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不华丽的姿态愤然离开,但迹部在离开青学比赛场地时,的确是极度不爽的心情。
以最快速度结束了与狮子乐中学的比赛,迹部连片刻都未停留就赶到了青学所在的球场,但他看到了什麽?他看到的是那只占据了他全部心思的小猫正用热切的目光凝望着正在进行第一单打比赛的手塚,就连自己站到了他身後都未曾发觉。
而被他的小猫关注着的手塚,在比赛的最後展现出了连他都要惊愕的实力。木手永四郎是冲绳地区数一数二的好手,竟然在手塚沈稳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最後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虽然早已预料到手塚的状态已经达到全盛,可当真真正正看到他比赛之後,迹部却感到了羞恼。一个才伤癒复出没多久的人,实力就已跟自己相当,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地步,他不能不为自己提高速度的缓慢感到生气。
所以,当手塚最後一球落在木手界内时,迹部霍然起身,甚至连叫一声少年的心情也无,更别说保持惯有的华丽姿态,转身紧拧着眉离开。
带着憋屈、羞恼、愤怒等无数负面的情绪回到家,迹部将背包扔给步步紧追的管家,快步走向庭院。站在游泳池边,一汪碧绿澄清的水所带来的凉意让他翻涌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紧接着,他做出了让老管家面色惨白的举动。完全不顾身上还穿着制服,一个优美前跃,迹部整个人跃入冰凉的池水。
静静地浮在水中,任凭清凉的池水轻轻拍打着身体,迹部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终於在许久之後得到了平静。
其实,能够看到手塚以极佳的状态回归,也没什麽不好的。他不是也一直渴望能够将这样的手塚全盘击溃吗?手塚既然这麽配合,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优雅的唇侧终於浮起了久违的笑意,眯眼仰望着阳光灿烂的天空,他低笑轻语:“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好玩了。”
冷静下来了,迹部也终於想到了他和心爱小猫的约定。难得父母都不在家,他也早就吩咐备下了烤鱼,这麽好的与小猫独处的机会,怎麽能浪费了呢。
更何况,明天就是他们在赛场上碰面的日子,於情於理,他都想在此刻见一见小猫。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迹部吩咐司机将车直接开到了越前家门口。少年还没回来,迎接他的依然是不正经的南次郎。
正为一个人打球感到无聊,当见到迹部时,南次郎眼前一亮,痞痞地发出了邀请:“青少年,来打一会儿吧,反正我们家少年还没回来。”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了南次郎深不可测的实力,迹部一定会觉得这个赤着脚,拿着老式球拍的中年大叔是在故意调侃他。可正是因为知道了南次郎和他的传奇经历,迹部此刻有种少见的跃跃欲试。
不管怎麽样,应该也不会输得太惨吧。再怎麽强大也应该有个限度,好歹自己也是全国初中网球界排名数一数二的人。当从南次郎手里接过少年的备用球拍时,迹部是这麽想的。
可当半个小时过去之後,面对依旧气定神闲,不时用言语刺激自己,玩到了兴头上还把眼睛都闭起来的南次郎时,迹部雪白的运动服上已经到处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没办法,南次郎就是想和这个高傲的少年玩玩。谁叫他眼里的傲意和自家儿子那麽像。暂时没办法收拾自家小子,就找个人替代吧。
不过玩着玩着,南次郎的目光渐渐变了。看着迹部,他竟然觉得这孩子和他们家龙马真的很像。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屈,哪怕是为了接一个球而摔得灰头土脸,依然要全力以赴。
他们家少年,似乎找了个不错的玩伴,实力也不容小觑。
才到家门口就发现了有着迹部家标志的房车,少年微微皱了皱眉,然後循着击球声快步走到後院的网球场。一眼就看到正在球场上被自家老爸玩得极其狼狈的迹部之後,少年唇角扬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弧度。
很难得看到这麽不华丽的猴子山大王,不多看看实在浪费。
这麽想着,少年乾脆回客厅拿了罐冰凉的芬达,坐在木质的走廊上,眯眼看着被南次郎调动着满场奔跑的迹部。
其实猴子山大王很强,就算自己,被老爸这麽玩下来也早就筋疲力尽了,他还有力气不时找机会还击。
金色的猫眼里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少年就这麽望着那修长的背影,唇侧有浅浅的笑意。
等着南次郎终於放过了迹部,少年起身抓着毛巾走向球场。先扔了张毛巾给南次郎,然後走到双手撑在膝上剧烈喘息的迹部面前,将毛巾递到他面前,少年得意地轻哼:“臭老爸很强吧,猴子山大王。”
“本大爷也打得不差。”接过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汗,迹部就着少年的手腕喝了口水,望着那双骄傲的猫眸淡淡地哼笑:“你得意个什麽劲,又不是你赢了本大爷。”
“切,猴子山大王你还差得远呢!”被迹部戳中了痛处,少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缩回手腕不让他再继续偷喝自己的芬达,微恼地道:“我打败你绝对没问题。”
“少胡说八道。”抬手揉乱一头墨绿色的发丝,迹部勾唇一笑,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场争论。今天本来就不是来宣战的,尤其是在明天即将成为对手的敏感时刻。
一边擦着汗,一边不错眼地打量着自家儿子和迹部之间的互动,南次郎皱了皱眉,故意大叫:“哎,养儿无用啊,胳膊肘往外弯啊!没天理啊!”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不由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少年,突然就涨红了脸,回头恨恨地瞪着笑得痞痞的南次郎,怒道:“没用你就再生一个!”
这对父子实在是太好玩了,让迹部忍不住大笑出声,也在心底有一丝羡慕。从小,就没能和那个人这麽说过话;今後,还将和那个人成为对手。
忿忿地看着迹部,等他笑够了,少年才皱眉道:“你到底是来干什麽的?”
“本大爷不是跟你说了,叫你比赛後等我的吗?”微微蹙眉,迹部有些不悦地看着少年不情不愿的样子,沈声道:“要不是本大爷聪明先过来了,你准备让本大爷等到什麽时候?”
被这麽一说,恰好提醒了本来已经忘了这事的少年。瞪圆了猫眼,他怒视着迹部,提高嗓音道:“明明是猴子山大王你先走的!”
真是的,当他瞎了吗?是谁在比赛後一言不发就走了?这只不要脸的猴子怎麽还好意思责备他?
回想着自己之前不华丽的举动,迹部自认吃瘪,连忙道:“是是,本大爷的错,别生气了,嗯?”
没想到向来难得主动认错的迹部会如此痛快地全部承认了下来,少年愣了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微挑着眼角偷偷看了他一眼,看着对方微弯的唇角,他小声嘀咕:“要不要去洗澡,你脏死了。”
的确是脏死了。迹部微微苦笑地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乾净地方的样子,摇头道:“回去再洗,走吧。”
“去哪?”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转身就要走的迹部,少年站在原地没动。
“还能去哪,跟本大爷回家。”有些气恼地瞪着那双不解的眼眸,迹部挫败地叹了口气,拧着眉道:“本大爷已经吩咐人做了烤鱼,你不去难道要让本大爷自己吃那种不华丽的东西?”
不待少年回答,迹部转身走向正靠在走廊下似笑非笑望着他们的南次郎。虽然感到一点不适应,但家教极好的迹部还是对着这位让他尊重的网坛前武士微微鞠躬,有礼地道:“叔叔,我接小猫,不,是越前回家,晚上会送他回来,请您同意。”
小猫?听着迹部对自家儿子的称呼,南次郎微微挑眉,然後挥手道:“去吧去吧,反正那臭小子现在也不会陪我打球了。不要欺负我们家少年哦,青少年。”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让迹部感到脸热,心脏一阵狂跳。莫非,这位看起来大咧咧的大叔,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了?沈默了片刻之後,他点头:“请放心。”
带着少年回到家,迹部安排管家先给已经饥肠辘辘的小猫送上烤鱼,自己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套绯色的礼服才走进客厅。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正低头愉快吃着烤鱼的少年一抬头,然後极不华丽地将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瞪圆了一双猫眼,他怔怔地望着正微微皱眉的迹部,好半天才问:“你那是什麽打扮,猴子山大王?”
原本以为自己会斥责这样近乎粗鲁的反应,没想到在看到那张表情极度惊讶的小脸後,迹部只有想笑的冲动。
挥手示意仆人收拾残局再重新准备晚餐,迹部走到少年面前,轻轻捏了捏精致的脸颊,低笑道:“真是太不华丽了,小猫。”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晚餐被人端走,少年不满地皱眉,道:“我还没吃饱。”
“嗯,我会叫他们快点再做一条,稍微等会儿吧。”挥退了所有的侍者,迹部懒懒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对着仍旧很不满意的少年招手,“过来陪本大爷坐一会儿。”
看在等下还有烤鱼的份上,少年决定大度的不和他计较,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他身侧,小声问:“等下还要出去吗?”
“嗯,你和本大爷一起去。”半阖着眼靠在沙发上,迹部抬手轻抚着少年的发,感受着柔软的发丝一缕缕从指间滑落的极佳触感,他淡淡地道:“明天就是对手了呢,小猫。”
不自在地动了动,少年挑眉笑道:“猴子山大王在害怕吗?”
“怎麽可能?”低笑出声,迹部侧脸看着满是挑衅的漂亮眼眸,唇侧浮起傲然的弧度,轻哼:“手塚虽然状态奇佳,但本大爷是不会输的。”
低哼了一声,少年也不反驳,只是直直地盯着那双深蓝的眼眸,笑道:“那按照之前说好的,明天谁输了谁剃光头。”
轻轻笑着,迹部望着指间的墨绿色发丝,低沈的嗓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温柔,“就算你被剃光了头,本大爷也不会嫌弃你的。你还是本大爷的小猫。”
“切,谁是你的猫了。猴子山大王你才是要做只秃毛猴子。”甩了甩头,将自己的头发从迹部手中解救出来,少年扭开头,任凭垂落的发丝掩住脸上浮起的灼热。
单手托腮,指尖轻抚着眼底的泪痣,迹部静静地望着少年,看他在不经意间洒落的嫣然风情,深蓝色的眼里漾着浅浅的迷醉。
比赛要赢,但他也不会让他的小猫剃光头。因为他的小猫这样子,最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