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还有第二次考试。」我能说的安慰话语不过如此实际。
但乐宇禾却摇头,手紧捏着成绩单。
我思考了一下,说了几句不像我会说的话:「你这半年来也很努力了,老师们对你刮目相看,一度成绩还排行到全校五十。」
「那你有对我刮目相看吗?」他问。
「当然。」很难不。
「你觉得我会考上吗?」乐宇禾又问。
「如果你念个半年就考上,那其他努力很久的人做何感想?」
「你还真不会说谎话安慰我呢。」他失笑,轻勾着嘴角。
「不是说好了当不说谎的朋友?」
这句话让他嘴角的笑容更大,「看在你说话老实的份上。」然後他将手上的成绩单递给我,我先是犹豫,他轻喏了声,拿着那张单的手轻晃着。
我接过,他的神情猜不出端倪,是只差几分就达到高中的低标吗?
但当我打开看,却发现不是那麽回事。
我几乎是倒抽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上头的数字。
「怎麽样?很烂对吧?」乐宇禾的笑窝此刻碍眼得要命,我瞪着他。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念书的料?」
「是啊,这半年来我快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书了,我查过那间高中虽然重视升学,但也不会退学,我打算高中三年都不念书。」他耸耸肩蛮不在乎。
「但你的分数却高得吓人?」我指着上面除了数学外其他近乎满分的成绩,他只差一点就比我高分。
「这就说明我们的教育有多填鸭式了,我记忆力好,运气也好,死背,全都死背。」他拿回成绩单胡乱塞到口袋内。
「理解,必须理解,不是死背。」他果然全都用背了,光靠背的就直逼我理解过後的成绩。
「我不需要理解,反正我又不在乎。」他嘿嘿笑着,我明白他是说真的,我已经可以想像高中的他跷课偷抽烟,然後交白卷的模样。
「那干嘛愁眉苦脸啊刚刚?」
「因为我以为死背的科目可以满分,少说也能拿到120吧?」
「你会让所有认真念书的人气死。」我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嘿,总之我们应该是会考上同一间高中,那距离我们这有点远啊,你打算怎麽上下课?挤那123台校车?」他追了上来,在我後头问。
「你呢?」
「我骑脚踏车吧,这样比较青春。」
「我以为你会跷课。」我侧头,风吹散我的头发。
「你真的很漂亮呢。」他说着,走到我旁边,「不过我不会喜欢上你的啦,放心,这只是一种对美的事物的欣赏。」
我轻哼了声,「最好。」
「哈哈,喂,我要说的是,乾脆我载你就好啦,反正我们都在同一区,」忽然他贼笑起来,「当然以後你交了男朋友要给他载,我就会自动退出啦~」
「白痴。」
被他的笑容感染,我也稍稍扯了嘴角,最後在国中校门口跟他说再见。
几个月後的国中毕业典礼上,所有人都诉说着离别,为国中美好三年流下眼泪。
然而我却更期待的是未来,毕竟从没有朋友的我,有了一个奇怪的纯友谊朋友。
「杜洵恩。」乐宇禾手拿装着毕业证书的圆筒抵在肩上,站在校门口喊着我的名字,像是在等我,那样轻倚围墙。
而我瞥见从我身边跑过去的同校女生流着眼泪。
「你弄哭人家?」我问。
「她跟我告白,我拒绝了而已。」
我眯眼,「怎麽人都会想要在毕业这天告白?」
「就算被拒绝了反正都要毕业也不怕尴尬吧。」他耸耸肩。
「那如果接受了不就开始远距离恋爱?」
这一次换他眯眼了,「大概只有像你这样的美女才不怕被拒绝吧。」
「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肤浅?」
「男人就是这样肤浅啊,外表至上。」他嘿嘿笑了几声,「而且高中是能离多远,就算基隆和屏东恋爱,距离也不过短短的一个小台湾。」
「也是。」我同意。
微风徐徐吹来,散落了一地种植在校门口的凤凰花瓣,我伸手为他拭去落在他发梢的花,轻轻看着说:「为何凤凰花代表毕业呢?」
「因为代表离别与依依不舍。」他挑眉,「你有哭吗?在毕业典礼上。」
摇头,我为什麽要哭呢。
「也是,你又没朋友。」他说出事实,「国中对你来说应该没什麽好依恋的吧?」
「嗯。」
「那我们去吃个什麽庆祝一下吧。」他转过身朝斑马线方向走去,我也往前走去。
在离去之际,原想回头望一望这让我无所依恋的三年,但最後我还是迈开脚步。
对我来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如果说除了知识,国中三年我还获得了什麽的话。
我想就是眼前的乐宇禾了。
一个可以说真话、一个保证男女间只有纯友谊的奇怪男孩。
我忽然想起来,自从他说要和我当朋友的那天起,朝会上便没再唱名过他的名字。
他再也不迟到、抽烟或是跷课。
我轻轻抿唇,他说想要一个真实的朋友那句话言犹在耳,而隐藏在他笑窝下的情绪,又会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