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山之巅,正当怪石奇巌、云海诡谲深处,有一个人类无法踏入的世界,名唤无何有之镇。此镇在夏商周信史时代以前已存,却一直不为人知,也因居於该地的妖兽精怪一直无干犯世俗,只是偶尔化为普通人的形貌短暂杂居於不同小市镇,倒也没有为修道之人所收伏。此镇之存在想当然尔,从未为人所记载,只是偶尔有骚人墨客与此地有缘,误入其中,又恰好遇上较友善的精怪,受到款待,再被众妖施以迷魂术,趁他们尚仍神智不清,就把他们送返人间,这些文士醒来,不是以为自己遇鬼,便道是元神出窍,误入桃源,又或只是南柯一梦。
此镇之大,也真如其名,即便是最高贵的神兽,也未曾一睹边界,故此处也没所谓地图国界。行到路尽处,便忽尔生出一片茂盛森林;正在繁花春园,旁边却蓦地接上一片枯枝秃地。一年之中,只有一个月左右能见到蓝天,其余时间只见一片灰白雾霭,在清晨时,一条条阳光依稀晒入空气,不显明媚,只隐隐照出空气中淡漠飞扬的尘埃,更显三分诡秘。
镇中央有一处市集,那四五条街道便算是全镇最繁华的地方,商店林立,贵贱之物琳琅满目,主要是贵族、中产、年轻狂放的妖怪在此处游玩,年长又收了心的,多觅安静之处闭关修练,或长年远游海外。
在这市集附近有一所新近几百年才建的学校,创校人是龙生九子中的老八负屭,据说他某天下凡,化为一可爱小童混入人间私塾诵读学习,感到大为新奇,想让素来只有修道的小妖小兽也像人间孩子般,一嚐那结识同窗的天真之乐,便建了此校。
此校无名,也因镇内就只一所学校,大家便随意管这做“妖兽学院”就算。师资倒不含糊,多是修练至少五百年以上的精怪才有资格在此任教,毕竟是龙子建的学校,总不可坏了名声。於是,每只妖怪由物修练成小童之身,便能申请入学,学满一百年後毕业,从此随意选择混迹人间、深山修练,或仙游各地。
对於妖精而言,一百年也不过只相等於人间十年,只够他们由小童之身修练成青年男女之姿。
阿翠是一只猫妖,在学院读了几十年,新近修成少年之身。阿翠人如其名,当真有一双碧绿的圆猫眼,皮肤白如凝脂,幸好轮廓长得只如寻常少年般,不会显得太娘气,但就这双美丽的眼睛,再衬着长年裹在素色深衣下的清瘦身段,与其说像妖,还比较似仙。
阿翠的父母在人间均是文学家,酷爱儒道文化,故一家人仍穿着汉服,阿翠的性格较兄长还要内敛,即使平常时节也穿上汉朝时用於冠礼等重大礼节的深衣。深衣是上衣下裳,素白为主,墨黑为腰带、修饰,袖子不若魏晋时的阔大,恰当地把皮肤每一寸都裹在衣服底下,只突出了一张小脸跟披散及腰背的头发,看来比他的兄长阿蓝更拘谨。
所以,这天,当阿翠带着一身烂布似的衣服,露出大半双修长的腿跟半边香肩,披头散发、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跑回家,一家都受到莫大震动。连平时忙着搞学术的猫妖夫妇也跑过来嘘寒问暖,更别提一向把弟弟视作心头肉的阿蓝有多急躁。
“阿翠,是谁敢欺负你?你一说,大哥就替你出头!”阿蓝跟秀美的弟弟不同,他比阿翠年长几十年,外貌看来像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人间男子,身材粗犷,声如洪钟,因个性豪迈而不喜穿曳地的汉服,多穿短打。然而也人如其名,有双遗传自母亲的蓝眸。
阿翠平时一副冷淡的样子,连父母也未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憋成桃色,嘴唇也微肿着,可是肩膀没有什麽吻痕,倒是背部有不少抓痕。发现了这一点,颇有某方面经验的父母愣了一下,在阿蓝仍在说着第二十种手刃仇人的方法时,就架着小儿子回房间好生检查一番。
不久,面有不耐的父母毫不怜悯地把阿翠踢出来,这时他已换上另一套淡鹅黄色的常服。阿蓝回神,忘了自己刚说到第几种杀妖方式,赶紧上前扶着文弱的弟弟,气愤地骂父母:“你们搞什麽鬼,阿翠才刚刚……刚被那麽的……欺负过,你们还这样对他!”
“啧,这家伙啊……”长得儒雅的父亲正抽着水烟,也不顾脸带红云的妻子,迳自说:“根本不是被人欺侮,而是他把别人做了,还哭得像个失了贞操的黄花闺女,浪费我时间!”
阿蓝有点适应不来,张口结舌,还问:“那即是……怎样?”
他们的母亲个性内向、容易害羞——阿翠的性格便是遗传自她——先白了丈夫一眼,再轻咳一声:“我们刚刚问了阿翠……这事……其实是阿翠被逼做了小黄。”
“小黄?那个杀千刀的变态狗妖的弟弟?可恶,这窝狗妖,祸害了我还不够,现在还对我的小弟下毒手……慢着,妈,你刚刚说是阿翠做‧了‧小‧黄?”阿蓝本来握起双拳,勒勒作响,之所以如斯愤怒,其实是因这情景在若干年前就上演过,只不过当年哭着跑回家的主角不是阿翠,是阿蓝本人。
黄家乃狗妖之族,因妖怪皆散居於镇内,故黄家其实是他们的邻居。他们猫妖品性高傲,素来不喜团结,从来不冠姓氏,单以名字互相称呼对方。狗妖则多冠上自己喜欢的姓氏。这黄家不如阿翠他们一家爱好文艺,倒是在人间从事建筑。兄长黄灏姿容清俊,体力劳动是干不了,故只是一名建筑设计师。弟弟黄潾,乳名“小黄”,差不多笨得人神共愤,幸好长着一副壮实的体格,日後打定主意跟随父亲跟一众叔叔到人间当建筑工,以免白白浪费发达的四肢。
因而现在阿蓝一见了这情形,心内掀起巨浪,新仇旧恨下,几欲立刻将那两只狗妖剁成肉泥。可听清楚关键字眼後,阿蓝不禁止着怒火。
“嗯,”母亲点点头,又盯着地板,小声说:“似乎是小黄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药,把阿翠弄得半昏,就硬是坐到他身上去,强行做了那事。”
阿蓝忽然冷静了,把仍在抽泣的弟弟拥入怀里,拍着他的背,轻说:“好了,阿翠,你到底在哭什麽?”
“我的清白……被小黄夺去了……”阿翠受了兄长的安慰,放声大哭:“我本来立定主意,要将童贞献给未来老婆,现在没了……”
“那你跟小黄一共做了多少次?”
“两、好像是三次……还是四次?因为到後来,不只我,连小黄都觉得很舒服。”
“会痛吗?”阿蓝的声线极尽温柔。
“不,一开始就很舒服。”阿翠止着泪,认真地回想当时的滋味:“不过一开始,小黄倒是痛得泪涔涔,说什麽因为我那话儿太大,弄得他吞不下去,我的东西也被他的小穴勒得很紧,所以有点不舒服。但是过了不久,他就皱着眉在我身上晃动起来,依依呀呀的说着很舒服什麽的,我反而一开始就觉得很舒……”
他们的父母早就回房去了,阿蓝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终於忍不住第一次吼了最宝贝的弟弟:“尼玛老子当年刚破身便被那天杀的变态狗妖按着做了四五回,回来躺了几天才能走路,你也好意思在老子面前哭悼童贞逝去吗!!!!!”
阿蓝的声音不只几乎拆了自家屋顶,方圆几十里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当然包括隔壁的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