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扭开淋浴间的水龙头,我站在温水底下消除身上积累的不快。
「唉……」轻叹出一口气,这无疑是我一整天里头,感到最放松的一刻了。
先前已将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拿起,放在洗衣篮里。身上浸染汗水与灰尘的上衣及牛仔裤也尽数退下。我在淋浴间半透明的拉帘後,动作缓慢地清洗自己的身体。
回想先前告一段落的拍摄工作,尽管濑名一整天发了不少脾气,但戏剧上的表现依旧可圈可点,彷佛他生气是假的一样。然而每当镜头转离,他的脸色却又倏地阴暗起来。我不敢看,便想找地方躲起来。正好心里一直想偷空冲个澡,便提早过来了。
……说我这是落荒而逃也行,至少在独自一人的时刻,我完全可以不用忍受濑名那超乎常人忍受范围的坏脾气。
弯着腰把洗发精倒在头上,藉温水将泡沫搓揉开来,我闭着眼睛,认真感受自己的指间贴在头皮上的感觉。待工作上的疲惫稍稍驱逐了些,才起身准备冲水。
「啊。」一不小心,我拿手揉上眼睛,泡泡流了进去,刺痛之余,我赶紧探手往身旁摸索毛巾。
突然间,我背脊感觉到一阵凉意,「唰!」身後同时传来拉帘被拉开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但碍於满头的泡泡,只能闭着眼睛僵住身体,一动也不动地。
……应该是剧组的人吧?
想起几位曾经跟我提过稍晚也想过来冲个澡的前辈,我有些迟疑地选了一个名字喊:「大辅哥?」
没有回应。
这就不对了。大辅哥生性爱热闹,平时光是喊大家吃便当就吼得震天响,没道理在这种时候这麽安静。
可既然不是他,那……是谁?
我陆陆续续又喊了几个名字,但始终得不到反应。到最後我放弃追究,仅扬声说道:「那个……我快好了,可以请你先出去吗?」
来人闷不吭声,也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说实在话被人看几眼这种事,我个人是不太介意,但这样诡异的氛围惊得我寒毛都竖了起来。
强压下内心浮起的恐惧感,我再次开口要求:「不管你是谁,可以请你先出去吗?」
这次我清楚地用语气表达我的不快,希望对方能听出来之後识相的离开。然而对方无动於衷,依然保持沉默。小小的淋浴间,除了仍在不停奔流的水花,就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我清楚感觉到一股视线缠绕在我身上,显然对方并没有离开。而且就在我恐惧到几乎要不顾一切大喊出声之际,那人竟一把从背後将我扯了过去!
「放、放开我」我吓得脸色一白,挣扎着要逃开对方的箝制。
然而地上滑腻,我脚步一个不稳,便撞入一片墙一样的胸膛。为了防止继续跌倒,我胡乱扯住对方的上衣维持平衡,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更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肌肤传来的热度。
谁?到底是谁?
我拚命想睁开眼睛,但视线被泡泡弄得一片模糊,对方的手正环住我的腰,亲密得犹如拥抱。我脸颊发烫,感到羞耻与愤怒,无奈越是挣扎,对方就抱得越紧,到最後甚至按着我的後颈,靠过来不知要干什麽。
该不会是要亲我吧?
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我反射性地撇过头。
结果对方的唇竟真的落了下来,只是因为来不及变换方向,直接印在我的脸颊,这才没有真的亲上。
有些急促的吐息喷在我的脸上,教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脑袋一晕,觉得这样真的不行,太恶心了!
我奋力地推拒陌生人的胸膛,但对方显然很有力气,不管我如何抗拒,都像山一样纹风不动。
「干什麽?你谁啊你?不要乱来!」我生气地怒吼。
但那人却依然故我,细碎的吻落在我的颈间,发出暧昧的声响。他伸出大手在我的背脊和腰臀之间游移,甚至抬腿顶住我的下身。
「……!」我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一下子陷入恐慌。
然而最恐怖的还不只如此。
我惊愕地发现,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度、以及那若有似无的男性香水味,有着一股让人想忘也忘不了的熟悉感。
那是我梦过好几回,再梦一次也肯定不会弄错的,熟悉感。
彷佛被这股熟悉感蛊惑,我渐渐地不再挣扎。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抗拒减弱了,便扳过我的脸庞,用舌尖试探性地舔舔我嘴唇的轮廓。
我心神间满是冲击,各种困惑、紧张、不可置信的心情统统揉合在一起,於是木然地张嘴,对方的舌头便趁机侵入我的口腔里来,勾勒我牙齿的形状,押住我的舌头来回吸吮。
「嗯……」我控制不了身体的轻颤,呼吸困难着发出甜腻的呻吟。
这简直太疯狂了。
用力拉扯着推开对方,我奋力脱离了这种心跳和呼吸都搅在一起般的窒息感。
「你到底在干什麽?」泡泡什麽的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不碍眼了,但我眼睛充血,彷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我踉跄地退到墙边,用破碎的嗓子大吼道:「谁允许你这样的!」
到底……到底为什麽要这样?
明明前一刻还在骂人、前前一刻还抱着美女!
这人到底有什麽毛病?
——濑名公平!
「没人允许。」大明星闲适地举手拨弄自己的湿发,结合性感与刚毅的俊俏眉眼便出现在额头底下。兴许是被热水蒸的吧,脸颊那边细细密密的肌肤裹上一层水光及一丝丝红晕。领子处的钮扣凌乱地歪在一边,露出大片训练过的胸膛,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正是我刚刚窝住的地方。
用力瞪着眼前除了样子比平常狼狈一丁点、人依旧傲慢又没礼貌的濑名。我一下又一下地喘着粗气,搞不清楚内心是生气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你……」我克制自己之後两秒绝对不要问蠢话,「你亲我干麽?」结果还是问了。其实应该问他『你为什麽来这?』才对,可是经过一番混乱,我的脑袋已经浆糊了。
不料濑名的脑袋同样陷入了浆糊,「没干麽,想亲而已。」
想亲?还而已?
这是理由吗!
喔,难道我今天在路上走着走着,看见大辅哥(留个辫子头,有老婆小孩,疑似铁道迷),突然说一句『想亲』,就可以扑上去吗?可以这样吗?
况且今天我还不是在路边走,是光着身子在沐浴啊!
「你是变态吗?」我吼。
「你说谁是变态?」濑名吼回来。还补上一句,「我肯亲你就已经很好了,你有什麽不满意?」
啊啊。
啊啊。
啊啊啊啊!
什麽是抓狂?什麽叫抓狂?
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