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个好重、帮我拿……」
星期日一大早,三个人便在公寓里开始忙进忙出。原因是和哥哥塞在同间公寓许久的何钰芯终於找到了空缺的学生套房,於是被视为「大嫂」的林婕妤自然而然也就被叫过来帮忙了──虽然被从被窝里拖出来时她倒真的是挺埋怨的。
接过她手中所谓很重的纸箱──满满的都是课外书。何育清无奈,明明才搬来一个学期,怎麽她的东西似乎已经比他的还要多了……
「唔喔喔喔──!钰芯你居然连这个都有买!」
「当然啦──那可是腐女中的圣经耶!」
小小的储藏间里传来了某两个人正挖着宝的兴奋声音,何育清叹了口气,将箱子搬下楼,然後放上了机车,载着已有些重量的物品独自离开。再这样下去,天黑之前要怎麽搬得完?他默默无奈。
寄住在哥哥公寓内的何钰芯基本是在客厅打地铺,东西则放在练习室旁一处小小的储藏空间。刚住进来的时候何育清当然也说过要把床让给她,不过都被她给毫不犹豫的强硬拒绝了。庆幸的是为了练琴他特地找了有隔音效果较好房间的公寓,虽然比较贵,不过也因此就是挤上了两个人空间也不嫌小。
一面将物品整理装箱,两个女生在杂乱空间里挖宝似的不断讨论着整理出来的每项有趣物品。她的东西又多又乱,也因此他们整理的速度迟迟是快不起来。
将衣物包包等物品装箱封好,随着何育清一次次来把纸箱搬走,储藏室的东西终於也开始逐渐减少。然後翻着翻着,角落里一本有些老旧的相簿落入林婕妤的眼角余光,引起了她心里的好奇。
「钰芯,这是什麽?」由於觉得乱看别人的东西很没礼貌,於是林婕妤看了看相簿便将东西交给了物品主人,并开口询问。
「这个……好像是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面上的表情也有些困惑,何钰芯接过相簿,大略是翻了几页,然後终於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啊,这是我以前拿老爸的相机拍照洗出来的照片啦!还有些是老爸拍的……奇怪,我什麽时候把它带来的?」看着相本里已有些老旧的相片,她笑答,随即是不解的对着自己嗫嚅了一句。
「大嫂你看!这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老爸帮我拍的!」翻开第一页,她有些兴奋的指向照片上头笑的阳光灿烂的女孩,一点也不避讳自己以前的模样被人看见。
「唔哦?钰芯以前也留长发啊?」顺着她的手望向照片上头和现在笑容几乎一般灿烂的可爱女孩,林婕妤有些讶异地笑问。她还以为她从以前就是这样一头俏丽短发了呢。
「是啊,国中时才剪掉变成短发的。」弯唇,何钰芯灿烂笑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後又接着往下翻了一页。「哦哦!这是哥第一次上台表演的时候,我老爸拍的……唉唉,他那时候可爱多了。」有些埋怨地嘀咕了一声,她幽然叹了口气。哪像现在那麽恐怖啊,发起飙来真的是比老爸还可怕……
听见她的话,林婕妤忍不住便是一阵笑。照片上还未脱去稚气的男孩拿着亮闪闪的奖杯,面上扬着阳光灿烂的笑容,俨然就是小了一号的何育清──然而她的目光却被角落一张照片给吸引住。
身穿制服的少年一身乾净的白衬衫,俊秀面容还带着青涩,浑身的戾气。他斜倚在墙边,看着镜头的表情冷漠凶狠,右脸颊上还贴着OK蹦,一双深邃黑眸锐利而充满戒备,好像随时会和拍照的人打起来似的。
「好带种的表情……这个人是谁啊?」困惑的指向那张照片,林婕妤好奇地开口问。那张脸长得跟育清还真像啊,只是气质实在是差了太多……她想着,心中猜测起这个人也许是什麽近房亲戚之类的。
「这个?」何钰芯眨了眨眼。「这个是哥啊。」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她说着,看着林婕妤的表情有些不解,似是不能明白为什麽她要问这问题。
「──欸?你哥?」脑袋接收到何钰芯的回答,林婕妤一愣,险些要惊得跳了起来。「你是说,这个人是何育清?」不敢置信的看着照片上看起来阴狠冰冷的青涩少年,她内心不断说服自己也许钰芯还有一个哥哥之类的……
「是啊。」何钰芯愣了愣。不然还有谁?「哥他国中时就是这个样子,我拍照的时候他还瞪我呢!」想起自己这位内定的准大嫂似乎是不知道哥哥以前的模样,於是她又不住开口埋怨了一句,表示她这位哥哥根本前後差很大。
「育清他……以前真的会到处找人打架啊?」看着何钰芯,林婕妤满脸惊奇地问。上次送颜涵昕离开的时候虽然有听过,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开玩笑而已……毕竟育清以前是不良少年什麽的、一整个完全无法想像啊!
「是啊,很难相信吧。」何钰芯弯唇笑笑,似是有些慨然。「哥现在看起来很温柔,可是实际上却是对所有人冷漠……」低敛下眸,她那张总是灿烂微笑着的脸庞此刻却有难得的惆怅,像是无奈,又隐隐带了点自责。「哥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闻言,林婕妤不住便是一愣。她低头又看了一眼另张照片上稚气男孩阳光灿烂的笑脸,还有几张较青涩的脸庞,也是那样单纯而开朗的模样……想起他总是温和沉静的微笑,她将相簿又向後翻了一页,看见那个同样是青涩阳光的少年搭着甜美秀丽少女的肩膀,面上是腼腆而有些羞涩的笑容,和前一页那个冰冷阴戾的少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这是……」看着照片上陌生的少女面孔,她微怔着开口问。
「啊啊,这个是我的第一任大嫂。」望着那张照片上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何钰芯开口,声音却透出一丝淡漠。「不过大嫂你放心,这个女人是绝对没有威胁性的!」侧头望向她,她扬起一抹灿烂笑容,像是想掩饰什麽,然而眼底闪过的那一抹不自然还是被敏锐的林婕妤给捕捉。
问题不是威胁性什麽的吧……她默默。不过怎麽提到这个人,钰芯的杀气就变得好重的样子?心中暗忖着这其中的关联,林婕妤心中思索许久,终究还是憋不住自己好奇心。「那个……育清他,以前是什麽样子的?」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她一眼,她知道自己探问别人的过往是不太好的行为,但心中难免还是想知道关於自己所喜欢的人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
她想起何育清似乎从未问过她的过往,那时候尽管是什麽也不知道,他还是那样给予了她安心和温暖……
「嗯──如果是大嫂的话……」微笑偏了偏头,何钰芯眨眨眼,笑得极灿烂,「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喔。」
听着她娓娓道来关於国中那一年荒唐的事件,林婕妤缓缓从她话语中明白了这两张照片前後的差别。
关於何育清的改变,原来要从国中说起。
原来他以前其实是个挺开朗的人,人缘不错、成绩不错,出色的音乐才华更是让他这个人的名声响叮当,连老师都对他这个乖学生爱不释手。他身上的特殊气质让他的桃花运一直都未曾减弱,只是向他告白的人通常都还是只有被委婉拒绝的份。不过当身边朋友们都已经有了女伴,那时的他心里多少都还是有点羡慕的。
然後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向他告白了。
那名女孩他在一些活动上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样子挺可爱,性格活泼又热心,这让他对她倒有些好感。那时候那个懵懂的年纪他基本是对爱情这东西没有概念的,因此没有想太多,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而这件事在他答应当天马上就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整间学校──原来这名女孩是学校校董的女儿,因为外貌出众的关系,更是许多男孩子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存在。
不过,交往没多久後,何育清就後悔了──女孩的性格竟是意外地十分缠人,每次逛街总是拖着他出去提袋子,一旦他拒绝出门她便要闹上好几天的脾气,让他根本没法好好练琴。於是,不到三个月,他便在慎重思考之下提出了分手。
而因为怕伤害到女孩子的心,他已经尽量将话放得极温和委婉,只不过她似乎还是非常不能接受的模样。他也没有办法,但事先没有考虑好後果就答应人家毕竟是他的错,原想好好的和她说明,只是他越解释,却见她的脸色越发越难看。最後竟是丢下了一句「我会让你後悔的」……然後便恼羞成怒的离开了。
日子总还是要过,他并没有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一转眼便是升上了国中二年级,妹妹钰芯也跟着进入了他们国中。
然後在一个暑期辅导的放学,何育清便收到了她传来的一封简讯写着:「你的妹妹在哪里呢?」
在校门口等不到何钰芯的他一下子便嗅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手机马上又传来了一封简讯,他认命的循着内容赶到了车棚,才方看到被绑住的妹妹,然後马上便感觉到自己被人给架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站到他面前,女孩看着他,脸上挂着狂傲狰狞的笑。
「从来都只有我能甩了别人──而不是你这种没有用的杂碎。」
後来他被她带来的一群人给狠狠打了一顿却无力反击,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差点被污辱,甚至里面还有些人是他那些所谓的「朋友」──而这些事情的始末,就只因为高傲女孩心里的不甘。
何育清彻底体会到了自己有多没用。长年拉奏小提琴的手可以创造音乐,却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要不是巡守的警卫正好发现了他们……
那麽後果将会不堪设想。
就在那天之後,他抛下了音乐、丢弃了笑容──变成了他最痛恨的混混之一,然後向那些人报了仇。
「後来在我国二那年,老妈操劳过度病倒,哥似乎因为愧疚,终於没有再继续打架闹事……我以为他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却发现他不再亲近人,也没有再交女朋友。」简短地将过往叙述一遍,何钰芯叹口气,将相簿阖上,然後一同收进了箱子里。
「他再这样下去啊,我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佑轩哥了。」满脸无奈地摊了摊手,她声音恢复了原先的开朗,还带有几分玩笑。
幸好後来有了小妤姐,不然她还真以为她哥哥是同性恋呢。
「噗……」闻言,林婕妤先前的沉重气氛全无,忍俊不住地笑了开来。「唉呀,那样也不错啊。」男男恋什麽她一直都很支持的,更何况还是这麽养眼的配对啊──
不过……她从国中就被送到了外县市的私立学校,虽然常常耳闻一些公立学校的类似事件,倒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育清身上……比起他,她那些过去相较起来好像也就变得……不算什麽了。
「整理好了吗?」方从外头回来的何育清等不住地开门探头对着里头喊了一声,然後在看见储藏间里几乎毫无进展的情况後终於是忍不住的跟着蹲下身,跟着两人收拾了起来。「钰芯,你这样是要收到什麽时候?」将凌乱物品快速地整齐装箱,他叹了口气道。
「好嘛好嘛,我在收了啦。」不满地撇了撇嘴,何钰芯嘟囔着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再不认真,哥哥可要发飙了哟──
「抱歉,明明不干你的事还要被叫来帮忙。」歉然对着林婕妤笑笑,何育清开口,语气是满满的无奈。
「不会啦,我也几乎都在混啊。」偏头望向他,林婕妤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忙也跟着认真整理了起来。
看样子,育清对於刚才钰芯说的事,应该是已经释怀了吧……她默默想着。那时候他什麽也没问,至今对於她的事情也没有多提,是因为不想她再去提起对她而言很伤心的过往吗?
──他对她这麽好,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帮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