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提发妻,莫忆泄气地蹲下来,抱头低吟:“我家娘子……不是我疼娘子,而是娘子疼我。”
阿穗初识莫忆,只知他家妻子乃桂府中人,其余别无所知,便温言软语的劝莫忆说出实情。听完後,阿穗压抑大笑的冲动,难怪莫忆这昂藏少年脚步浮浮,原来是纵慾之故,可笑之余也可怜——都被吃乾抹净,还真心相信对方是女子。
她再想深一层,又觉莫忆事实上早就知道桂蔓是个男子,只是受不住打击,不欲接受,才一再说服自己相信他是个女子。
“我也不能帮你什麽,你就姑且在这里住上半个月,看看……女子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阿穗带莫忆去了一间典雅的客房,桌椅睡床自不在话下,亦有古琴、棋盘、画具跟风月小说,供莫忆打发时间。
因霜月将阿穗许了给莫忆,阿穗就搁下坊里的活儿,把莫忆当作少爷来服侍,侍候他三餐,又为他弹琴作乐、跟他斗棋,闲谈了许多事。阿穗无亲无故,本来生於皇宫中冷宫的庭园,也不知为何单只有她化作妖精,混入小宫女之中,在皇宫待了十几年。直至皇帝驾崩,最疼爱她的嬷嬷又死去,她便以孝女的身份用多年储下的月钱为嬷嬷殓葬,为那嬷嬷守了三年之孝,才把自己的原型挖出,植入另一花盆,在一个夜晚悄悄出走。
她在宫中见惯风月,又见得受过宠幸的妃子如何失落於宫廷斗争,一旦成为输家,或被打入冷宫,或落得身死的下场,因此阿穗虽然道行不高,却已看破红尘,自己也不欲卷入其中,只愿在人间活得一年是一年,珍惜这奇妙的造化,多看风景人事。
“阿穗,你难道不会像寻常女妖般,想找个好情郎厮守一生麽?”莫忆举棋不定,斗不过阿穗的棋艺,遂放弃,引她聊天解闷。
阿穗的坐姿比妇人更端庄,全无少女的娇憨天真,只说:“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与其强找个人留在身边,不如像现在这般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我在百艳坊待上几年,霜姐姐跟司大人待我不错,常常把我视作女儿一样关心,才令我的心愿意停留在这。不谈我的事,你呢?你自莫府出来已有五日,就不怕你家娘子……”
“别提他!”莫忆气极拂袖,这段日子阿穗虽无跟他道明男女之别,然而他每日见着坊里或青涩或艳丽的女子,多少看出男女之别。以阿穗为例,她吃饭的姿态跟桂蔓极不同,桂蔓虽也有女儿姿态,可是态度大方,总是大口大口地吃饭,食量一年比一年多,恰如成长中的少年;反之阿穗细嚼慢咽,食量少得如麻雀,一碗饭都吃不完,总在开始吃之前把一半饭减到莫忆碗里。
不说吃的姿态,就说身段。桂蔓固然身材纤细,可他的肩比坊里任何一个女子更要横,就跟那些年轻倌人相约,只不过莫府向来阴衰阳盛,其他叔伯的女儿又比莫忆他们年长,故无同年女子可作对比。莫忆在同年男生中称得上强壮,桂蔓一站到他旁边,在对比之下自是显得较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