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一•迷宫
我们都是夜的孩子
身在怎麽走都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没有人,回应我们的呼唤
如果可以
是否能请你
握住我的手
在黑暗中
一起祈祷,仰望黎明
──题记
“之後我就一直在德国了,没打算再回来,直到父亲出事,白哉找上了我……”
“宫城小姐,你……”
紫魅低着头,将已经不需频繁更换的毛巾从青年额头取下,扔进水盆。
“你在哭麽?”
没有声息,只有滚圆的水滴落在了女子的手背上,溅成晶莹的碎片。
苦笑,“我都没有哭,为什麽你却哭了呢?”
“你这傻瓜,就是你不哭,我才想哭啊。为什麽不跟总裁说清楚呢?就算当年不行,现在又还有什麽阻碍你的?你明明就还爱着他,不是麽?”
带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怒气,紫魅冲青年喊道。
“我……我确实是背叛了白哉呢。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一开始就不信任这份爱情,不信任白哉,自做主张,一错再错。我这样的人,在白哉面前,已经没有说什麽爱不爱的资格了。”幽幽的语气。
“白哉他……恨我……很恨,他对我的爱,早就在当年被我自己亲手杀死了。”
“说得清楚麽?在白哉的心里,我只是个玩弄感情的骗子,我……”一护抱住了膝盖,埋下脸,“我根本没有勇气开口。”
“那……你就打算这样下去?僵持着,彼此折磨下去吗?”
“现在的白哉,他心里在想什麽,我真的不懂,也……有点怕他,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紫魅怜惜地看着迷茫的一护,擦去泪水,“别想太多了,累不累?你是病人,我竟然还拖着你说这麽久的话。”
一护摇摇头,“真奇怪,我一点也不觉得说了很久的话的样子,反而感觉轻松多了,谢谢你,宫城小姐。”
“叫我名字吧。我们是朋友了,不是麽?”紫魅微微笑了,如果能帮你卸下一点重担,我也很开心呢。
“嗯,紫魅姐。”一护也淡淡微笑起来。
晨光中青年的微笑乾净透明,紫魅不得不揣测,当总裁看到这样的微笑的话,会不会因为跟心中的定见不同而多少有点矛盾呢?
“肚子饿不饿?先休息一下,我去弄点早餐。”
“啊,不用麻烦了,我不饿……”话还没说完,一护的肚子就很不客气,很不配合地叫唤起来,颇为响亮,两人面面相觑,然後一起大笑起来,紫魅笑得调侃,一护则笑得尴尬。
看着紫魅离去的背影,一护颇觉奇妙,人与人之间,因为分享了一个秘密,居然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成了朋友,而共同拥有了复杂过往的白哉,如今的关系却……陷入了这样的迷局。
不是不想问,不是不想说,可是,在那子夜般没有波澜的深沈目光里,我只看见了一个背叛者的面影,根本,就开不了口。
陷入沈思的一护突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叮呤!啷”的响动和女性的尖叫给吓醒了,地震了?还是火灾了?掀开盖着的薄毯,一护冲到声源处,眼前狼藉的一幕让他有些发呆,“紫魅姐……”
“我……其实我从没用过这个厨房啦……”
“天……”一护哭笑不得,“那你还……”
女子吐了吐舌头,这时候可一点也不象那个精明能干的前辈,也不象那个倾听心事的姐姐,根本就是个弄出乱摊子还装无辜的小女孩。
“我来吧。”一护熟练地收拾了一下,重新从冰箱里选出需要的材料。
“你会下厨?”惊讶。“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德国怎麽活过来的?姑婆婆年纪大了,都是我照顾她的。”
“哟,好吃,一护你很能干嘛。”紫魅开心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一般吧,你这里材料不全。”
“将来也会是个贤妻良母的。”坏笑。
充耳不闻。怎麽我老是碰见喜欢逗我的人啊?
不吃这套了?真可惜。紫魅无限遗憾,看来,我的功力是不可能比得上那位传说中的“瞬神”了。
回到了住处,让一护放心的是家里没有白哉的身影,打开随身的手机,也没有未接的电话或者短信,看来白哉不会知道自己一夜未归了。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洗了个澡。一护只觉得倦意又涌了上来,还是再睡会吧,反正是周末嘛。
迷迷糊糊地晃到卧室的大床上,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一护倦意浓浓地打了个呵欠,阖上了眼帘。嗯,好象忘了什麽事情,啊,紫魅姐说,还要再吃两次退烧药才行,麻烦,我已经好了,好想睡……
“绯真,我来看你了。”
清晨的薄雾中淡淡地晕染出林木的绿色和小山的轮廓。这时夏天,其他的地方不没有这样的雾气,唯独这里,因为地势和水源的关系,终年都有着迷离的晨景。
不是朽木家历代的豪华墓园,白哉为亡妻选的安眠之所小巧而清幽。洁白的墓碑上,照片里淡淡忧郁的女子仿佛还活着一般,微笑着看着来看望她的男人。
将一束包得很细心的紫色桔梗放在墓碑前,白哉仔细端详着女子的眼睛。
大而清幽的眸子总是默默凝睇,欲语还休。这时绯真生前,自己最常看到的表情了吧?
绯真,你默默地接受了政治联姻,默默地接受了冷漠严厉的丈夫,你就从来没有怨过吗?
为什麽,在临走之前,还要对我说谢谢呢?
没有什麽浓烈的爱情,我们的相处,从来是淡淡相看,咫尺天涯。
然而不知不觉间,我也习惯了身边有你柔和恭谦的身影,不知不觉,我竟在你周围宁静安然的空气中安抚下了心中黑色焦灼的火焰。
你说我给了你幸福,我不懂,那就算是幸福吗?平淡如水的日子,你剪枝插花,我静静旁观,你对我的微笑,我却不记得我是否回应过。
也许,那样的宁静,确实就是幸福。
可惜人总要在失去之後才懂得追悔,伸出手想握住什麽,却总是只有指尖流逝的砂。
失去了你给的平静,我才发现我从未忘怀,那现在我已经不能去相信的爱情。
我……终究还是想要找回那道曾照亮了我的生命的光,酩酊了我的酒,即使,明知道那只是一个爱骗人的坏小孩编出的幻影。
现在我抓住他了,可是,又矛盾了。
我所爱的幻影竟是那麽固执地栖宿在那个小骗子的身上,无法割裂。明知道不应该对他抱有期望,心却还是渐渐地沈醉了。
绯真,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麽办呢?
照片上的女子依旧无言微笑,没有可以提示的答案。
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没有什麽生气的豪宅,白哉调转了车头。那个自己为一护安排的小巧别墅,不知不觉间,竟然成了最能给自己“家”的感觉的所在,微微苦笑。
推开卧室的门,清凉的空气使得肺部不由一爽。一护还在睡?他平常很少赖床的。
来到床前,沈睡的人对外界的变化浑然未觉,似乎很是安祥。脸色红红的,呼吸有点急促。急促?把手放在额头,好烫!发烧了吗?怎麽这麽不会照顾自己?昨天还好好的样子。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看见他跟宫城有说有笑的样子以致心中有气,结果……造成的吧?确实,冷冷地要他自己回来的时候,一护的脸色是有点异常。
还是快点叫医生来吧。正欲移开放在额头上的手,却忽然被伸手抓住了。“一护?”醒了吗?
喃喃的呓语,“别走!”将手掌按在自己烫热的脸上,“别丢下我一个人!”话语里的凄苦让人动容。
无奈地换了个姿势坐在床沿,白哉抽出手机按下号码,“喂,是我。嗯,你来一趟,在……”
端详着因为接触着与热度相比之下显得凉润的手掌而感到舒适的青年,你梦见什麽了?这麽难过的声音。你想叫住的人,是我吗?
好黑,好闷,好热,这一次,我回到了那个再也不想看见的更衣室,我看见我自己用胎儿的姿势蜷缩在长椅上,白哉背对着我,把门关上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被潮水般的黑暗所淹没。
要窒息了,黑色的水,涌进鼻腔,涌进口里,无法呼吸到一点空气,谁来,救救我?白哉,别走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忽然有一阵清凉,柔和地抚在额头,好舒服,潮水翻涌着退了下去,拉住想要离开的清凉,啊,安心的感觉,这次包围过来的黑暗不再可怕,反而像是最温柔的抚慰,於是意识放松地往深处落下了去,陷入黑甜的梦乡。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身边说话,来来去去的,但是没关系,那让自己安心的手掌还在,不用害怕。
看着犹如婴儿一般依偎着自己的青年,白哉想起刚才过来的朽木家私人医生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黑线。没办法,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无奈的摇着一护,“一护,醒来了,吃药!”
没反应。
继续摇。
还是没反应。筋……
那,我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