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昨晚一觉未眠,光是想到见着那两只狐狸精的情景,就足以令她浑身打颤,熬了一整晚不敢阖眼,可苦了睡在一旁的姑娘。红姨数着打更的锣声,五更才刚过,她匆匆穿上衣裳,直奔怜星的卧房,硬是让怜星尽早出门找人回来摆平这事。一大清早又能请得了谁,怜星见红姨这样害怕也不好推托,穿好衣裳便出去了。
红姨在厅堂足足等了一早也没见怜星回来,焦虑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颗心悬着难以安稳,见着不顺眼的便开口怒斥。所有姑娘只得耐着性子,乖乖在厅堂等候,不敢出声打扰。
悦容等得不耐烦,一大早让人唤醒,没有睡个饱觉已是心浮气躁,如今还得枯坐空等,忍不住开口道:「红姨──」
整个簪月楼只有悦容嚣张跋扈,敢跟红姨对峙。她仗着自己头牌的位置,竟然选在这时候出声,果然红姨一脸烦躁,怒道:「什麽事啊?」
「都午时了,能不能让咱们先填饱肚子?」
「现在什麽时候了,你们还管吃饭。」
悦容不悦道:「话可不是这麽说,不吃饱哪能干活呢。你瞧姑娘们各个饿得发慌,再怎麽担心害怕也得吃饱再说。倘若咱们真的在劫难逃,起码也能当个饱鬼。」
「吃、吃、吃,你们一个个就光想着吃饭。咱们簪月楼出了这麽大的事儿,将来还能不能打开门做生意,你们没一个担心,没一个能替我分担。」
悦容脸色难看道:「不过就是吃饭而已,净扯这些做什麽。姑娘们哪一个没好好替你做事,现下只想吃饱,你犯得着气成这样吗?」
怜星迟迟未归已让红姨焦躁难平,但她扫过姑娘们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心道让姑娘们陪着她坐立难安也於事无补,只得摆摆手,闷道:「行了,让ㄚ头们把菜端上来吧。」
一听到可以吃饭,姑娘们各个眉开眼笑,枯坐了一早,早是饿得前胸贴後背,纷纷使唤着ㄚ头们快将饭菜端上。簪月楼本来气氛沉闷,这下子恢复喧哗吵杂,红姨看着她们一个个不知大祸临头的模样,也不知该喜该悲。任凭众人吃得多开心,红姨眉头却无法舒展,筷子搁在桌上也没拾起过,望着大门瞧了又瞧,仍旧没有怜星的身影。
「红姨,先吃着,我瞧怜星八成偷懒去了,等吃饱了,再命人去找。」悦容夹了些菜放到红姨碗里。
红姨担忧道:「我怎麽吃得下饭。簪月楼发生这麽大事儿,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开店,生意事小,这几桌子人的安危就等着怜星请人回来,可是都过了几个时辰还没消息,我怎会不担心。」
「红姨,就算悟莲居士找不着,难道金霞镇那些道士和尚没本事收伏狐妖吗?晚点咱们遣楼外那些打手去,他们脚程快,不多时便可将人请来。你就放宽心,吃一点。」
悦容劝慰着,红姨独个儿着急也成不了事,忍不住叹了一叹。
红姨闷着头吃饭,对着那几桌人开怀谈笑也视若无睹。只是那些姑娘们向来萎靡度日,簪月楼出这麽大事,她们也不放在心上,个个毫无警觉,难得簪月楼暂时歇业,不用堆起笑脸应付客人,她们逮到这空挡,群起玩闹不休。
「红姨,我敬你一杯……」悦容笑得花枝招展。
红姨不耐烦地推开,斥道:「你傻了,不过是杯茶,瞧你也能喝成这样。」
「今朝有酒……今朝醉。」悦容站起身,笑呵呵挨到其他姑娘身边,举起了茶杯,高声喊道:「来,咱们一起乾了这杯。」
姑娘们一口乾了,悦容看了开心,持着茶壶将众人的茶杯一一斟满,拉到人就猛喝,她脚步摇晃,周旋在其他姑娘身边,尽说些胡言乱语。原本那些姑娘还玩得高兴,但久了也不耐悦容骚扰,一个个推拒。
「喝茶也能喝醉啊,回来安份吃你的饭。」红姨大骂。
「难得可以放松,光吃饭有什麽意思。」悦容摇摇手指,呵笑连连,抓着身边的姑娘,一个劲儿地敬茶,姑娘们见悦容举止怪异,便阻止她别再喝了,岂料她推开众人,喊道:「哎呀,一个个绷着脸做什麽!」
红姨越看越怒,这节骨眼上,悦容还能恣意狂欢,忍不住骂了身旁的ㄚ头:「你们给悦容姑娘端来的是茶还是酒啊?」
「当然是茶了,我们也不知道悦容姑娘喝茶会这副模样。」ㄚ头们面面相觑,说完又低下头来。
「净说些胡话,悦容哪时喝茶会成这副样子。」红姨袖子一拂,她不过才问了问,一会时间没注意悦容,她玩得比方才更疯。红姨气得一拍桌,大喊:「悦容,回来坐好!」
悦容踉跄了几步,那模样倒似醉了八成,「红姨,干什麽生这麽大气啊。」
悦容不听,持了茶壶到处抓人来喝,只是众人见红姨发怒,纷纷不敢造次,连忙离悦容远远地。悦容整个脑子天旋地转,一张张脸孔快速地在她眼前闪过,她伸手扑抓却落了个空,摔了茶壶嗔道:「你们怎麽不喝?喝啊!」
只见一人喜笑颜开,持了两壶茶,一壶递给了悦容,「别用杯子了,咱们直接喝,谁醉了就是小狗……」
红姨骂道:「水仙,怎麽连你也一块胡闹?」
她二人听也不听,喝得天昏地暗,索性扔了茶壶,俩人嘻笑玩乐,连袂跳起舞来。所有人连忙阻止,她们彷佛失了常性,推开一干人等,跃上了桌子起舞弄姿。
那桌子摇来晃去,晃得桌上的人就快掉下来,红姨见了担心,喊道:「悦容、水仙,你们快下来呀。」
小春看了也是惊慌,连连喊道:「小姐,你快下来呀!。」
「你们一个个愣着做什麽!快找人来将她们抱下来!」红姨斥道。
几名大汉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俩位姑娘抓了下来,悦容跟水仙玩得兴起,忽被人打断,一时怒起,抓着那几名大汉又打又捶,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话。有些人看不过去,便上前帮忙拉开,场面更是混乱。
「你们别净站着挨打,快带二位姑娘回房。」红姨大声喝斥。
清儿不知何时挨到红姨身旁,小声道:「红姨,我瞧这事儿不大对呀。」
「怎麽了?」
「两位姑娘好端端的怎会大失常性,会不会……」
「别说了……」红姨可不敢想,望着悦容跟水仙的神情,越看越是害怕。她二人大声叫骂,几名大汉抓也抓不住,许多姑娘看了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大胆妖孽,竟敢在此胡作非为!」
红姨往後一瞧,怜星总算回来了。悟莲居士持了桃木剑往前一跃,在悦容跟水仙的背上各劈了一剑,她二人登时吃疼,跌坐在地抚背呻吟。她们抬头一瞧,见悟莲居士昂扬而立,持了剑又朝她们奔来,忍不住愤怒道:「你竟敢打我!」
她二人站起身,扑向前去又抓又咬,三人顿时扭成一团。悟莲居士不耐纠缠,紧紧拧着她们的耳朵,疼得悦容连连大喊:「住手,很疼啊。」
悟莲居士狠狠一踢,将那二人踢到老远,她二人跌在地上,抚着肚子哭了起来,水仙抽泣道:「你什麽人哪,干嘛踢我……」
红姨瞧见这副情景,抓着怜星的手,忙道:「怜星,你可回来了。」
「红姨,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红姨连忙道:「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我沿路问了许多人,才终於找着悟莲居士的住处。悟莲居士本不肯来,我再三请求,他才终於心软。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才来得及救悦容跟水仙一命。」
红姨点点头,又望着悟莲居士做法。悟莲居士从兜里抓了一把粉末,朝她二人身上洒去,她二人双手频频挥舞,悦容连连咳嗽,呛道:「这什麽东西……」
「妖孽,还不离开这二人的身躯。」
「你胡说八道什麽,你才是妖孽。」水仙被粉烟呛得直咳,破口大骂。
「拿两碗水来。」悟莲居士大声一喝。雪凝急忙端水过来,悟莲居士取出两张符,念念有词地在符上划咒,将符纸搅进了碗里,「快将这符水给二位姑娘喝下。」
红姨见状,赶忙大声支使着几名大汉道:「快将符水喂姑娘喝了,她们不喝就灌进去。」
「我不要喝什麽符水……」
悦容大喊,可是手脚被大汉牢牢抓着,根本挣脱不了,嘴巴让人一掰,咕噜咕噜地灌了进去。悦容跟水仙一喝,不多时便感身子无力,大夥一句话也不敢说,退了几步远,只目不转睛地候着她二人的反应。果然砰地一声,她二人不醒人事地倒在地上。
「快将两位姑娘送回房里。」悟莲居士一指使,两名大汉急忙背起她二人离开此处。
「大师,那狐妖可走了?」红姨急道。
悟莲居士听而不闻,只从包里又取出几张符纸,一一贴在四处墙上,他绕了一圈,才道:「没这麽容易。」
红姨一惊:「还没走?怎麽办哪!」
「我现在已用符纸将狐妖圈在此处,方才狐妖让我驱离那二位姑娘的身躯已是发狂愤怒,牠们元神遭损、妖力大散,不多时便会再找肉身,你们一个也不准离开,宁枉勿纵。」
众人一听,各个胆战心惊,可不敢再靠近旁人,一双双眼四处盯人猛瞧,深怕身旁的人会是狐妖所附。悟莲居士一各个挨近,一双眼犀利地瞪着,大夥被悟莲居士一望,纷纷低下头来。
红姨恐惧道:「大师,你瞧出什麽没有……」
悟莲居士扫过众人,低头沉思,一分一秒如年度日,众人越等越是害怕。忽地,悟莲居士持剑一奔,越过众人身躯,直扑而来,大喝一句:「妖孽,别妄想逃过我的法眼!」
众人往後一瞧,悟莲居士已逼至二人前方,怜星、雪凝早是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