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了下来,明月自宫殿後方缓缓升起……
一抹黑色身影匆匆来到深宫一处院落,他,正是刚轮值完毕的长恭,站在寝房外,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里,雪舞木然呆坐着,两眼直视着前方,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浑然不觉长恭的到来。
长恭悄然来到她身边,视线所及是散落一桌的信件和物品……那是杨士深连夜带回的奶奶遗物,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信纸,垂首一看,信上尽是早已乾涸的泪痕……
长恭放下了手中的信,转至她身前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长恭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慢慢的贯进她的耳朵,她缓缓的回过神,扬起眸子看着长恭,泪水再度占据她的双眼……
「四爷……」她伸手抱住身前的他,埋入他怀里,轻声啜泣着。
他懂她的悲伤,所以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无言的安慰她。
好半晌,她才慢慢止住了眼泪从他怀里扬起头,长恭伸手拭去她眼角的余泪,极其温柔的问她:「饿了吗?」
雪舞点点头,她是该好好收拾情绪,因为她知道奶奶不希望看到她如此悲伤,她也不想四爷为她忧心。
长恭又是温柔一笑,「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过没多久,长恭回到了屋内,手里多了一篮食物。
原本凌乱的桌子已被雪舞收拾乾净,长恭将手中的提篮放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几道菜肴,这些都是玉沁帮他们准备好的。
长恭布好了菜,在雪舞身旁坐了下来,将手中的碗筷递给她。
「吃饭吧!」
雪舞勉强的撑起笑颜,接过了碗筷低头吃饭,但吃不到两口,眼泪又滚了下来,她想起了从前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奶奶为她烧的饭菜。
雪舞哭得抽抽搭搭,「四爷……我真的好不孝,我好想、好想奶奶……」
他无奈的叹了声,「我明白我都明白,别哭了,再哭饭都咸了……」
回应他的是更大的哭泣声,雪舞的泪水就像是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哭得他手足无措。唉,他第三次叹息,今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尽情宣泄,做她心底那个可以依靠的人。
悲伤过後有些事还是得尽快安排,此刻屋里除了长恭、雪舞外还有杨士深一人。
杨士深打破了沈默开口道:「四爷、夫人,既然老夫人不在了,你们大可不必遵守约定,不管是对杨坚还是皇太后,不如你们带着平安尽快离开长安吧!」
长恭雪舞相视一眼,眼神坚定的看向杨士深,摇了摇头。
杨士深不懂两人的坚持,情急的出口:「为什麽?这是个大好机会,现在不走,以後就很难走成了!」
「我和四爷选择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皇太后也不是为了信守和杨坚的约定,而是为了宇文邕。他对我和四爷的恩情,你是知道的,如今是我们唯一可以报答他的机会。」为此昨晚她和四爷深谈过,四爷要她和杨士深一起离开,可她不答应,无论如何她都要守在四爷身边,生死与共。
「留在宫里太危险了……四爷、夫人,你们听士深的劝快点走吧!」
长恭开口说:「不,就算要走,也要确定皇上和公主安全无虞後,我和雪舞才能安心离开!」
「四爷、夫人,这样做太傻了……」
雪舞私下握了握长恭的手,抬首对杨士深说道:「或许吧,但这是我和四爷的决定。」
杨士深望着两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四爷和夫人如此善良,但愿老天爷保佑他们俩。
「士深,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平安离开长安吧。」
「是,四爷。」
「还有一人,你此行也带上她。」雪舞开口道。
杨士深疑惑的望向雪舞。
雪舞神秘的笑了笑,「明天、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天色刚亮,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前,马车内坐着一名女子……她正是贞儿。
几经思量,她终於做出了此生最艰难的决定———离开皇宫。为此雪舞姐姐特地为她去求了皇太后,皇太后虽很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放她出宫去,从今以後她不再是大周的公主,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她也说不出此刻的心情,落寞是有的,毕竟她从小在宫里长大,但心里也有期待,期待宫外的世界,那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贞儿,离开这里,你就不再是公主的身分,只是个普通人,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从今以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雪舞姐姐一定会尽快去见你的。」
「嗯,雪舞姐姐,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你和姐夫一定要快点来喔!」
在贞儿告诉雪舞她的决定後,雪舞和长恭已在她面前坦白了两人的关系,而贞儿也正式认了雪舞当姐姐,长恭自然就成了她姐夫。
「嗯,我们洛阳相见。」
「夫人,我们该走了……」坐在马车前头的杨士深回头提醒雪舞。
雪舞笑了笑,放下帘子,郑重的对着杨士深说:「士深,平安和贞儿就拜托你了。」
杨士深点了点头,「夫人……您和四爷,千万保重。」
「你也一样。」雪舞颔首微笑,对他挥了挥手,目送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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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在早朝之後留在宫中求见皇太后。
昨日他才获知了女儿回到宫里的消息,原来女儿早就回到长安,却迟迟不肯让他知道,还有雪舞至今仍未回到府里,这事肯定和女儿脱不了关系,所以今日早朝之後他特地留在宫中为的就是见上女儿一面。
他在屋内走来走去,终於听到了太监通报的声音,立即上前迎接。
「微臣拜见皇太后。」
「父亲,免礼。」杨丽华走上前将杨坚扶起。
两人在暖阁内坐了下来,杨丽华撤了身边所有人,不疾不徐的对杨坚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两人,爹,你有什麽事就说吧!」
「自你和娥英被宇文胄掳走的那天起,为父的就十分担心你们的安危,还好你们安然脱险,昨日得知你已回宫的消息,特地进宫来看看你。」
「爹,谢谢你对女儿和娥英的关心,我们现在都很好,你无须再挂心。」
「嗯。那雪舞呢?雪舞没有随你们回来吗?」
杨丽华在心里苦笑,她想这才是她父亲进宫见她的真正目的吧!他关心的始终是他的大业,她这个女儿在他心中到底占了什麽位置?又或许自己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雪舞没有随我回来,我让她走了……」
「什麽?!」
「在我门回长安的路上,雪舞就离开了,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回来之前她就已打定了主意,让雪舞离开父亲的监控,所以她绝不会透露雪舞留在宫中的事,这是她能唯一为雪舞做的!
「丽儿,你怎能擅作主张让杨雪舞离开!」
「爹,如今你想要的一切已在你的手里,你想做什麽都易如反掌,又何必留着她!」
「你不懂!」
杨丽华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是不懂……但,爹……雪舞已经失去了太多,念在她救过女儿和娥英的份上,放她自由吧!」
杨坚气急败坏的回到府邸,他万万想不到女儿竟然会放走了杨雪舞,而今杨雪舞的奶奶已不在人世,这事恐怕杨雪舞也知情了,想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更加困难,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回杨雪舞,在他还未得到大周的江山之前他绝不能冒着失去天女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