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在做梦。
为什麽会这麽明确知道自己在做梦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看见我自己。
场景在国中校门口,推算应该是毕业那天,比现在还矮一些的国中版乐宇禾倚靠在校门口的矮墙边,这是那一天他在校门等我的场景。
然而原本校园一旁所种植的树该是凤凰花,我清楚记得那天凤凰花的花瓣掉落到他的发稍上,而我伸手为他拭去。
可是和现实中不同的是,凤凰花竟变成白色雪梅,还落得一地如雪,覆盖了整片红色砖头地板。
穿着夏季制服的我和乐宇禾,背景却出现了只在冬季盛开的梅花,我感到不可思议,果然梦都是不切实际的,不仅季节完全错误,连眼前的我和乐宇禾,看起来都好陌生。
一旁有个穿着同校制服的女孩在哭泣,身影非常模糊,我记起来了,是毕业那天对他告白的女孩。
「你弄哭人家?」国中的我问。
「她跟我告白,我拒绝了而已。」
「怎麽人都会想要在毕业这天告白?」
「就算被拒绝了,反正都要毕业,也不怕尴尬吧。」
「那如果接受了,不就开始远距离恋爱?」
「大概只有像你这样的美女才不怕被拒绝吧。」
一模一样的话语,在梦中重现,怎麽会梦到那时候的事情?
快点醒来呀,喂,自己,杜洵恩,快醒来。
即使我这样喊着,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梦里国中版的我和乐宇禾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而我也没有任何要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迹象。
所以我转过身要往别的地方走,但一转身竟又看见我和乐宇禾继续对话着。
「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肤浅?」国中的我冷笑。
「男人就是这样肤浅啊,外表至上。而且高中是能离多远,就算两人分处基隆、屏东,距离也不过短短的一个小台湾。」乐宇禾痞痞的笑。
「也是。」国中的我同意。
好吧,这好像有点灵异的感觉。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等等花瓣就会掉落,然後我帮他拈起来,接着再聊一下,两个人便会去吃饭,大概就是这样。
一阵风如我记忆中般地吹拂过来,扬起遍地似雪的白梅,我不自觉地哇了声,美不胜收。
而在白梅形成的小小龙卷风在地上散去後,我抬头,眼前的我却变成现在的模样,而乐宇禾也长高了,这是高中的我们。
「你就像是白色的梅花,冷冽中依然开出花朵,屹立不摇,美丽却令人疼惜。」
嗯,乐宇禾是讲过类似的话啦,但好像没这麽恶心。
眼前的乐宇禾拉起我的手,忽然间这一幕看的我心惊胆跳,立刻冲过去推开他和我,将我们两个分开。
「快醒来!这是梦,这是梦!」我喊着。现实中,乐宇禾的确也常对我动手动脚,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从旁看来竟是如此令人害羞的画面。
到底为什麽我竟然会觉得这样无所谓?
这真的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吗?
再怎样要好、再怎样纯粹的友谊,毕竟一个是男一个是女,不保持距离,界线就会模糊,就会看不清。
宛如站在十字入口,前进或是後退,关系就会变调。
「杜洵恩。」忽然间,被我推开的乐宇禾抓住我的手。
「我、我不是你那个杜洵恩,梦里的杜洵恩在那边……」我伸手指向刚被我推开的杜洵恩,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我一个杜洵恩。
「那如果对方既没交往对象,也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告白了呢?」
「什、什麽?」这不是在烹饪教室问我的问题吗?
接着,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乐宇禾居然靠向我,缓慢地,但却逐渐靠近,他的褐色双眼像琥珀般闪耀光芒,像是一张张开的网,紧紧捕获我,让我移不开视线,也无法拒绝。
等等,现在是什麽状况?
乐宇禾的脸越靠越近、近到他的睫毛就要碰上我的脸。
而我天杀的,完全没有反抗。
似乎还闭上了眼睛。
然後,闹钟响了。
我睁开眼睛,被窝凌乱,头发也乱七八糟,窗帘外的阳光透进来,麻雀在外头吱吱叫。
关掉闹钟,我呆坐在床上将近一分钟。
那该死的,是什麽怪梦?
在梦中靠近我的乐宇禾的脸,还有闭上眼睛的我到底是什麽鬼!
怀着一颗不知道在对谁生气的心,我踏出家门,马上瞧见乐宇禾踩在脚踏车踏板上在外头等着我的模样。
那个瞬间,我把他和梦中的他重叠起来,顿时又感到面颊如火烧般的灼热感。
「早安啊。」乐宇禾神清气爽。
「早。」而我低着头快步走到他後面的坐椅上跨上去。
「今天就是球技大赛了,我昨天兴奋到睡不着,你觉得我们班会赢吗?」他踩动踏板,一如往常地往学校方向去。
「我哪知道。」我连我们班篮球队还有谁参加都不清楚。
「真是冷淡啊!」乐宇禾的笑声在前方响起。
忽然我的胸口有些疼痛,但我还来不及确认原因,马上换腹部一阵闷痛。
总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