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簪月楼的姑娘未到正午是不会起床的,这段时间,在簪月楼来回忙碌的便只有ㄚ头们跟厨子。怜星跟雪凝也一块清扫整理,待午时一过便要开门营业。
怜星跟雪凝算算时辰各自捧了水盆一一送至姑娘们房间,好让姑娘们起身打水洗脸、梳妆打扮,再整理她们的床单被褥,伺候好姑娘们,便回到厨房做些杂工。这是悦容的主意,除了去厅堂招呼客人、递茶送餐之外,ㄚ头们的工作一样也不能落。总之悦容就是不肯她二人到厅堂干活,让那些男人眼巴巴盯着她二人露出馋相。
「悦容姑娘,我打水来了。」怜星敲敲房门。
怜星在门外等了片刻,始终没有回应,便自行推开了房门。悦容早已起身,她的贴身ㄚ鬟小春正替她梳妆穿衣。
怜星端着水盆,「悦容姑娘,这水……」
「搁着吧。」怜星点点头,将那水盆搁着,迳自走到床边,整理凌乱的被褥,却听悦容喝了句:「谁要你整理了,放下!」
「这是我该做的活儿……」
「我不用你伺候,出去。」怜星怔了怔,悦容一次也没瞧她,任凭心中狐疑,只得退了出去。
怜星走出房外,越想越是纳闷。要她跟雪凝做ㄚ头的工作是悦容的主意,但那日回来之後,悦容一次也没要她伺候。有时无意撞见悦容,她竟连眼神也避了开,彷佛不愿与自己照面。每日正午她到了悦容房间想要干活,悦容总是二话不说便赶她出去,连一句冷嘲热讽都没有。
反之她去别的姑娘房伺候,不是让人再三刁难就是冷言讥讽,不教她一刻好过。怜星越想越没头绪,让她受尽欺凌是悦容的阴谋,但为何这麽简单就放过她,这根本不像悦容平时的为人。
「红姨,不好啦,你快来看看。」厨子提着菜刀,气喘吁吁地大喊。怜星霎时回了神,听厨子这般叫嚷,赶忙下楼瞧瞧究竟。
「慌慌张张做什麽?」红姨皱眉一骂。
「你随我看看就知道了。」
厨子将红姨领至後院,一干人也好奇跟了前去,「红姨,你瞧……」
红姨半晌说不出话来,望着那副情景早是脑袋一片空白,所有人也掩不了惊慌恐惧,各个惊呼。
「这根本不是人做的……」厨子怔道。
後院里养的那一笼子鸡鸭早就体无完肤,血肉模糊、骨肉分离,像是啃了又啃,吃完了丢在一旁。不仅血腥可怕,那一股腥臭味还传到每人的鼻子里,教人不禁想把昨晚吃的饭给呕出来。簪月楼不是没防着宵小,後院里养着几只猎犬,就是怕一些乞儿小偷趁夜时翻过墙来。可现下那些狗根本不见踪影,狗绳的一端还缠在栏上,另一端绳头却是断了,还沾了莫名的血迹。
红姨暗暗颤抖,偏偏那厨子又口无遮拦:「看来像是被野兽吃了一般。」
「你胡说什麽!」红姨大声喝斥。
「红姨,我这可不是胡说。你们说说,昨儿夜里听见什麽没有?」厨子转而询问旁人,却见众人急忙摇头,「你瞧,这麽大阵仗,却一点声响都没有。我看不是外头野猫野狗干的,这肯定不是什麽善类。」
昨儿是狐狸头,今儿楼里的鸡鸭让人杀了,红姨越想越是心慌,耳旁众多姑娘的叫唤声早听闻不见。那厨子说得也不是全无道里,那群鸡鸭死得毫无动静,肯定不是普通的『什麽』造成。
「红姨,这事儿非同小可,咱们还是赶紧找来悟莲居士瞧瞧。」怜星惊恐道。
听到悟莲居士的名字,红姨如梦初醒,连忙抓着怜星的手,「对、对,你快去找他来。」怜星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好了,别看了、别看了,你们都出去,我们还要善後呢。」厨子大声吆喝,将一帮子人全赶了出去。
傍晚时分,怜星才疲累地跑回簪月楼,冲到红姨的房间。她一开门,悦容跟红姨似乎正在争吵,一见她进来,红姨也不多说,抓了她的手劈头就问:「怎麽样,找到人没有?」
怜星喘道:「我找遍了金霞镇都找不着,也没人看见过他。」
「什麽……」红姨颓然地坐在椅上。
悦容忍不住埋怨:「当初你花那一百两不就什麽事都没了,干嘛连这点钱也舍不得,现在可好,人不见了,咱们等着领死吧。」
「现在说这些管什麽用。」红姨早无主张,悦容这番斥责,简直火上加油,让她听了更怒。
怜星道:「红姨,那大师不是说了吗?想再找他,除非有缘。」
悦容斥道:「我见他准是怕死。怕帮了咱们,自己也过不了这一关,所以避而不见,让咱们找不着他。」
怜星也不回话,三人在屋里各自沉思。打从红姨接下簪月楼,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她自知做的是缺德事,所以特别迷信,房里摆了大大小小的神像,可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红姨,要不我们找官差……」怜星打断了沉默。
红姨心烦气躁:「找官差能做什麽?不过就死了鸡鸭,他们不理的。」
悦容也道:「红姨,我们总不能什麽都不做,在这儿担惊受怕的。我瞧不如把金霞镇所有的道士和尚全请来,办场法事帮咱们驱邪。」
怜星忙道:「那可是有千年道行的狐妖啊。大师法力这麽高,这麽简单帮咱们驱逐了附在身上的狐妖,我瞧这事只有他能办,找其他人来也於事无补。」
「可现在找不着人嘛。反正将一群道士和尚请来,这麽多人一块驱邪,狐妖总会怕了吧。」
怜星驳道:「多请人就多几条人命,出了事你扛吗?」
「总比我们死好吧。」悦容冷哼。
怜星待要回嘴,红姨早不耐吵闹,一拍桌道:「别吵了!」
「悦容说的也是个办法,找不着悟莲居士,咱们也不能光坐着等死。明儿就将那些人请来,顺道将楼外的一些人调回来把守,有什麽风吹草动,咱们也能立即离开。」
红姨已经笃定,怜星也不好反驳,便道:「红姨,这样吧,我明儿去请那些和尚道士,顺道再找找悟莲居士,也许明儿他就出现了。」
红姨发怔道:「好、好,就这麽办吧。」
天色已晚,红姨房里烛火仍旧未灭,她心神不宁,跪在众多神像面前,一个劲儿地求神祝祷,祈求簪月楼这次能渡过难关。红姨默祷许久,直到街外打起了第三声更响,才知道已经这样晚了。她呵欠连连,吹灭了烛火,钻进了被褥准备就寝。
正当她睡意已深,逐渐进入梦乡之时,忽然房里传来窸窣声响,急忙起身一望,登时胆颤心惊,尖嚷大叫,霎时整个人失去意识,晕厥在床上。众人被红姨的叫声扰醒,纷纷起身冲到红姨房间,一进去,怜星和雪凝早在那儿了,她二人频频叫唤,红姨依然昏迷不醒。
「发生什麽事?」悦容急忙道。
怜星皱眉道:「我不知道,我跟雪凝忙完正想回房,却听到红姨的叫声。我跟雪凝冲进房里一看,红姨早晕了过去。」
「红姨,红姨。」悦容拍拍红姨的脸颊,唤了几声。
「不要杀我!」红姨登时坐了起来,双手连连挥舞,神色惊恐。
众人被她一吓,纷纷退了几步,怜星抓着红姨的手,大声道:「红姨,你清醒一点,是我们哪。」
红姨睁开双眼,见一干人全在她房里,抱着怜星哭道:「吓死我了……」
悦容转头对ㄚ鬟道:「小春,去倒杯茶来,让红姨压压惊。」
小春点头称是,悦容坐在红姨床边,问道:「红姨,你别怕,到底发生什麽事,你慢慢说。」
红姨咽了咽口水,身子兀自打颤,结巴道:「好可怕……我本来已经睡了,可是听到房里有怪声音,所以……所以便起身瞧瞧。谁知道,这不瞧还好,这一瞧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
怜星忙道:「您瞧见什麽?」
「两只狐狸精!」红姨一说,众人无不面面相觑,皆是恐惧害怕。
「她们就在我床尾,两个那麽大的狐狸头盯着我瞧……」红姨颤抖的双手不自主画了好大一个圆,「还对我说……说我们一个也逃不掉。那声音刺耳难听,我一听就……就鸡皮疙瘩,然後就昏倒了……」
怜星问道:「只有看到狐狸头?」
「我当时吓得都快昏了,没注意这麽多,她们是站是坐我也不记得了,反正那狐狸头就像挂在我床尾似的。」
怜星急忙去床尾一看,「什麽都没有。」
「那肯定是逃了。」悦容也六神无主。
怜星又道:「红姨,我瞧今晚您别独个儿睡了,去别的姑娘房挤挤吧。」
红姨连忙点点头,「怜星,明儿尽快将那些人请来,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也被吓死。」
怜星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