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再提醒你吗?你脑中转什麽,我这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天机冷眼瞧着复生沉思,指着自己脑袋,冷不妨打破沉静,「我劝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你惹出的麻烦越多,想跟毛忧相守的日子等得越久,我帮你收烂摊子也越不耐烦。很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开,世人是愚昧的,以为眼前所见就是真相。你的责任就是闭紧嘴巴、乖乖做事,别把多话的毛病带到这里,妄图藉机告知毛忧。」
复生悻悻然道:「我也再提醒你一次,不准再窥探我的脑子,我不是天棠!」
「除非你不再愚蠢,我对你的戒心才会卸下。」天机冷哼,瞄他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麽,不想救毛忧了?」
复生呐呐说不出口,方才的无礼之状须臾间就矮了半截,天机瞧他举止,讥笑几声:「人说要量力而为果是一句好话。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打不赢神龙,如果只是神龙那也罢了,但你要取祂龙髓,昨晚景况就将重演,面对况天佑这些人,你是螳臂挡车。我早说这对你而言不是件容易的事。」
复生忧烦道:「我不能动sky的神龙,那是他历经艰辛收伏的。你是命运,难道取凤血之际就不能顺道寻其他神龙吗?寻到了,我定会去取。」
「所有的事都让我做了,你好意思面对毛忧说她是你救的吗?就算你不邀功,你认为以她的性子受我救命之恩,她会想苟活?」天机大笑几声,随即冷了脸,「我提醒你,毛忧没有多少时间让你去寻其他神龙,大力毒龙正是现成。你如果取不来又或不想取,直接说,我可以帮你送毛忧一个痛快。」
复生苦道:「我不能取,sky会恨我的。」
「好吧,我乾脆一点,帮你断了痛苦的根源。」天机懒懒一叹,缓缓站起身,却是走向毛忧。复生大惊失色,匆匆挡住天机去路,「我不准你动她──我取,我取可以了吧!」
「下定决心了?」天机面无表情望着复生惨白的脸,好一会儿,才见他艰难地点了头。
天机嘴角一笑:「我知道你打不赢,但我就是要逼你面对,做大事不拘小节,你必须学会狠心取舍,牺牲你不舍牺牲的。跨过这道难关,後面的事你就能得心应手。你何家是我千年来隐匿在皇极四方眼下的将帅,在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封印你的力量,只要开启,十条大力毒龙都不是你的对手。」
复生疑道:「我的力量?」
「没错,要不你以为你何家凭什麽天赋异禀。」天机深深吸口气,神色郑重,「你应当听你师父提过,你何家第一代祖先的事蹟,他手巧艺大什麽东西都做得出来,这天赋传到你师父身上仅有几成就已令他傲然於世。你何家历代祖先不乏你师父这种能人,但这能力只是其一,还不具备我要的条件,所以千年来我一直在等真正的王者出现。」
「王者,你不会是指我吧?」
天机笑道:「我都把你带到这儿,还会是别人吗?不过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你要取龙髓就得开启力量。但要我帮你开启力量,除非......」
复生急道:「除非什麽?」
「除非你甘心向命运低头!」天机目光一厉。
复生愣了愣,他都已经为命运向众人反目,做到如此还不算低头?复生怒哼一声,想来天机是竭尽所能逮到机会就想羞辱他。
天机瞧他神色,面容一冷,迳自坐回位置上。复生焦急瞧他,天机的举止显然表示他若不臣服,就别妄想自己能取来龙髓救回毛忧。复生暗暗握着拳头,咬牙一想,为了毛忧,他不能不卑微,骨气不能救命。他压下怒意,终於走来天机面前,膝头沉沉跪了,吞下屈辱朝天机磕了三响头,这才抬起身来。
天机状甚满意:「不用这麽怨恨,你拜师的时候不也向人磕过头?我就是你的启蒙恩师,受你一拜理所当然。」
复生鄙夷:「怎麽,想听我喊你一声师父?」
「师父就不用了,你的身分不见得比我卑微,但是要放出一个令我忌惮的人物,我必须得到你的忠诚。你朝我跪拜有天为证,当开启力量,你若想藉这道力量弑师,老天都会收你。」复生望着天机不容嘻笑的嘴脸,一时间再无话说,茅山师徒伦理也让复生根深蒂固。
天机见他态度已软,自己神色也松:「要开启封印并非一时半刻,必须将你身中污血流尽,自行养血。换言之,污血一除,你身中就再无盘古血。」
复生暗暗欣喜:「这是说我再也不是殭屍,是正常人?」
「我知道你为何开心,但如果我要一个正常人,还费心安排你何家做什麽?你以後会知道自己是谁。」天机冷笑几声,随後正经,「原本该耗费几日除去污血,但时日无多,我必须施法助你加速养血,期间我将会和普通人一样孱弱。等你净血养成,力量将会全数回来,切忌沉沦,务必记着正气。除污血之际,好好感受你何家历代一切。」
须臾间,复生被天机重重摔在墙上,牢牢贴紧壁面,一时间动弹不得。复生愕然,却见天机站在面前,一只手已往他胸膛刺入,复生大嚎不止,鲜血从伤口喷泄,源源如泉,顷刻间遍地是血。
复生疼得只想咬舌自尽,他感觉到天机的手正在揉压心脏,终於忍受不住痛吼:「住手,我会死的!」
「别叫了,我没说过容易,你有盘古心,给我撑着点!」天机一张脸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复生的头蓦然垂了,天机收回满是鲜血的手,癒合伤势,立即坐在血泊中。一道银光从天机手掌打入复生胸膛,复生登时倒抽一口气,眼皮颤动不休。
复生昏迷之际似乎望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人,衣衫褴褛,容貌可怖,孤独又卑微地受他人驱赶,孤寂地独居荒郊。画面很快转动,那样貌丑陋的男人正拉着一名美丽女人逃命,就在那时,天机出现,及时为那男人化解危急。
复生一幕幕瞧着那男人生平,很快地那男人娶妻生子,有了後代,天机以道贺为由,亲自为那男人的孩儿祝福。那男人在有生之年铸出不少兵器,复生这时惊见那男人带着所铸兵器走进一栋宅院,檐上匾额赫然是「茅山派」。复生大为诧异,这男人就是他第一代祖先。
历代先人很快瞧过,但每一代都有天机的身影出现,面露愁郁,躲在暗处窥视,随即转身而走,背影撩人凄叹。历代先人也有几代不是安宁过日,无端遭受莫名人士追杀而来,复生瞧着不禁已为先人危急大感慌虑,但总是天机暗中化解危急,诛杀来人。这时他已见到杀先祖而来的人竟是红眼,复生一诧,那是盘古!
良久,何家历史终於来到父亲,父亲正望着方诞下的自己脸露哀色,沉默不语,就在那晚,父亲抱着他拉着母亲趁夜远走。画面又回到红溪村,复生心中一动,双眼已热。某一晚,天机暗夜侵入家中,趁他父母熟睡,细细瞧着当时还是婴儿的自己,突地将婴孩抱了起来。
「我终於等到了,无极王者。」天机无声大笑,将那婴孩紧紧抱在怀中,似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半晌却脸露凝重:「不,这孩子出乎我预料太早诞世──将臣不会无缘无故接近红溪村,莫非隐隐中受到这孩子牵引而来,嗅到不对劲?不行,我得封印。」
复生登时急急大喘,一幕幕转瞬而过,直到自己沦为殭屍那一刻才告终。银光还未收回,复生只感到力量从头重袭全身,不由得频频呻吟。片刻过去,天机收手,复生顿时颓然一软,急急用手撑地,喘息不止。天机站起身,静待复生回复气息,复生徐徐吐纳,一会儿气力已回,终也起身,转身朝天机抬眼一望,双眸皆银。
复生木然瞧着天机,这时天机却蓦然一退,不敢直视目光:「辛苦你了,你千年来的功劳,我不会忘记,待大事一成,我定会犒赏。」
「是天机分内之事,不敢邀功。」天机垂眼,脸色竟有恭敬,「主人已为你赐名无极王者,我也在千年前为你备好兵器。」
「你说的兵器在哪儿?」
天机道:「这件兵器当年是我嘱咐你第一代先祖而铸,此刻仍收在天逸堂中,名为『净天钺』。此钺从铸好就未让人使用,你何家先祖小心收藏,就等後人接下,你只须见上一眼,就能感应。」
「好,我就先返家取回兵器,再取龙髓。」复生微微深吸一口气,感到自己浑身力如泉涌,久久不消。半晌,他来到毛忧身前,原本肃然神色也已软化,「小忧,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为你拿回药材。」
复生转身而走,临去之际,寒眼望过天机:「在我离开期间,好好守护毛忧,我不准她再有一点损伤。」天机点头,复生转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