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望着面前的无相庵,心道:「莫非找错了地方?」疑惑地又看了看白玉堂的飞鸽传书所写的暂居之地的位置,「应该没错啊,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地方有人家了。可是…」白玉堂一个大男人在尼姑庵住了几天,怎样想也是奇怪。
不过,在来到这里前经过的那个土阵和几个陷阱,明显都是白耗子的手笔。虽然都是就地取材,也比较简陋,可是已足够让寻常人都接近不了这庵堂。
白耗子到底在这里干什麽?
「站住!你是什麽人?」一把童稚的声音由围墙上响起。
展昭循声望去,只见围墙顶上突出几个小脑袋,有好几支弹叉正瞄准着他。
「小兄弟,借问一下是不是有位白爷住在这里?」展昭对着刚才喊话的孩子微笑道。
「你是谁?」小男孩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展昭。
展昭看他的神情,已肯定白玉堂就在里面,便道:「小兄弟,我是那位白爷的朋友。他写信告诉我他住在这里,我就来找他。」
大牛看着墙外那个温文的男人,看来一点也不像坏人,道:「好吧…你等一下,我来开门。」
大牛打开了门让展昭进来,看见慧心由佛堂出来,说道:「慧心姐姐,这个人说是白大哥的朋友。」叫恩公听着别扭,白玉堂就让他们叫白大哥。
慧心看到展昭就合什道:「这位施主,白大爷正在休息,请问找他是为何事?」
眼前这个小尼姑大概是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谈吐温文,身材在宽大的缁衣下更显得瘦弱,看样子这家庵堂的主持就是这个稚龄尼姑。展昭自从踏入这庵堂,就觉得有什麽不妥,可是也说不出到底有什麽古怪之处。
「小师太,展某是白兄的同僚,由信中得知他在这边,就过来看看他。」
这时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病猫不在猫窝里乖乖躺着,大老远跑来干什麽?」展昭转头望去,只见白玉堂乌发未束,雪白的中衣外披着领边镶着白狐毛的披风,慵懒地靠在房门边。这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与这朴素简陋的尼姑庵……完全格格不入。
「白兄,展某的病已经好了,包大人派我来跟白兄一道办案。」展昭明知白玉堂已跟寿州军闹翻了,不过如果直说出来的话,怕这耗子又要翻脸了吧?
白玉堂听他这样说,已猜到展昭来是帮他跟寿州军交涉,哼了一声,转身砰的一声关了门。
展昭楞了楞,皱了皱眉,怎麽看见他话也不多说半句转身就走?
只听得旁边的慧心道:「展大爷,白大爷连日夜间外出,早上方归,这时候怕还要休息一阵子。」
展昭恍然,看来白耗子每晚都出去探路。抬头看天色还很早,确实应该再要休息一会。
「展大爷,一路辛苦了,外面天寒地冻,请来这边坐。」说着示意展昭坐近火盘,又给他斟了杯热茶。
展昭看着手中碧绿色的茶水,又看看慧心和孩子们身上的新棉袄,终於知道有什麽古怪了。轻轻呷了口碧螺春,微微一笑,心道:「白耗子快把这里变成京城的悦来客栈了。」
坐下来跟慧心闲聊,终於知道了白玉堂住到这里的来龙去脉。反正白玉堂还在补眠,展昭也自告奋勇的帮忙,因此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劈柴补洞忙了个不亦乐乎。
白玉堂一觉醒来,已是未时。步出房外,看到展昭从屋顶翩然跃下,轻轻落在地上。大牛奔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叫道:「展大哥,教我怎样飞好吗?你教了我,以後屋顶有洞,我就可以自己飞上去补了。」
展昭有点为难的看着一脸希冀的大牛,白玉堂走近,打了大牛一个爆栗,道:「小鬼真是异想天开,为了补屋顶就要学这猫的燕子飞?你要补屋顶,让他教你猫儿窜屋顶的把式就好了。」
「说到窜屋顶,还是白兄比较拿手吧!」展昭白了他一眼。
「死猫你皮痒了,是不是?」白玉堂一拳打过去。
展昭随手化解,足下一登飞上围墙,愠道:「白耗子,你要玩儿也要顾着小孩子!」
白玉堂飞身跃上,边打边笑道:「我有碰到他们吗?让我看看你这病猫是不是真好了。」
「早就好啦,有力抓耗子了!」
一蓝一白两个人影在围墙顶窜高伏低,拳来脚往,看得孩子们仰头看着拍手大叫。
「飞高点!飞高点!」
「白大哥快点,哎呀,抓不到了!」
「展大哥,这边,不对不对,是那边!」
慧心听到吵闹声,由屋里走出来看个究竟。大牛马上奔到她身边,慧心看着墙头上两个翻腾的人影,问道:「怎麽了?」
大牛一脸羡慕地仰头看着展白二人,看着慧心道:「慧心姐姐,我长大後要像哥哥们一样厉害,以後就可以保护你了。」
慧心微笑着摸摸他的头顶道:「对啊!大牛将来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弟妹们都全靠你了。」
大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握着慧心的手,道:「慧心姐姐,你还没全好,快回屋里呆着,我会看着弟妹们。」慧心笑着点头,回入屋里。
那边厢,展昭看已经打了好一会,乘机抓住了白玉堂的手,道:「好了,白兄,今天嚐嚐展某的手艺,午饭已经好了。」
白玉堂也暖和了身子,心情畅快,道:「啊?你做的?那真的要试试了。」
因为小孩子饿不得,所以慧心早跟他们先吃了,展昭则一直等白玉堂醒来。当他把饭菜端入白玉堂房里,看到房里的酒坛子,马上皱了眉头:「白兄,佛门净地,你怎麽把酒弄进来?」
「是我喝的又不是慧心喝的,有什麽关系?」白玉堂自顾自的吃起来,又道:「想不到你这猫儿的手艺还不错。」
展昭心里轻叹,还是别跟他计较了。「白兄,这几晚可有收获?」
白玉堂漫不经心的道:「白爷爷出马,哪会无功而还?」瞄了展昭一眼,又道:「猫儿,你来得也刚好。等一会,我会去跟那头猪说清楚。」
「猪?」
「就是寿州军那头笨猪。」白玉堂脸上一副「你真笨」的表情。
展昭翻了翻白眼,怪不得这两人谈不拢了…
───────我是到寿州军去的小分────────
「李副将,请在手下里拣选十五个武功较佳的人随我上山,然後你带领其余人守住山下要道,拦截逃走的匪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展昭默默地坐在白玉堂和李副将身边,庆幸这次会面的气氛比想像中要好多了。李副将虽然绷着一张脸,不过态度上也颇为谦让。白玉堂虽然跟平常差不多,但起码也平心静气的说了自己的计划,看来这两人在这几天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虽然互相瞧不顺眼,但仍可合作下去。
「白护卫,十五人够了吗?」既然白玉堂只要求这一点人手,李副将也没有理由再跟他抬扛,爽快地答应着。
「够了,再多也不行。上山通道狭窄,好些路段宽度只能容一人通过。人太多的话,後面的人我就顾不上。昨晚我点过数,山上只有五、六十人。只要确保了牢里的小孩和女人的安全,不让那群匪类拿来当人质就成。今晚子时开始上山,以烟火为讯号。我会在上山时把雷火阵前面的机关毁了,让你们部署。」说着在地图上几个地方,「你们人数多几倍,守着这几条山路出口,就可以把人全部拦下。」
李副将望着地图沉吟片刻,道:「白护卫的部署很恰当,只是如果贼匪不向下逃,反而在山上跟你们顽抗呢?你们要对付他们,又要保护妇孺,人手太少了。」
白玉堂似笑非笑的道:「所以有劳李副将拣一些武功较好、人较机灵的手下给我们。只要你的手下保护好人质,白某自有主张。他们识相的应该向下逃,毕竟白某的本意是生擒,否则…」说着嘴角微微扯起一个邪魅的角度。
展昭暗叹一口气,白玉堂在蔡州这边憋了这好几天,这天晚上那些匪人确实是要自求多福了。
「还有,叫那十五人每人带十个葫芦或者水壶,一半用来装水,另一半用来装油。还有,带些斧头铲子之类的工具。」李副将虽不明白,但也马上答应。
白玉堂见李副将没有异议,马上起身拱手说了声:「告辞!」便闪身出了中军帐。展昭想毕竟今晚要一起行动,虽然想追上去,却也匆匆跟李副将客套了几句才走。来到帐外,果然已没了白玉堂的踪影。本以为白玉堂已去得远了,怎知道还未走出军营范围,白玉堂却笑嘻嘻的在身边出现。展昭马上猜到他一定是做了些什麽,正想开口询问,後面却传了一声闷响,夹着众人的惊呼声。展昭急忙转过头看,只见刚才谈话的中军帐塌了下来,一些人被压在布幕下挣扎着。只听得布幕下传来李副将闷闷的怒吼:「该死的!为什麽帐篷会倒?马上把它拉起来!」
「猫儿,回去休息吧!今晚有得忙了。」白玉堂说完踏着轻快的步伐向无相庵走去。
这睚眦必报的白耗子!
─────────我是上山剿匪的小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天晚上,两者俱合适。
白玉堂带着展昭和寿州军一行十七人上山。白玉堂跟展昭一身轻巧,一带头一殿後,寿州军十五人身上悬着一堆水壶,走路时身上的水壶随着动作晃动,看上去甚是滑稽。展昭出发前曾经问过他们是不是也要带水壶,白玉堂的答案是:白爷爷一身潇洒,岂会要全身挂满水壶?笨活就留给笨人做,笨猫!
李副将选出来的都是麾下最得力的好手,其中几个就是好几天前曾跟着他上山的心腹好手。这些人几天前才吃过苦头,弄得焦头烂额,都知道山道上机关重重。只是今晚跟在白玉堂身後上来,却风平浪静,路路畅通,只是行进方式有点匪夷所思──他们曾经绕着同一株树正转三圈,逆转两圈。又曾经到处都不走,非要由一个小树洞中爬过去,其中一人因为身上的水袋卡在洞里动弹不得,弄得狼狈不堪。众人看白玉堂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实在有点怀疑他根本在存心捉弄众人,只是没有人能反驳,唯有气在心里。殿後的展昭一直默默地走着,只有在几人按着白玉堂的方式跳石过小溪时滑了一跤,被腊月天冰冷的溪水弄湿了半身的时候,才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为了要破坏机关,众兵在白玉堂的指示下砍了几棵碗口粗的树,搬石头砸了几个底部装满尖竹的陷阱,又挖土填坑破坏了土阵,这时展昭终於明白为什麽白玉堂会跟寿州军要人了。一直觉得以白玉堂的个性,应该会主张由他们二人上山,不会带这些他视为累赘的官兵。却原来,他是找人来干这些粗重活儿。
忙了一个时辰,又往山上走了半个时辰,终於来到一处山沟旁。山沟不算很深,山壁却是滑溜溜的无处着手,下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些什麽。山沟上有一吊桥,吊桥出口就是山寨的入口。众人心想这吊桥上肯定也有机关,都一阵紧张。白玉堂却看也不看,头也不回的钻进吊桥旁边的林子。
白玉堂走到一棵树旁边,道:「你们先挖开这里的土,看到石板後就把油浇在这里。」说着用脚尖点了点某个位置,又道:「别浇错了水,这样子死了可冤枉。」
官兵们马上照做,事实上大家也怀疑过白玉堂要他们带着满身水袋上山,纯粹是戏耍他们。这时终於用到了,虽然还未知道到底有什麽用,但刚才那一肚子气也是一下子消了。浇完了油,白玉堂要他们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又要众人在同一地方浇水。等到水都浇完了,白玉堂指挥众人撬开石板,石板下出现了一道梯级,众人走下去,沿途嗅到一阵火药的气味。
「这是通往山寨的地下道,只是出口这边的门如果由外面打开,就会点着引线,引爆埋下的炸药。引线上又舖了一层生石灰。因为生石灰遇水会生高热燃着炸药,所以要先用油冲走生石灰,才可浇水弄湿引线,打开石板进来。」
众兵此刻已经将之前的诸般不满抛下,对白玉堂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地道,几个看守的都被白玉堂轻易收拾了,一会儿就无惊无险的到了寨子内。
众人来到大牢前,白玉堂忽道:「擒贼先擒王,猫儿,这边就交给你。」说罢身形一晃已在数丈之外。
展昭看他的神气,已经猜到他要去干什麽。无奈一笑,就带领着寿州军众人攻入牢房。山寨守牢的匪人又哪里是展昭和寿州军精英的对手?不到一顿饭时间,众人已经控制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