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出了车祸的那辆车,里面全都是我们育幼院里的孩童。」拍拍身旁的乾净位置示意他坐下。这个埋在我心底,以为能永远关在那潘朵拉盒子最底层的这个真实的秘密,正被我悄悄地掀开。
「只占了新闻副版右上边的篇幅,一群孤儿的死怎麽样也比不上政治的攻伐及明星丑闻的可看度,更何况这消息还被人刻意压下。」下意识抚着右眼的伤痕,每当回想起来时,总会刺痛的疤痕像是提醒着我那些幼时的伙伴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邻座的屍体压在我身上,重到我连惊慌的哭喊声都被埋住。」活着的人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我痛昏又因疼痛而醒,但每次的睁眼却毫不见希望,原来地狱不过如此。
「我听着自己血滴声,缓漫地、清楚地感觉自己咽下最後一口气。」
我没有回头,但也能想像身旁冥漾学长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们被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院长爷爷跟小韬一直在门外哭。」我看着自己被推入急诊室,站在院长爷爷他们旁边,静静看着他们无助滴落的眼泪。
院长爷爷那支撑起育幼院这片天的脊背变得痀偻,当他面对肇祸人家属咄咄逼人的恶意时,背被压的更弯了。
「学长有看过那一部电影吗?『康斯泹汀』。」没有等他的回应,我双掌压着额角强迫自己平淡才接着道:「在领悟了『牺牲』之後,康斯坦汀被神引入天堂,而等着他死亡时将他灵魂拖入地狱的撒旦怒火中烧。」
我抬头看向神所在的天空,眼神迷惘,「撒旦为了不让康斯坦汀进入天堂,将致死死因的肺癌从康斯坦汀的身体抽出,好让他多活几年,直到等他死後的灵魂能够被撒旦像死狗般用铁链拖回地狱。」
「在死亡之後我知晓了未来,包括肇事者靠着後台五十万元交保、院长被逼迫不得追查车祸的真相。」我狰狞扭曲一笑,「本来育幼院经济状况就很糟,更何况育幼院里年纪大点能赚点钱的,都在那台车上,全死了。」
全死了。
低着头也能感觉冥漾学长水漾般温和的眼眸,为什麽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呢?
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人能倾听我这溃烂在心里的伤口。
在复生之後,为了撑起育儿院,我无力也无法去正视我的脆弱,仅能让不安及伤口在看似已然癒合的皮肤底下继续溃败。
低着头,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只手,手上拿着印着可爱花纹的袖珍卫生纸。冥漾学长没有看着我,他的视线放在眼前的墓碑。
接过卫生纸,我擦拭不知何时滴下的眼泪。
「就像康斯泹汀的致死因是肺癌,只要将死因抽离就能继续活着。我与……做了交易,祂让我回到本来的身体,而我的复活被归於奇迹。」我被禁止说出祂的名字,就像是被人刻意修正似中间的名字突兀地被消音。
平稳着声音,我犹豫一会儿接着道:「接下来的事情因为契约的关系,所以我无法透露。」
「我现在状态就像是会活动的僵屍,本来该离开的灵魂强绑在身体上,除了痛觉很迟缓外,其他动作跟正常人一样。不过特别的是,我被开肠剖腹也能继续活动,只是会有点不方便。」
情绪已经平静许多,我说道:「怎麽样?很像恶灵古堡里的Boss吧!」对他俏皮眨眨眼,他对我的冷笑话无可奈何翻个白眼。
「我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什麽秘密,学长你就如实向公会承报吧。」
送走冥漾学长後,我像石雕般伫立於墓碑前方。我知道,还有人等着更详细的说明。
公会八成没有告诉指导人冥漾学长,他们怀疑我的鬼族的事情,毕竟学长他是妖师,大概只要求学长重新审核确认我的资料。
真正被指派任务、一旦确定我是鬼族就采取歼灭行动的人,是那一位。
我回忆起箴言当时对我说的话。
小初,你要小心,公会找了他来监视你…
那位殿下…
「你的能力损耗的是你的灵魂吧。」一针见血指出我避重就轻的说法,休假中但又被塞了监视我的任务黑袍从黑暗中慢步走出,他也从头听到尾。
「而且十年,最多十五、六年,你的灵魂就会被磨损光了。」
对於黑袍能一眼瞧出我隐瞒的秘密我并不感到惊讶,我诚实点点头後回答:「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对冥漾学长说出来…有些事,知道了只会让更多人难受。」原本就不该让他人再来承担我的十字架,我刚才已经对学长任性过一次了。
「你的复活并不完整,你体内的灵魂非常…紊乱,像是好几个不同的东西掺杂强制混合在一块。」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的灵魂状况与鬼族非常相近,腐败杂乱且都是本不该存在的扭曲之物,公会产生误会也是无可厚非。
并不打算隐瞒,我毫无情感地平板回答:「我吞噬同车所有同伴的灵魂,并献祭我们的灵魂来换回我的重生,而我现在能活动的原因就是靠着燃烧他们的灵魂来支撑。」
奇蹟从来不是免费的。想要得到什麽,就得付出相对的代价。
对面的人皱起眉头,但没有开口。
对冥漾学长所说的交易是实话,但我隐去一部份的事实,如果没有献祭的筹码,连恶魔都不会有兴趣理睬我们吧。
「Atlantis跟公会都多虑了,我与鬼族虽然拥有相似的灵魂状况,但是我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况且…」
我平静地直视对面那人红色如宝石般的锐利双眼,「Atlantis的交换学生结束之後,我不会与守世界有任何关联。」
「我将为MyHeavenlyLord扫荡所有不信我主的异教,直到我灵魂消灭的那一刻。」
冰炎殿下得到他应得答案之後,没有立即离开。
他回视我的目光开口道:「褚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对大人们任性是小孩子的权力。他是你的前辈,有照顾你的义务。」
我深深地对他弯下身,语气带着祈求,或许是僵硬的胁迫,「拜托您了,冰炎殿下。学长他……太温柔了。」
这布着荆棘的道路,就由背负罪恶之名十字架的我行走就行了。我不想,再因我的关系,而伤害那些我深爱他们胜过我自己的人们。
「请别让冥漾学长听到这些消息,拜托了!」
我没有直起身,一直弯着腰与冰炎殿下僵侍着。
良久,我听见轻声的叹息。「……都是笨蛋。」
当我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到冰炎殿下的身影。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他会帮我保密。
冰炎殿下果然也是跟冥漾学长一样,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他将温柔藏得很深很深。
这些残酷的事实就让我自己咽下,伴随我带入棺材成为永恒的秘密吧。
我是个罪人,所以我不想再背负所有我所爱之人的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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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初与同伴们当初能在死後看到未来,是某个人心血来潮的玩笑。(後面剧情会出现)她天生就有异能,只是在死亡过後才觉醒这天赋,而吞噬同伴的灵魂就是她的异能之一。所有同伴是自愿让小初吞噬,因为他们所有(已死的)人都见到那个残酷的未来。
冰炎殿下会被派去监视小初,是因为小初身上有类似鬼族那死亡腐朽的气息,之前Atlantis被鬼王第一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所以她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老人家的预想是这样的:冰炎殿下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伊多在第一部受到的灵魂伤害後,也养了好一段时间),要是派危险的工作害他伤势加重,公会大概会被冰炎殿下身後的两家族给剿了。所以就指定这个可大可小的任务给冰炎殿下。
所爱之人,小初重视且也同等回报的人,都是她的所爱着的人。
无CP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小初所剩的时间只剩十几年,她没有那个能力与时间去谈恋爱。她无法给予执手白首的承诺,那就乾脆就独自一个人就好了。这是小初的想法,也是她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