨。

“主上……”

“啊……一护,你这家夥,半夜三更突然起火还发现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啊!”就在如此感性的时刻,一个咋咋忽忽的红毛男人突然冲了过来,并且罪不可赦地将爪子伸向了主上尊贵不可侵犯的肩膀!

白哉揽住少年一个错身躲开,“无礼!”

恋次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整个人一下愣住了──他刚刚是偶然才看到惹眼的橘发就冲过来嚷嚷开了,人来人往忙乱间阻挡住了视线,居然没发现一护是被这个人搂着的──而且是个尊贵俊美到跟这脏乱的环境完全不搭,一看就让人觉得让他呆在这里是委屈了他的男人!

一护愣了两秒锺,赶紧打圆场,“白哉……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啦,他告诉了我很多这边的事情,帮了大忙呢!恋次,这是我的……嗯,我家来找我的人,他比较……比较严肃,你不要介意!”

“啊哈哈……没事没事!!怎麽会呢?!”恋次打着哈哈,“一护也是看到起火了才跑出来的吧?火也救得差不多了……这个,既然你家里有人来找你了,你就不用麻烦了,我去里面看看啊!”

“嗯,好吧。”

正说着,露琪亚已经急匆匆跑了过来,“恋次!不好了!………………不见了!他们都……”

“什麽?!”

“没有屍体,什麽都没有……火场里面是空的!所有人!都不见了!!!”露琪亚满脸惶急,一张烟薰火燎的小脸几乎要哭出来了。

是他们很重要的人麽?失踪了?这火……八成有蹊跷吧?但是……更加牵动了一护注意力的,是一直不曾将自己放开的男人那声极其低沈,低沈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主……上?”

是第一次,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如此明显的表情的波动──惊愕,不信,歉疚,怀念,和疼痛……几乎叫人不忍卒睹的复杂而痛苦表情。

这个时候,他的视线死死地盯住的,是露琪亚。

恋次他们那边显然发生了大事,而半夜才被发现突然消失的一护,虽然恋次似乎不曾介意,然而其他人却还是用难以释怀的眼光看着……一护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硬留下来──他要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到了,这些人想做什麽,也可以让使令悄悄跟着,随时回报──白哉显然情绪不对,就这麽放着肯定不好。

回到旅舍,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一护开门见山,“白哉,你怎麽了?”

至少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什麽怎麽了?”

“刚刚看见那个女孩,露琪亚……为什麽那麽震惊?”

“露琪亚……”乌黑的眸底掠过一丝恍然。

“白哉?”

“她……应该是先王的妹妹。”犹豫了片刻,男人还是实话实说了。

“妹妹……很像麽?”

“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是先王的妹妹……应该是公主吧,怎麽会流落到此呢?”

“确实王即位之後,家人也可以受封并且入住宫内,然而先王当时只是生活在一个里家里的孤女……先王曾经提到过,双亲都在妖魔的袭击下死去,只有一个妹妹,被不同的人家收养……”

“这样啊……”看到容貌如出一辙的露琪亚,白哉心情应该很复杂也很不好过吧……

“这麽说她并不认识你?”

“嗯。”

“白哉……很在意麽?”

“并不是……只是,夺走了她的姐姐,并且干扰了先王本来期待的平凡的一生,觉得……抱歉吧……”喃喃地说道,一护从那深邃的黑眸深处窥见了一份脆弱,“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先王本来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一直活下去的,绝不会那样的……痛苦而且早逝。”

还是很在意吧……当然了,不可能不在意的啊!那个……曾经屈膝迎回的王,白哉的……第一个王,为了让他能活下去,自己选择了死亡的女性……

“这不是白哉能决定的吧?”一护晃晃头,将那一点莫名甩开,“谁成为王,并不是由麒麟来决定的吧?得到了天启就无法抗拒……这是延麒告诉我的。”

男人没说话,只回以一声长长的叹息。

旅店晃动的微弱烛火散发出晕黄的光,将男人清冽锐利的轮廓也模糊了边界……那深深浅浅的阴影,在晃动间流溢出说不出的忧伤。

一护记起了嘈杂和紊乱中将自己紧紧搂住的臂膀。

「失去主上这种事情,绝对不想经历第二次!」

心就变得非常非常的柔软。

“白哉的名字……是先王取的吧?”

“是的。”

“我听说,只有非常宠爱麒麟的王,才会为麒麟取名。”一般都是国号的谐音,比如庆就是景,的後面加上麒(男性),或者麟(女性),作为称呼──然而这并不是独一无二的称呼,每一代麒麟,都是如此──王死去还有諡号,麒麟死去之後,就什麽也没留下了。

“主上?”

抬起的眼漆黑深邃,然而透明──这个时刻,大概是剥离了所有外壳的白哉吧……在我面前。

脆弱,而且真实,简单。

痛苦着失去的,担忧着紧紧想要抓住存在於身边的。

这就是白哉。

“白哉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

“主上……”

“不是你的错,先王失道,百姓遭受的痛苦,都不是白哉的错……我会让人所有人看到的,白哉所选择的王,是能让国家富足起来的王,是能够让朝代繁盛起来的王,是能保护所有百姓都不被妖魔袭击而死,不在冬天冻饿而死,不被权势欺淩而死的王──白哉,我会一直好好地活着,坐在王座上,而你在我身边。”

少年坚定的眼神晶亮璀璨如同刚从高温中淬炼出来的琉璃珠,那份饱满热力随时要满溢而出,将心中的冰雪和冷意,毫不费力地烧化了。

“这是……王的许诺麽?”

“是的!”

“那麽……”静静微笑起来,男人执起了少年的手拉到了唇边轻轻触了一下──这只手很瘦,指骨纤长而肌肤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细致光润,这便是即将引领着国家走向他心中的道路的手啊,我的王!“臣下会等着……多久都可以,一直……一直在主上的身边。”

清丽俊美的容颜在这个由衷的笑容之中猝然就生动鲜活起来,绽放出皎洁如满月一般的清辉,一护只觉眼前猝然明光绽放,恍若夜昙盛开一般的清冽绮丽。

会努力的!

如果能让你一直在我面前如此笑着的话……

如果所有百姓都不再是麻木痛苦和畏惧的表情而能像这样毫无阴霾地笑着的话……

年轻的王那一刻,感觉到胸中升起的灼热──不仅仅是压在身上的责任和觉悟了,而多了一份迫切的渴望和期待。

“主上,台辅!”

负责跟着恋次一行的使令桀风在地面冒出个头来──它的形态像狼,黑色的毛发下藏着阴影,一护一直觉得这只使令神骏而威武,并且极端聪明。

“怎麽了?”

“火场中失踪的人,是和州的牧伯。”

“牧伯?”

“是,根据听来的消息,牧伯无法信任王的公平,在前去尧天的路上由遣散的部下,也就是阿散井恋次一行,救走了,悄悄潜藏在北郭活动,想要得到能够扳倒和州侯的决定性证据,不过和州侯也有所警觉,於是派人将他掳走并放了一把火,阿散井一行……”

“他们怎麽了?”

“决定联系一直对州候不满的百姓,攻打明郭,救出牧伯。”

“真是乱来!”一护顿时“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这……这一定会被定性成暴乱……到时候派兵镇压,他们哪里会是对手?”

“正是如此。”白哉点点头,“这样只会更多人受害……当务之急,还是让朝廷先暂时不要发兵并且安抚乱民,然後搜出和州侯违法的证据才行。”

“朝中?”一护皱起了眉,“不行,他们不会听的!”

“主上?”

“肯定会用各种理由推诿,没用的!”

“我回去传达主上的命令……”

“白哉,你还不知道吧……和州这里的税收是七成。”

“七成?!”

“据说和州侯送了讨得先王欢心的礼物,才得到了州侯这个职位。”

“礼物……”白哉沈默了,他是知道的,先王退居深宫不愿意再参与政事的时候,和州侯送了她一座庄子,里面有田园风光,有来回奔跑玩耍的小孩,有孩子们上学的书塾,有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动物,还有纺车和水车……先王曾经在他来探望的时候惴惴不安,於是心软了,想着不过是一点无伤大雅的消遣而没多说什麽,不由心软了,却不知道背後居然有如此难堪的真相。

少年继续侃侃而谈,“他对治下苛以重锐,不交税就将全村杀光,不服役就处以车裂之刑,想想看,为什麽能这麽多年来一直肆无忌惮?朝中……肯定有收了他的好处跟他狼狈为奸的人,不,说不定不止收了好处,很有可能朝中那个人才是幕後主使,和州侯也不过是他敛财的爪牙而已。”

少年侃侃而谈,年轻的面容流溢出刀剑般的锋利。

“主上……”白哉不由有些震惊──对政事生疏无知的王,对於阴谋和人心却拥有如此的敏锐!

“哎呀,别这麽看我……”有点不好意思般地笑了起来,“只是推测而已,说起来,蓬莱那边的电影和电视剧里这种情节多得很,具体到政事我不熟悉当然不拿手,这种程度而已的推理还是没问题的!”

“主上的推测可能性非常大!”白哉肃然道,“那……主上认为该如何呢?”

“嘛……”少年就露出狡猾狡猾的笑容,“乱民随他们乱起来就是了……闹大了,到时候才好公然出面,抢先把证据拿到手,牧伯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起来,然後朝中那个幕後主使才会心急之下多少回露出马脚吧?正好趁机揪出来收拾!这样不是很好吗?”

“大军压境又怎麽办呢?”白哉继续发问,“若是王师出动,他们不可能挡得住。”

“王师没有王命是不该离开尧天的,若真的出动了,不是正好抓住把柄了麽……当然到了那个时候,自然要麻烦白哉出面了。”少年笑眯眯地指了指白哉,“虽说不喜欢拿身份压人,不过该用的时候不用白不用嘛!”

“主上一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白哉终於苦笑了,什麽靠自己出面……要在众人面前证明是王,最好的方法也只有一个吧?

“不好麽?”

“虽说是剑走偏锋,过於激烈了……但是就主上政令在朝中难以畅通的现状,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难得的是面临方方面面思路不乱,抽丝剥茧一一应对──主上在浦原那里果然进益了不少!

“那不就得了!”

“但是居然让臣下去那种血腥的战场……”

“啊啊……那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白哉不要小气嘛!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就在男人轻声的抱怨和少年轻快的笑声之中,两人又仔细商议并改动了了一些细节,直到二更,终於将关系着一场席卷和州乃至尧天的风暴的应对就这麽决定了下来。

人家昏君是烽火一笑戏诸侯,我们家草莓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燃起了兴国的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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