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崑崙 終卷之萬劫歸一 — 輪迴盤之七

夜深,毛忧好容易离开城隍司,立即匆匆返家,她已从马小玲那儿知悉消息,心头悬然不安,二话不说就奔进房去。复生似已熟睡,毛忧轻触他双眼的湿巾已然冷了,无奈一叹,先行换过热巾重新敷上,随後安静坐在身旁。

望着复生的睡脸,毛忧忐忑难安,自己生前因为走偏一步,不得已被迫放下职责,自在消遥好些年,再度返回香港後,茅山的天命就随即笼罩自己。

她虽不如马小玲当年身兼两派职责感到沉重,不过也因为自己姓毛,还是无可避免卷入浩劫。自她被何应求废了道法,这些年来要说最懊悔的事,不是施展还阳禁咒,而是被解除茅山的身分。毛忧微微苦笑,她以为自己打心底不愿承担家业,是以贪玩顽劣,但原来茅山的天命是逐根紮下,不是拒绝正视就能抛弃,也在自己失去後,她才懊悔当年为何没有慎重看待自己的天命职责。

其实她不只一次想着,当年如果是她接下两派重担,人间是否会大为不同。但一切也只能是如果,再不能回到当初,现在复生也是茅山门人了,肩头担的是她本该担的责任,她终於明白,因为自己的顽劣,她不仅失去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可能正逐渐失去心中万不想失去的人。

毛忧轻声长叹,却在此时,复生紧紧握着她的手回应,已摘开双眼敷的热巾,朝她一笑:「干嘛坐在那儿,快过来我身边,抱着你我才好睡。」

毛忧笑了笑,掀被钻进复生怀中,很快盖下他眼皮,重新敷上热巾:「别睁眼,闭着说话行了,命运这一手连地藏也受不住,所以要小心别再受到刺激。眼睛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瞧着模模糊糊,你说命运是不是故意的,有心想让我瞧不清你。」复生听话没再掀开热巾,一双手却故意似的在毛忧脸上摸个不停,逗得毛忧格格直笑,「双眼看不到,我只能用手看了──你别躲啊,我现在是失明之人,一点也不同情我。」

「别玩了,赶紧睡,想快点康复就让眼睛多休息。」毛忧按下他的手,安静靠在他怀中,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安分。

复生心满意足,拥紧毛忧听话睡了,也不知是否因为双目不能视,能受的干扰也小,闻着毛忧身上散出的香气,很快已是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复生的神色逐显躁动,额上尽是汗,似不知被什麽梦境缠绕住,状不安稳。

梦境里虚实不清,复生感觉自己身处陌生之地,可又几分熟悉,他似乎仍在香港,可又跟他熟悉的景象颇为不同。他似旁观者,很快遍览自己家乡每一寸土地,奇怪的是,大屿山不是山了,成了平地紧连着荃湾,青马大桥自然也不存在。

他怔怔走过每一处,熙来扰往的人群没一个发现他的存在,他走在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街道,一时半刻还理不清头绪。就在此刻,他大喜发现毛忧在对街瞧着自己,朝他挥手。

好容易等到过往车辆停了,毛忧欣喜朝他奔来,复生开心得双手迎接,未料毛忧奔进怀中,复生却搂了个空。复生急急往後一瞧,毛忧穿过自己,竟是奔向另一个男人怀里──不,她是奔向自己。另一个复生。

复生瞧着说不出话,只能愣愣瞧着那个自己与毛忧相拥,凑头亲密说话,恍若无人。陡然间,地动天摇,身边响起漫天惊慌,复生急忙仰望天际,无法置信,满天流星雨刷过天际直盖而下,远处扬起接二连三的火势。复生又惊又惧,转身想奔去保护毛忧,那个自己早以身护住了她,双双被火势吞没。

复生哀痛大吼,可无论怎麽喊,却没听见自己半点声响。很快地梦境一变,复生哀伤之中仓皇强忍镇定,又是相同的街道,可又有明显的不同,一些高楼大厦没了,一些店家也已不同。他又见到毛忧,骤喜之余就想奔去,可远远地就瞧见仍是那个自己捧着鲜花,快步和毛忧会合,一样的拥抱亲密。可这回不一样了,高如山势的大水淹了过来,眨眼间就灭了他二人。

复生一屁股坐了起来,急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房中,原来是梦。

「怎麽了,怎麽满头是汗,做恶梦了?」毛忧被他扰醒,跟着一坐,伸手擦乾他的汗水。

「没事,别担心,继续睡吧。」复生挤出笑来,环了毛忧的肩,双双躺下。他假意闭上眼来,好一会儿睁眼瞧了,望着毛忧的睡脸,一颗心已是忐忑不安,不由得心想,那个梦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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