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看了应殇一眼,眼里闪过精光,可应殇察觉不到,继续说:“你知道鹰吗?鹰活了四十年後,其喙、爪子长得长而疲软,难以再猎食,羽毛也因太厚而难以飞行。这时鹰便得觅一座任何动物也无法上去的山崖,先撞向岩石,直至老化的喙脱落,等待新的嘴喙长出来。然後用新喙把指甲、羽毛连根拔去,等新的羽翼、爪子长出,完成重生过程,才可继续活下去。我已活了超过三十年,也不知能否度过这刧难。”
“那麽……”何处声音微颤:“我不是再也见不到你吗?”
应殇忍着笑意,可还是顽皮地噗一声笑出来:“傻子,我骗你而已!这什麽鹰能重生的故事都是传说,不是真的。”
事实上,何处之所以激动至此,并非舍不得应殇,而是忆起当年,阿应也用过同一个故事来骗他。那时何处已能化成童身,跟阿应住在人间。某天阿应穿着一身素衣,脸容忧郁,何处问起,阿应就说了这麽一个故事,还说自己那天就要上山重生,须得过了一年才能回来,也不知能否捱过去。
何处听了,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哭到激动处,还露出半原形,长出一条大尾巴,叫声也像大鲵原来的声音。阿应当真出了去,何处哭到伤心处,因疲倦而渐渐睡去。醒来,见桌上放了两三盘海鲜,阿应正坐在床边抚着何处的脸,说:“傻子,我骗你而已,世上又哪里有什麽重生?我只是想看看,若我离开了你,你一个人还能否好好活着。”
何处那时扑进阿应怀内,心里想,他是阿应教养出来的,没了阿应,就如鱼离了水,如何能活下去?可是,阿应最不喜缠人的关系,何处只得说:“你只管走好了,我本来……便靠自己活着,没其他别的东西来照顾我,我也没想过有谁来帮我。”
相隔多年,再从故人之子口中听得同一番说话,眼前的应殇彷佛变成了阿应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又看见阿应当天温柔的笑容,何处回神时,已发觉自己把应殇抱在怀里,应殇一反常态的没有大吵大叫,迷蒙的月色下,那架着眼镜的脸泛红,一双比阿应要圆大的金眼睛怔怔的瞪着何处,何处想起应殇是极讨厌他的,忙不迭放手,说:“抱歉,我一时……”
两人再无言语。应殇尴尬地站起来,抛下未收拾的饭壶,说:“跟你这家伙在一起,无聊得要命!我吃饱了,你给我吃完剩下的饭菜,洗好饭壶,再送去我家。无聊死了、无聊死了、无聊死了……”应殇托了托眼镜,忽略脸上的热意,嘟嚷着离去。
此後过了几年,二人还是来往不断。每当白皎不在家,应殇便因寂寞而做好饭菜去找何处。他本来是不知何谓寂寞的,可是自何处来了之後,跟那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起来,隔好几天不见,便觉得不自然,老觉得生活略有不足。也只有何处常常待在木屋,少有下山,故每次应殇去找他,总能见到他,而不似其他友人,不是成双成对,就是找不着人。
应殇渐渐习惯了有人陪自己吃饭,也观察到何处不爱吃肉类,此後每次只做一道肉类菜式,其他的改成海鲜或清淡的野菜。
何处平常寡言,可一提到应殇的父母,便兴致勃勃地问许多事。应殇连父母的样子也不太记得,但见何处想听,才搜索枯肠地说出父亲的事迹,有些记得不清楚地,就加以想像,半真半假地说了,何处也听得津津有味,应殇见状,不禁说:“你到底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对我祖宗十八代有兴趣?”
“都有。”何处想,应殇也是阿应教出来的,又跟阿应长得极相似,况且相识几年,习惯了应殇那任性的脾气,有时也察觉到应殇刻薄的语言下略带温柔,心内就不再讨厌他。前两年,应殇霸王硬上弓,两人间开始有了情事,关系更是复杂暧昧。
在他们有了第一次情事後,隔了几天,应殇才再次露面,到了何处的木屋里,坐在那简陋的木板床上,一声不吭。何处忍不住说:“你到我这里来又不说话,要我怎样做?那事情反正已发生,你若不高兴,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我俩都是男子,不必拘泥於这种小事。”
何处以为这样说,应殇会松一口气,谁知本来沉静的应殇像点了火的炸药般,跳起来紧揪着何处的衣领,大吼:“小事?你把这看作小事?你知道我为这事烦了多少天吗?你这可恶的……”
说着,应殇又把何处擂倒在床上,压上他的身子胡乱摸索,意外地又有了一次情事。何处本想杀了应殇,始终念及他是阿应的後代,他仍未敢忘当日阿应所说之话,甘愿为阿应而死,如今又岂可杀了他的後代?
就在这一刻迟疑,应殇那粗壮的阳物又挺入何处体内。
“很痛……?”应殇的眼睛因慾望而湿润,呼吸粗重,只见何处脸色如白纸,那副高大的身体在身下展现,如屍体般僵直。他曾跟几名女妖有过雾水姻缘,记得那女妖在欢好中也能得快意,便先忍住慾望,在何处的身体细心吻着,想开发出他的敏感点。
他发觉当唇舌落在何处的脖颈至发脚,何处便把眉皱得更紧,饱实广阔的胸膛起伏着,似在隐忍着什麽,便沿着何处的喉结打转舔动,埋入他颈间,由锁骨沿颈项直吸到何处的耳後,啾啾的吻声显得响亮而色情,使何处的下身初次抬起头来。
“现在开始舒服了吧……”
应殇滑腻而比女子大的手握起何处的性器,揉搓根部,何处感到体内某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以往在夜间修练,他的心神总是稳定如镜,如今泛起阵阵狂潮,似是要变回原形。他连忙咬着自己的胳臂,直咬得出血,以痛楚唤回神智,可应殇的手滑至何处性器的顶端,以指甲轻辗过马眼,何处便守不住精关,同时後穴把应殇的阳物咬紧。
应殇捧起何处的窄臀,感到他体内随着高潮分泌出大量黏液,性器在他体内顺畅而快速地抽插。他附在何处耳边轻吟,说着:“爽吗?看你刚射过一次就又硬了,里面还又湿又暖……以後你就跟我做这事,我再也不找别的妖精……好吗?好吗……”
何处想,事已至此,无谓抗拒,也无师自通地双腿盘上应殇的腰,下身几乎悬空地承受对方的攻势,隐晦地呻吟起来,情事过後都没想起来自己有否说好。
或许何处於这事也有责任。这几年来,他明知应殇一直误会他喜欢他,但何处只一心想着,应殇跟阿应一样高傲,绝对不会看上他这丑陋的大鲵妖,就一直没对应殇说清楚。他也怕事情说穿了,不能再在悍鹰山上等阿应回来,而且多年来,应殇是继阿应之後,第二个与他关系最深的人,纵是何处这种冷情的大鲵妖,一时也舍不得离开,到底有个人关怀自己、跟自己说话,心灵才得了依靠,生活也变得充实起来。如此,又何必把事情都挑明来说?
何处仍心心念念等着阿应跟他妻子回来镇上,但也开始视应殇为重要之人,他像何处的弟弟,算起辈份来,又像他的儿子。因为何处对应殇并无爱意,故此每次听到应殇在他人面前说他坏话,他也不放到心上,过不到半天就忘记。
近来,应殇也开始到学院上课,何处也求得学院的管理人把他转到应殇所在的班上。应殇从未跟山下的友人提过何处的存在,何处的形相又不讨喜,性情冷漠,也没交上多少朋友,是以二人关系只有白皎知晓。这时,应殇的心思与人间的少年无异,心内明明是欢喜的,又介意他人目光,或过不了自己心头那关,老是拉不下脸承认自己对何处有了别的心思,便要何处在班上装得跟他没有任何交情似的。当班上妖精在说何处的坏话,应殇本只沉默,但其他妖精以言相激:“怎麽了,难道你真的喜欢那古怪又丑陋的大鲵妖?”
应殇便似被说中心事般,激烈否认,久而久之,学院众人只知何处一直苦缠着应殇,应殇才是苦主,而不知他们私下早已相识,还有了亲密关系。
这时,何处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应殇,想:若阿应这时回来,看见他与应殇有了苟且关系,会否怪罪於他?
与应殇的关系纵使称得上舒爽,但应殇毕竟是个孩子,二人又能纠缠到何时?何处既不要求应殇把关系公开,应殇也不愿承认有他这样貌丑的情人,倒不如及早抽身,或许若干年後偶尔碰见,也能笑着问候对方,更幸运的是再遇阿应。阿应以前便待他极好,想必不会怪罪於他。
何处以食指及中指点在应殇的眉心,一阵清淡白光自指间投射到应殇的眉心,下了一个小咒,使应殇直睡到翌日午後。醒来时,已不见何处的身影,简陋的木屋本来便没有房间,木桌上放了两盘食物,均用碟子为盖,应殇掀开,尚有余温。他坐在饭桌旁,忍着饥饿,打算等何处回来再一起吃饭,顺道探听他口风——
应殇想向友人公开他跟何处的关系。这天只不过见着何处把原形露给黄潾看,明知黄潾已有心上人,应殇仍禁不住怒不可遏。他实在无法想像,若某天何处把原形露给别的无关重要的人看,他到底会有何反应。平常说何处是丑物,也只是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若真嫌他丑,这两三年来便不会一次次抱他,自从与何处有了关系,应殇也没再招惹别的妖精,不自觉把何处当成伴侣,只忠於他一人。
他把这几年的事情想清楚,嘴角含笑,何处常常来应家宅外看他、寻他,甚至转到他班上;而应殇则三不五时做了饭菜,亲自捧到何处家中,数不清多少次在月夜下、小溪中享受何处的身子,他俩早如寻常情人般亲密。
一早已是如此,应殇却一味拒绝承认这事实,直到如今,已无法再找别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