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姊姊 — 03

郭庭曾说她这辈子做过最後悔的事,就是把刘育森介绍给秦海昀。

秦海昀与郭庭是高中同学,念的还是校风严谨的女校。秦海昀自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性情娴静,乖巧无比。而郭庭是个美人胚子,是走在路上会让人忍不住回头的那种美,但她的个性呛辣,特爱挑战权威,高中时天天化妆戴耳环上学,又把制裙修到短得不得了,她的叛逆,从来就没人制得住。

高傲又反骨的郭庭,在不断挑战校方底线的情况下,最後还能平安无事的毕业,主要就在於她的「天资聪颖」。

在当时,郭庭算是相当少见的「天才型」学生,课业优异不说,运动方面,游泳、田径跟网球也是她的强项,代表学校出赛,总是轻而易举就拿个金牌银牌,就连英文演讲、朗读,或是作文等语文竞赛,也难不倒她。

宛如天之骄子的郭庭,就是典型嘴上说没读书,隔天考试却拿一百分的学生,只是她没说谎,在她的字典里真的没有「预习」跟「复习」这两个名词,上课时也总是喜欢写一些跟课程内容无关的东西。

有时看到秦海昀读书读到像要把教科书吃下去的模样,郭庭会把她的书抽走,懒懒的说:「秦姊姊,这麽拚干麽?人生还有更多比读书更重要的事好吗?而且就算念再久你也赢不了我的啦。走,陪我去福利社买冰淇淋。」

对秦海昀而言,身边出现一个像郭庭这样的人,就已经是件很特别的事,但更让她与旁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就是高中这三年与郭庭亲近的人,居然就是她。

郭庭虽然出色,但在学校没什麽朋友,很多人都说那是因为她的个性直接,嘴上不饶人,又太过苛薄,但同侪间的嫉妒,其实才是真正原因。

女同学看不惯她的高高在上,看不惯她不需任何努力,就能轻易赢得她们想要的东西,无法接受付出的程度与结果永远不对等,这对当时才十几岁,渴望被看见,想表现自己,又身为资优班学生的她们,何尝不是一件伤自尊,也极具挫折的事?

只是就算郭庭在校人缘并不好,她也从未希罕,不曾向任何人打交道,因此当她主动跟秦海昀说话,秦海昀相当意外。

她原以为郭庭最讨厌的类型,就是她这种只会抱着课本啃的书呆子,但有天郭庭上课上到一半,突然转头对後座的她说:「十分钟後叫醒我。」

正在抄笔记的秦海昀,被她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愣,当郭庭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台上老师也不会管,毕竟郭庭上课不专心,早就不是什麽新闻。

十分钟一到,秦海昀伸手轻拍对方的背,郭庭醒来,伸个大懒腰,没有向她道谢,就再度振笔疾书起来。

当日午休结束,郭庭丢了样东西在秦海昀的桌上,吓了她一跳。

「给你看看。」郭庭托着腮,笑容灿烂,「你是我的第一位读者唷。」

眼前一小叠白纸上布满文字,在秦海昀领会过来前,对方说:「这是我写的小说。」

秦海昀心里一阵诧异,终於知道这就是她平时上课这麽认真在写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平时喜欢阅读的秦海昀也难掩好奇,开口问:「是什麽小说?爱情小说?」

「不是,是以第二次大战为背景,关於纳粹集中营的故事。」

「……」

纵然郭庭多才多艺,却只有写作才能让她热血沸腾,除了小说,她也会写些专栏跟影评,由於她的文字就和她的个性一样辛辣又毫无顾忌,什麽都能写,也什麽都敢写,大学时就吸引不少死忠读者,不需要毛遂自荐,就有一票出版社找上门。

以现今社会的角度来看,郭庭就是属於所谓的「人生胜利组」。

秦海昀会好奇她亲近自己的理由,只因为高中时就有人私下讨论,也问过她,当时有一个女同学对她说:「我觉得是因为你不会嫉妒郭庭的关系。」

後来秦海昀直接问郭庭,对方没有马上答腔,只是安静吃棒棒糖,淡淡睇着她。

「因为你是个没有欲望的人。」这是郭庭的回答。

因为没有欲望,所以面对如此优秀的郭庭,秦海昀心里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看到郭庭拥有的再多,她也不曾羡慕。

一直以来,秦海昀这样用功读书,是因为她觉得那是身为学生应尽的本分,只要成绩不差,不影响升学,那麽谁第一名,谁排在她前面,她不在乎,不会有非赢对方不可的念头,自然就更不会因为嫉妒,就讨厌郭庭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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