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经喝得烂醉,托勒密不知道自己是扶着谁起身,刚刚出现在他脑中那些话是他喝醉的想像、自己的心声或是别人的劝戒他也不在乎了,只是茫然的扶着墙,穿过狂欢的人影。
他一碰到走廊口的墙,本来扶着他的手臂就放了开,越过门,他往暗处而去,睁开迷蒙的眼睛却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低语的交谈。
你该去後厅的阳台看看。
托勒密脑中还回荡那句话,他额头贴在石墙上,认出暗处正相拥的身影,酒醉的热度更是一窜而上。
亚历山大跟......
「我要去准备表演了。」
暗处搂着加米尼的亚历山大虽然这麽说道,但两人身子一点都没松开,後者更像在逗他似的这麽说道,让亲吻他下巴的加米尼把他搂得更紧,两个人玩闹亲吻起来。
「嗯,你让我又不想走了,赫非斯辛......」
「你最好表演不了奇怪的牧神。」加米尼揉揉他的头发说道,亚历山大把他抱起时鼻尖埋在他颈子亲吻。
「再那麽叫我,叫那个名字。」
「嗯,亚尔。」
加米尼顺应着他唤道,不远处的托勒密其实听不清楚他们说什麽,但是看着亚历山大拉开他肩上的凯顿亲吻肩膀,而加米尼完全没有抗拒的景象,他却是无法动弹,觉得那股燥热跟难受几乎让他灭顶。
亚历山大是在报复我吗?
托勒密不得不这麽想,在之前少年曾经为了调查荷米斯接近自己,当时托勒密无法抗拒他,现在回头看,他只能当作亚历山大因为这样才追回男孩,而且不让他知道。
「真的该走了......再给我一个吻。」好几次分开又拥抱,亚历山大不舍的吻吻加米尼的手。「等等跟阿里达乌斯一块,坐前面点看我演戏。」
「他在哪里?」
加米尼倒是不知道阿里达乌斯也来了,整场宴会她也没见到这个亚历山大的哥哥。
「在池边,跟阿德斯*一块,他应该戴着头盔。」亚历山大说道。
「真的要走了,等等轮到你表演,我会坐在最前面的,嗯?」
(负责照顾阿里达乌斯的仆人)
「嗯。」
一会儿托勒密看着亚历山大去,好一阵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他喜欢加米尼,可是此刻看着他独自待在阳台边,他却是无法像平常一样朝他走过去,喝醉、抑郁的托勒密简直惨不忍睹,他对自己感到厌恶,厌恶的同时,他更无法驱赶自己那些负面的想法。
「赫非斯辛......」
不一会儿托勒密揉揉自己昏花的双眼,看着阳台边的少年转身离去时,他忍不住唤道,但那声音太沙哑微弱,加米尼根本没有听到。
「公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痛苦闭上眼的托勒密才听到似远似近的模糊声音,但他连叫自己睁开眼都无法,头晕跟燥热让他无法动弹,他知道自己刚刚睡去了,却是毫无时间感,就连凑近他脸边的人都像在水里一样的不清晰。
「托勒密公子,你还好吗?」亚尼把他前额头拢起,看到他溷浊的视线凑得更近。「你喝醉了?在这里睡会着凉......」
「不......」托勒密摇摇头,听到这个人声说要唤人扶他回房,他更是坚持站起身。
「我扶你,摔到就不好了。」亚尼蹲下身扶着他肩膀,其实他原本正要从宴会回房了,而这种宴会的走廊或是花圃里总不乏醉酒的家伙们,他早就看习惯,但认出靠在柱子边的男人是托勒密,他还是忍不住停下。
「赫非斯辛......?」睁眼又闭上只依稀看到一头黑发,托勒密感觉到有个身子搂着他问道,亚尼摇摇头。
「我不是,扶这里。」色雷斯拿子大多高大,亚尼年纪虽不算青年,但是加上跳舞的关系,手臂跟腿力还是不含糊,费劲把托勒密扶起,让他靠在一旁柱子。
「可以站吗?」
「你好香......」
都泌着细汗的亚尼一问只得到这个回答,对方把头靠在他肩上时低语道,一会儿听出他还是在唤着「赫非斯辛」,亚尼叹了口气,同时也被他抱得更紧。其实如果是别人这麽做,亚尼应该会直接把他一掌按到地上,不过前几次见到托勒密,这个青年都是一派爽朗的笑容,当时他就对他印象深刻,对方的眼神的笑容毫无杂质,就是个正直的人,所以现在他并没有动怒。
「你搞错人了,公子,我拿点水给你喝吧。」
「为什麽,不回答我......不看我?」
其实托勒密的举止除了把他抱紧之外什麽也没有,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很多男人什麽都做得出来,菲力更是不用说,酒品差的时候会咒骂一些难听的话,或是不顾对方意愿毛手毛脚,所以托勒密的行为并没有让亚尼厌恶,只感到同情。
「你是个好人,总会遇到适合的人。」亚尼拍拍他的背说道,托勒密好一阵才又摇摇头。
「我只要你......」
「唉。」又是吐了口气,亚尼安抚的摸摸他的头发。「好,好,我也只要你。」
「我爱你,这麽爱你......」托勒密露出一丝痛苦的嗓音,要安慰他的亚尼本想算了,但对方这麽痛苦的呓语让他最後点点头。
「我也是。」
其实如果不是托勒密把头埋在他肩膀,加上亚尼背靠着柱子,这姿势看起来顶多像朋友般的拥抱,但是在微暗中的确会让人误以为是伴侣,而这在走廊另一头正经过的菲力看来,确实也是如此。
「陛下?」
亚尼压根没想到菲力跟要跟其他武将移到前厅看演出,但是当对方察觉这里的景象而上前来时已经太晚。
「......。」
「哪个小子?」
机灵如亚尼,看到菲力嘴角一弯,双眼一暗却紧盯着他们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他对这个男人清楚得很,虽然他自己风流成性,但是却不能接受情人或是伴侣有一点不贞的迹象,这也是为什麽亚历山大的母亲被她唾弃的原因之一,可是如今自己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却是无从开口。
「陛下,这是托勒密公子,他喝醉了,有些情绪不稳。」
尽管亚尼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托勒密把他搂得更紧的动作完全被菲力看在眼里,他细眯起眼时没有露出一丝不悦,但就是因为这样更可怕。
「托勒密醉了?」
「......对。」亚尼又是很快地看了菲力一眼,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喝醉,神智还算清醒,最後只露出慈祥的一笑。
「这小子也有这种时候,嗯?」抓起托勒密的臂膀,菲力搔搔青年的头发。
「托勒密,傻孩子,你该去找个漂亮的女人抱,也许十个月後还能有个孩子抱......叫个人把他送回去。」
一会儿几个侍仆上前来,托勒密被带走之前菲力还在他脸上使劲拍了拍又亲吻,那力道之使劲,看得他头皮发麻,而菲力随即看了亚尼一眼。
「回房去了,小宝石。」菲力抬起他的下巴,亚尼原本要配合他而把嘴唇贴近,但这个男人只盯着他的双眼,最後露出个毫无深度的笑容。
「宴会太乱了,我不想要你也醉得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麽,嗯?」
「......是。」
没有露出一丝紧张,亚尼还是笑了笑,但是不可否认,第一次触到这个男人锐利的视线,他也是身子一冷。
这一次他更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他现在正受宠,不是托勒密完了就是他完蛋。
*
「阿里!」
大厅里,看着亚历山大上台,戴着头盔,原本安安静静的阿里达乌斯这才开心的一喊,还把加米尼手里的葡萄汁撞得撒出来。
「李奥那已经表演完了吗?」看着一旁门边正擦拭汗水的少年,加米尼有些可惜的叹道,刚刚他离开的一阵子已经错过李奥那跟阿明斯的表演,还有克拉特鲁斯的体操。
「喂,陪我喝酒。」
侧门边,正要走向李奥那的赛流古突然被表弟菲罗塔斯拉住,後者坚定的说道。
「少搞破坏。」察觉这个少年瞪了李奥那一眼,赛流古故意沉着脸警告,但其实对这个表弟已经够了解,加上从小对他疼爱,赛流古最後也只能顺着他。
「你怎麽不去找自己的长者?」在椅子上坐下的赛流古叹口气说道,立刻被搂着颈子,满脸都是酒晕的菲罗塔斯耍赖似的摇摇头。
「不要,我的长者就是你。」
「真是的,还喝这麽多......罗勒斯不是在追你吗?」
「我不喜欢黑发,而且他不会唱歌。」瞪了远处其实根本不是罗勒斯的人影一眼,菲罗塔斯说道,让赛流古忍不住苦笑。
「不是所有人都会唱歌好吗?醉成这样,我带你回房间了......」
「那你先亲我。」凑上的少年其实根本醉得找不到赛流古嘴唇,最後青年只用下巴轻碰他嘴唇,他就满意的一笑,不过同时,远处的李奥那目睹这场景几乎捏烂他手里的水果。
「干麽呀?刚刚表演得不错呀。」一旁的阿明斯看着目露凶光的友人不解的问道,李奥那一会儿才咬牙说道。
「......没什麽。」
「不要自我要求太高啦。」看着臭着脸离开的李奥那,阿明斯无奈地叹口气。
「李奥那。」
正经过池边,少年被几个青年叫住而停下脚步,但他同时也感到一丝疑惑,因为大部份的人都已经挤进宴会厅要看表演,但是这几个人却在这里,而且没在吃喝,似乎一直等在那里。
「什麽事?」
李奥那认出这几个人之前似乎见过,达洛斯有时候身边就跟着这些人,几个青年都不是王城的贵族,顶多只是军长或是兵丁的儿子,每次宴会出现都极为吵闹,偶尔还会看到他们跟其他人叫嚣。
刚刚在宴会里李奥那就曾经在走廊上看到达洛斯跟他们交谈,当时这几个人特别看了他一眼,当时李奥那就觉得些奇怪,可是後来都跟赛流古待在一起,所以也就忘了......
「跟我们来一下。」
以往在王家学院,大家大多是直来直往,不会有这种意图不明的邀请,加上这些人在微暗中眼睛都紧盯着他,丝毫看不出来情绪,他更是感到奇怪。
「要做什麽?」看到其中两个互使了个眼色,各朝他两边走过来,李奥那皱起眉头,虽说以前从没遇过这种情况,但是他也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善意,而他走到这一个离入口守卫最远的地方林子後,里头根本没人能看到,这些人此时出现,绝对不是偶然。
「来一下就是了,有个人要见你。」带头的棕发青年叫西罗德,这是李奥那唯一知道名字的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家伙,只摇摇头。
「阿明斯在门口等我,我要回去了。」其实他只是打算让这家伙稍有警戒,但是这些人日乎完全不在
乎,李奥那只是一刻犹豫,就错失回头的时机,他正要转过身,就发现这些人已经把他围了起来。
「没事,不过就是见个朋友,过来吧。」
「好。」
这些人似乎怎样也没想到,李奥那会如此乾脆的答应,然而,他们手才要碰到李奥那手臂,就被这个少年猛地一推开。
「喂!」
李奥那朝着压上来的青年一撞,同一刻其他人更是涌上来,李奥那被一个人按住肩膀,死命的用手肘往後撞,对方一放开,他立刻狠狠的踢了冲上来的人一脚。
「抓住他!」
*
「东张西望什麽?」
大厅里加米尼的表演正要开始,亚历山大看赛流古还在望着门口处问道,对方看了他一眼。
「没什麽......喂,看看那家伙不知道又在嚼什麽舌根。」
顺着赛流古视线,亚历山大跟坐在最前排的阿塔罗斯对上眼,他正跟菲力不知道说到什麽,但几次都看向他们。
「我只知道他绝对不是在赞美我们。」
「亚里斯说他刚刚靠近时听到阿塔罗斯提到托勒密的名字,菲力脸似乎很臭,话说那小子去哪了?」
「莫阿洛斯看到他被送回房,因为醉了。」亚历山大说道,赛流古稀奇似的皱起眉头。
「托勒密吗?」
「等等让我问问波利伯孔,他父亲坐在菲力附近,肯定听到什麽。」亚历山大视线很快又看了阿塔罗斯方向一眼。
「反正随他去生事,我就是需要他去惹火菲力。」
「那个计画......没问题吧?」赛流古压低声音问道。「赫非斯辛不会有危险?」
「说完全没有危险也是不可能的,原本阿塔罗斯不会注意他的,这个计画完就......」亚历山大表情难掩一丝复杂,不过话声未落,门边突然传来响亮的鼓声让周遭宴会的歌舞跟交谈都停了下。
「开始了?」
见一旁火盆被几个仆役盖住,室内瞬间暗了些,只剩下台前後的火盆还在燃烧,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那里,这种特别的开场加上沉重的鼓声越来越响亮,让宾客都屏息以待。
越来越快的鼓声骤然一停,瞬间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动,反倒是一个身影不知道何时站在筵席最後,一会儿众人视线才发现一动不动的少年,因为着面具五彩面具加上华丽的衣饰,伫立住席间像是一座雕像,鼓声又是突然一响,才见他缓缓踏出一步。
少年步子缓慢,朝着台前的位置踏去,一会儿走到一半才摘下面具,但是拿下的一瞬间,却是突然飞快的跑了起来,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的看着。
他一踏上石阶乐声跟鼓声同时发响,同一时间少年把刀抽了出,在微暗闪着火光的厅内照射出苍白的一道光。
「喔......!」
音乐开始後,加米尼的衣饰上的流苏也随着舞蹈的动作在空中飘,其实他并没有什麽特别难度的跳跃或是扭动,但是身上的衣服华丽,刀子还有脸上的图腾都相当引人注目,每次朝观众的方向挥刀,第一排的宾客都忍不住坐正。
「这表演倒是有趣。」赛流古摸摸下巴说道,亚历山大点点头。
「那个色雷斯男孩帮赫非斯辛设计的舞蹈,其实不长,不过......」
语音未落,鼓声又是加快了起来,加米尼的刀子在空中挥过时几乎能听到破风的声音,不一会儿他脸上绘着图腾後的双眼却是扫视了一圈,缓缓後退到台後,目光最後定在最前排的阿塔罗斯身上。
......。
一瞬间,鼓声又是停止,直到少年踏开第一步并开始快跑起来,节奏突然加快,因为加米尼跑的态势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最前排的菲力跟其他几个人都一愣。
「喂......!」
门口的守卫察觉少年的刀子高高举起,一时都不确定该不该上前,而加米尼的身子跳起,狠狠踩上阿塔罗斯的躺椅,因为太过突然,阿塔罗斯要站起身挡住时扫倒一旁桌上的酒水跟食物,顿时一片狼藉。
「赫非斯辛......!」
菲力出声要阻止,几个守卫终於也冲上来的前一刻,加米尼刀子已经在空中划出一个惨白的圆弧。
「嚓」一声,正要伸手的菲力推倒一旁桌子,却是已经太晚,少年手里刀子上的流苏随着那刺下的动作颤动,阿塔罗斯被他按住颈子时瞪大双眼,好一阵嘴一开一阖,却是发不出声音。
「干什麽?不过是表演。」
亚历山大对涌上来的守卫斥道,这让周遭所有人都停下,就拔起一旁剑的菲力都疑惑的眯起眼。
--加米尼拔起插着的刀子,上面没有沾有一点血迹,反倒是阿塔罗斯侧腹旁的躺椅上多了一个洞,而正低头一看的阿塔罗斯,又是突然被加米尼按住脖子。
周围没有人出声,只剩加米尼衣饰上的流苏跟碎石在闪动,阿塔罗斯额头上的汗水在火光下尤其明显。
「喂。」
用气音贴在阿塔罗斯耳边,加米尼用只有对方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道。
「打亚历山大继承权的主意,下次我绝对不会刺歪。」
......。
除了阿塔罗斯,所有人都呆站着,直到加米尼搂搂他的肩膀,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才高声说道。
「将军,看表演的时候睡着可不好。」
「呵......」
亚历山大噗哧一笑在这种安静的时刻格外刺耳,他把躺椅上的加米尼拉了起来,跟还惊魂未定的阿塔罗斯对上视线时,发出响亮的笑声。
「幸好将军心神坚定,否则如果太胆小的人随便闪躲,是很有可能把玩笑变成悲剧。」
「......。」
阿塔罗斯虽然没开口,但是看着加米尼跟亚历山大的眼神,从刚刚的紧张逐渐转为深沈的萦红,他嘴角一弯,双眼跟亚历山大触到时,两个人都没有放开彼此,直到菲力把阿塔罗斯扶了起,乐声在这一刻又是奏起,周围的笑声还是亚历山大先带头的,而这个男人跟加米尼目光触到,又是立刻移到亚历山大脸上。
又不是菲力喝醉,他应该会察觉阿塔罗斯跟自己儿子之间可怕僵冷的视线,良久,亚历山大露出更灿烂的笑容,这才对阿塔罗斯举起杯子。
「乾杯。」
「......。」
这一次对方没有说话,举起菲力递上来的酒杯时,缓缓喝下时目光仍然没有放开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
好一会儿筵席间又是继续表演活动,加米尼跟着阿明斯他们去吃喝,罗勒斯叫住亚历山大後低声说道。
「你之前叫我找的人,他今天也来了。」
「是吗?」
罗勒斯声音压得很低,但神态仍维持一派轻松,亚历山大目光一沉,把他拉得更近,罗勒斯才又开口。
「似乎是个戒心很强的老头,刚刚菲罗塔斯演的那出剧就是他编的,我跟他说你想见他,他很谨慎,问我是什麽事。」
「就说我很喜欢他的剧,让他到旁厅等我们吧。」
「好。」
跟罗勒斯站起身之後,亚历山大看到加米尼正要跟其他男孩去台前看杂耍,索性没有唤他。
「喔,接着是说唱的表演吗?」
加米尼跟阿明斯、由里斯、贝嫩拿了些烤羊肉吃了起来,喷火杂耍跟舞女的演出结束,舞台上又要开始年轻男子的表演,看着上台的人拿着一只竖琴,除了加米尼以外,这些少年都露出无趣的表情。
「我只听过我祖父说唱,只要唱一句我就立刻睡着。」由里斯说道,阿明斯点点头。
「会想到说唱当作表演,也算是有创意了?」
「我喜欢听说唱。」一旁贝嫩突然说道。「我爸死後,我妈曾经找了个会说唱的男宠,有一次他唱歌哄我跟我妈睡觉,以为我睡了两个人就在我旁边--」
「不要在宴会里说这个啦!」阿明斯赶紧摀住他的嘴。
说起来,少年里面就属贝嫩最奇怪,因为有伊利里亚血缘,他的发色偏红,褐色眼睛细长,他的母亲也是出了名古怪的女子,而且丝毫不在意任何人眼光,丈夫死後她的韵事从没停过,贝嫩几乎遗传到她的古怪性子,常常会把一些别人视为禁忌的东西毫不在乎的说出来,在少年里他也相当不同,虽然没有长者,可是他曾跟几个长者睡过,事後全然不在意的维持朋友关系,如果有人曾说过要当他长者,贝嫩完全没放在心上过。
「嘘,要开始了。」
几个男孩虽然对说唱毫无兴趣,可是已经就座,他们想逃也来不及,只能静下来听完,反倒是台上的棕发男子台风不错,坐定之後对着他们一笑,虽然并没有特别打扮,可是表演的男人笑起来特别有魅力,迳自从容的拿起竖琴调音。
「终於可以吃东西了......」饿坏的加米尼拿起阿明斯递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台上的乐声响起时,他好一阵才注意到。
『那一年,雅典面对波斯大军压境,孤军作战。一万重装步兵!如溪水边的石头那麽多,然而,波斯王的兵丁,有如沙子一样,一眼望去永无止尽......』
台上的人深沉的喉音先是念了起来,配合着拨琴弦时,让加米尼抬起头,说唱这首歌其实很常见,但是那个嗓音他却觉得在哪听过......
「啊......」
看着台上的褐发男子,加米尼瞪大双眼,他刚到王城前几晚曾经遇过这个人,当时对方就有唱这首歌,而且还给他喝了有酒的饮料,让他当时睡着了,醒来之後他几乎以为那只是梦。
『费里皮德斯不停跑啊跑,越过山岭,跳过河流,带着换穿的凉鞋换上第三双......』
「其实他唱得不错。」阿明斯听了一会儿率直的赞美道,贝嫩认真的点点头。
「如果他说要跟我性交,我会答应。」
「没人问你这个啦......」
男子的说唱并没有持续多久,反倒是好听的演奏跟歌声引来一些掌声,待他下了台,加米尼立刻跑了过去,对方正要收起竖琴时看到他也露出笑容。
「黑眼睛?」
「原来你也有表演?」
「我也看了你的演出了。」男人故意做了个恐惧似的鬼脸。「然後才知道你叫赫菲斯辛。」
加米尼终於可以确定自己那天既不是做梦,也不是撞上什麽宫里的亡魂。
这个男人名叫佩奥迪卡斯,多年前也曾经是王家学院的学生,不过後来他就回到培拉担任他父亲的军职辅助。
「佩奥迪卡斯......?」
「你也可以叫我『帕迪卡』。」对方笑道,不过加米尼却忍不住又看了这家伙好几眼。
又是名将啊......
他忍不住感叹,如果是历史上那个「佩奥迪卡斯」没错,那麽他就是亚历山大帝国後来的摄政王,在东征进军印度时担当主要司令官,後来更成为夥友骑兵司令及右辅大臣,总之几乎是最重要的将领。
「打扰一下。」
加米尼正跟佩奥迪卡斯聊了起来,就有个乾瘦的男人举着杯子插了进来,搂着加米尼的肩膀。
「你是......?」
加米尼对这个四五十岁,眼皮发黄,双眼深陷的黑发男子毫无印象,他对佩奥迪卡斯点点头。
「不介意我跟赫非斯辛谈谈吧?我们父子好久没见面了。」
「父亲?」
加米尼这才仔细的看着这男人,他之前就知道阿明托尔,可是来到古代之後他根本没见过赫非斯辛的父母,就连对他们了解都非常少,像是每次问起亚历山大或是托勒密,他们只会模糊带过。到现在才能见到他,加米尼自然尝试表现得亲近一点,毕竟在所有人看来那都是他父亲。
对方很热情的摸摸他头发,把他抱得更紧,佩奥迪卡斯摇摇头表示不会打扰,但是起身离开前又是回头看了阿明托尔一眼。
「儿子,我听说你摔下山谷受了伤,让我真是担心不已。」阿明托尔捧起加米尼的脸亲吻,不过被他喷出来的浓重酒气一醺,他还是忍不住别开脸。
「其实,我是掉到河里。」
「天神啊,我的儿子竟然遭此不幸......」阿明托尔像哭又像笑的在他嘴上吻了好几下,对於古代父母如何相处,尤其赫非斯辛跟他父母如何相处,他完全不知道,所以感觉到阿明托尔一只手伸到他凯顿里时,他只挤出个笑容。
「我太想念你了,儿子,你得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我们回房间聊聊?」
「啊,好,好......」虽然看得出来阿明托尔应该不知道赫非斯辛失去记忆这件事,但是基於自己身份是他儿子,加米尼也只好点点头。
「这里是房间?」
看着阿明托尔打开一间在宾客住宿的边楼小房间,加米尼问道,对方笑着把他拉近房,既使加米尼不是个容易多想的人,但是对於阿明托尔立刻将房门锁上,他还是有些迟疑。
「放松点,告诉我你在王家学院过得如何?书念得好吗?」
「唔,还,可以。」加米尼被他在腰上搓了搓,最後终於忍不住後退,阿明托尔又抚抚他的肩膀笑了笑。
「躺下来休息一下,我帮你换下衣服。」
「不用了,嗯!」突然被在肩膀一吻,加米尼差点没跳起来,阿明托尔不知何时解下他凯顿上的别针,那种毫不犹豫,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惊呆。
「还像以前那麽怕痒?」
「我要出去......」
加米尼定声说道,不管赫非斯辛怎麽跟他父亲要好,在他看来,这都不对劲,只能认定是阿明托尔喝太醉了,但是正要推开对方,这个男人嘴唇贴在他耳边的一席话却是让他一愣。
「你还是一样乖,赫非斯辛,怀念我抱着你睡吧。」
…...。
这不是加米尼第一次怀疑过,最早在他向亚历山大问起赫非斯辛父母的事时,所有人都不愿意告诉他,而来到王城照理说要跟父母见面,亚历山大却是将他跟他父亲的住所相隔这麽远,如今被这个男人解下衣服,对方似乎很习惯的动作让他全身僵硬,除了恶心还是震惊。
你似乎很讨厌亲吻,拥抱也是很久後才习惯。
亚历山大提到以往赫非斯辛时曾这麽说过,当时他就不懂,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为什麽对性爱、亲吻或是肢体接触感到抗拒,如今搞清楚了,他却像被雷劈中一样的呆滞。
「走开......!」
加米尼使尽全力才把对方推了开,或许是因为阿明托尔喝醉了的缘故,被他一推踉跄了好几下,还弄倒一旁的水瓶。
「赫非斯辛,看看你......」阿明托尔低吟出声,露出痛苦的神色,本以为他会自己起身,但他却对他伸出手。
「我只是想欢迎你回来,不要这麽紧张,孩子,把我扶起来。」
「......。」加米尼的犹豫只在一瞬间,阿明托尔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也或者他就是习惯这麽灵活的操纵,加米尼一稍微往前,一只脚又是被他抓了住。
「臭小子,你又想挨打吗!」
像是突然换了一张脸,阿明托尔扭曲的嘴角冲着他吼道,让加米尼吓得ㄧ拼命乱踢,其中一脚踢在他下巴,这个男人才终於放了开。
「杂种小子,不要以为亚历山大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对父亲不理不睬!」
加米尼用力扯开锁,看到这个家伙朝他爬过来,连门也来不及关上,他立刻拔腿就跑,刚刚被阿明托尔抓住那只脚的凉鞋掉了,但他根本管不了那麽多,後头阿明托尔虽然没追上来,但那沙哑的大吼在走廊上的回音让他头皮发麻。
「把我丢在这个烂房间,亏你还在王城吃香喝辣,臭小子,我迟早会把你捏死!」
「赛流古,专心点。」
宴会厅里,虽然坐卧的姿势还是一派优雅,不过一旁的父亲安条克早就看出他儿子视线转到门外好一阵,虽然适时会对另一头女方正谈着马匹报以礼貌性的笑容,但明显心思根本没有这场聚会里。
「我才快十九岁,你就要我把一生幸福葬送在你们安排的婚姻里,我不让自己分心,难不成要感谢你吗?」
对於儿子的抗议,将军安条克只耸耸肩,用气音回道。「谁说要你结婚了?女孩对你有兴趣,我们提供你们说话的机会,我这种开明的父亲什麽时候要你葬送一生了?」
「谢谢你的开明逼得我不得不在狂欢的晚宴时坐在这里听他父亲吹嘘马匹交配。」赛流古挑起眉毛,立刻被安条克瞪了一眼。
「嘴巴放乾净,人家可是看上你温柔文雅的假象。」
「也许是看上你将军职位的富贵虚荣假象。」
两个父子毒舌程度几乎差不多,赛流古好一阵发现对面的德米特里之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好露出笑容,结果只引起女孩脸上一红,一会儿才转开视线。
非常害羞啊......
除此之外赛流古对眼前跟他年纪相仿的纤瘦、金发的女子没有太大印象或想法,据说他们十岁时见过面,赛流古当时牵着她的手到池边玩水,但是他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总之,这个名叫史特拉托妮的女孩是他父亲的好友德米特里的小女儿,德米特里是夥友骑兵指挥官,女孩子上面的姊姊都出嫁了,德米特里家的女儿是出名的漂亮,这个女孩子也没例外,白里透红的皮肤,小眼小嘴,鼻子秀气,也是也有她自己的味道,但是整体来说赛流古虽然喜欢俊男美女,却对个性较温顺的女人没有兴趣,不论男人或是女人都还是有个性点,不管凶了点或是说话直接都无所谓,总之能够吸引他视线的还是强势点的男人女人。
当然,这也是为什麽李奥那吸引他的原因,看似强悍的男孩其实内心清纯不已,然後被自己拥抱时的信任又让他越来越诱人,这些都让赛流古肯定当初亚历山大没说错,担任一个喜爱少年的长者是很奇妙的。以往他不喜欢约定、承诺带来的压力,可是拥有了李奥那之後,只属於彼此的感觉又是让他着迷不已,不论是知道对方的敏感之处或是熟悉他发丝的触感跟气味,这都是异常美好的,让他恨不得立刻拥抱心爱的男孩......
不过,喜欢是一回事,身陷在这种走不开的场合,赛流古看了大厅门口的方向只能吐口气,想到刚刚少年应该是看到菲罗塔斯的撒娇而生气,赛流古还真想立刻起身离开,毕竟他可不想让也有来宴会的达洛斯找到任何机会接近自己男孩,但刚刚最後看到李奥那是跟阿明斯一块,他也就安心一点。
「我看这里有点吵闹,我跟德米特里官长还要跟陛下去泉池夜景的聚会,赛流古,不如你带史特拉托妮小姐到附近走走吧。」
一会儿安条克看到女方父亲猛使眼色,也只好这麽说道,这让赛流古跟女孩子对看一眼,原本他或许可以想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藉口推辞,但碍於对方对方面子,他总不能第一个开口拒绝,只能点点头。
「史特拉托妮小姐,既然我们父亲都不在,有件事我想先说清楚。」
好一会儿等到两人父亲走了,来到女孩面前的赛流古对他伸出手,但当史特拉托妮握住他的手起身後,他却突然正色说道。
「什麽事?」
「如果你是碍於父母的压力才来这这场会面,那麽我们都不用浪费彼此时间,你是小女儿,照理说是最受疼爱的,所有人都会希望你得到适合的婚事,但是我完全没有要娶妻的意思,这跟我的人生观一点都不符合。」
赛流古丝毫没有不屑或是冒犯之意,但却是异常认真。「所有人都会告诉你丈夫只要温柔体贴就好,可是就连我都会有粗鲁的时候,如果等到你婚後看到我喝醉跟着其他朋友脱个精光跳到池里的样子再後悔,那就太晚了。婚姻要考量的东西太多,责任也太多,而我现阶段什麽责任都不想要。」
讲完以後一阵沉默,只剩宴会里歌舞的声音,史特拉托妮瞪大的双眼最後落到赛流古眼睛上,最後才缓缓开口。
「正好相反,你以为是我父亲逼我来的,事实是我要求他让我跟你见面的。」
史特拉托妮原本带着一丝羞涩的视线这一次没有飘移,只直盯着赛流古。
「如果曾经有很多女孩子看上你的风度或是外貌,那也不过是假象而已,结婚对一个女人来说跟赌注一样,而且是不能选择的,她们也只能选择最美的一个假象,如果你婚後变成一个无赖,至少在人前其他女子会羡慕我,如果你风流成性的话,也比丑恶粗鲁的男人还更可以让我忍受,我就是这麽想。」
史特拉托妮并不是善於口舌的女孩,但是她缓缓说道,就连赛流古也瞪大双眼,最後一笑。
「所以你把我当成勉强可以接受的漂亮配件?」
「就像你把我当成无法接受的配件一样。」
史特拉托妮没有笑,但一席话却是让赛流古重新审视她,至少他知道同年纪的女孩子里从没有人会有这种想法,甚至是这样回他的话。
「温柔也许是语气或是动作形成的,但至少我知道你整个人格就是个温柔的人,否则又怎麽会诚实的说那些话?一样是喝醉酒,我看过自己姊姊被姊夫拳打脚踢後的模样,所以你脱光衣服跳到水池里在我看来还是难能可贵。」
「是吗?」被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这麽盯着直言,赛流古最後噗哧一笑,这才放开她的手。
「我送你去坐轿子吧,史特拉托妮小姐,毕竟我不想让你看到脱光衣服的样子。」
「我也暂时不想看到。」
史特拉托妮看了赛流古一眼,最後被逗得一笑,虽然不是艳丽的五官,笑容却像在发光一样,赛流古把西马伸垫在手上才让她挽起手臂,但是,才刚走到宴会厅门口,赛流古就被冲进来的由里斯一撞。
「怎麽了,朋友?」
赛流古抓住由里斯肩膀,後者这才站稳,看得出来他本来喝得有点醉了,所以着急抓住他手臂时险些没站稳。
「你在这里?跟我过来一下!」
「怎麽了?」赛流古皱起眉头,只见由里斯欲言又止,最後凑到他耳边时又次看了周遭一眼才开口。
「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是李奥那出了点事......」
「什麽?」赛流古听到少年的名字细眯起眼,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外飞来一笔,刚刚还看到李奥那跟阿明斯在一块,现在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过突然。
「是达洛斯?」
「我不知道,你先跟我到旁厅......但是冷静点,他的伤势看起来实在......」
「让开。」
赛流古这一次没等对方说完,就是推开在门口的几个宾客,跟着由里斯冲进走廊。
「在这里。」
亚历山大跟罗勒斯进入旁厅时,老人早就等在那里,相较於宴会里的其他宾客,这个约莫六十岁的男子穿着极为朴素,亚历山大没有扬声跟他招呼,只轻轻点了点头。
「伊尤古德,这是王子亚历山大。」
「......我知道。」
罗勒斯出声之後,老人原本看着四周的漂浮视线这才回到他们身上,伊尤古德肥厚的眼袋显现出他视力有些不良,浅色眼珠子有些混浊,但是防备疑惑的眼神还是紧盯着这两个人。他皮肤有些苍白,是长期待在室内的皮肤,而瘦弱的骨架支起衣服,缓缓踏出一步时,亚历山大才看出他一只脚是瘸的。
「我想你知道『荷米斯』。」亚历山大让老人坐了下来,凑近他旁边才轻声说道,而这一刻,他也看出伊尤古德脸上的变化。
人一辈子能目睹另一个人震惊的机会并不多,但是老人脸上的表情更像他说出什麽远古咒语似的,如果他下一秒断气,亚历山大或许也不会意外。
伊尤古德。
那天跟加米尼在图书馆里发现关於荷米斯的文献,就是这个老人收集编撰的,当时亚历山大就让罗勒斯去调查,伊尤古德是没有什麽名气的剧作家,可是当他说出荷米斯时,老人的眼神与其说是恐惧,不说说带着一丝死前的绝望。
「我罗勒斯都相信这种人真的存在,我遇过几次暗杀,跟他们有关,我也亲眼看见荷米斯过,罗勒斯跟他们接触过。」亚历山大扶住老人肩膀,语气沉着的说道。
「我会保障你的安全,但是需要你多告诉我一点荷米斯的事。」
「为什麽会是你......?」伊尤古德开口时声音沙哑,他望着亚历山大时满是狐疑跟震惊。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想要我死於意外,试了不只一次。」
「意外?」伊尤古德看了自己脚一眼,最後发出像是讽刺的一笑,但神情却是眉头深锁。
「我不知道怎麽告诉你,可是你要知道,我们不应该提起这些人的名字......这是把自己身陷危险中。」
「我会万分小心,他们曾经试过要杀我跟我的少年,因为他跟你一样,研究过荷米斯。」
「天神啊......」伊尤古德深深叹了一口气,脸埋在自己枯乾的手里。「不可以......听我说,绝对不要研究荷米斯,连想都不要想,因为那就是他们最可怕之处。」
「什麽意思?」罗勒斯问道,伊尤古德看了他一眼,紧紧按住亚历山大的手臂。
「那是诅咒,一旦你开始研究,想要探知他们的事情,你就会发现,这些人真的存在,然後......」
老人声音像是突然被掐住一样骤然停止,亚历山大只见他看阳台飘渺的帘布一眼,罗勒斯望向那里,除了风声跟月亮的青白光芒什麽也没有。
「然後他们就会盯上你。」
伊尤古德用气音说道。
「他们不要有知道,或是认为他们存在的人,他们......的一切行动就是靠着没人知道来进行,当所有人都把『荷米斯』当作是传说神话,他们就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所以一旦你相信了,你就成了目标。」
这也是为什麽......当时荷米斯想要杀掉加米尼,就是因为他开始研究,并且相信,然後更可怕的是,他当时或许知道是谁......
这是亚历山大一直不想去深思的部分,王家学院里的任何一个人可能是荷米斯,加米尼甚至说过,那有可能是亚历山大亲近的人。
「我不懂的是,为什麽没有人相信他们就可以达成目的。」亚历山大说道,不知道为什麽,他自己似乎知道答案,只是基於某些原因,他实在不想从自己身边的朋友开始怀疑。
「因为那可能是你的亲戚或是挚友,一切太难说了。」伊尤古德说道。「你想不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跟荷米斯签下密约,让他们为他效力,到最後受他们控制,许多王朝就是如此,最後走向灭亡。」
罗勒斯曾经这麽说过,他的祖父就研究过荷米斯而亡,而据他祖父表示,萨里亚王室就是私底下受控於荷米斯,好几任国王也跟他们有密约。
「孩子,不要去想他们,他们就会像影子一样,不去注意时,日落时越拉越长,最後隐在夜色里。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们消失,但不去看他们至少你可以活命。」
既使知道这些,但是亚历山大也意识到,这是没有回头路的,伊尤古德要他们装作不知道,而跟他回到王城的加米尼最近似乎也没有安全的顾虑,之前想要杀他的荷米斯没有威胁他的生命,这或许跟他失去记忆有关,但是荷米斯如何能确定加米尼对於过去的记忆消失,这一点亚历山大想不透。
「或许荷米斯早就试探过赫非斯辛了?」罗勒斯问道。「亚历山大,我知道不能随意猜测,可是你不能不防着身边的人,当初荷米斯就是要我去查赫非斯辛是不是真的失去记忆,现在跟他接触的人都有可能......」
「不要以为荷米斯只有一个人。」
伊尤古德说道,这让亚历山大还有罗勒斯都看向他。
「有可能好几个,他们在王室里通常会有签约的人,为这些人效力,然後那个签下密约的人除要献祭给荷米斯,还要保护他们在各处的身份,然後他们就会替密约者铲除异己,提供情报,或是暗杀,他们最擅长让人死得像是意外一般......」
罗勒斯发现老人又是看向阳台处,混浊的视线似乎一时间定在某一处,惹得罗勒斯也看向那里,但那处除了阴影什麽也没有。
「要怎麽找到谁是荷米斯?」
既使老人已经如此忠告,亚历山大还是问道。
「如果你有要找他们的念头,一定要隐藏起来,相信我,孩子,我研究他们太多年,起先都是不愿意相信,可是一相信了,他们就开始想害我,我逃过一劫......」伊尤古德摸摸自己瘸了的脚说道。「那次之後我再也不碰荷米斯相关的东西,不提、不谈,也尽量不跟人接触,如此才能度过晚年。」
「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怎麽找到。」亚历山大说道,「至少我必须知道是谁,否则马其顿王室会永远笼罩在这种阴影里,阿吉德王朝会灭亡的。」
伊尤古德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的,除了腹部刺青,但那可以遮掩,你要知道他们非常诡诈,而且擅长化妆、易容,声音的伪装也是能手,隐藏在人群间,没有人会对他们起疑,分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他们做得无比高明,你必须提防看似天真无辜的人,然後一定要听我一句......不要把任何人排除在外。」
「分化人的情感?」亚历山大眯起眼,罗勒斯凑近时也等着老人回答。
「他们受的训练就是如此,心理暗示或是催迷,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操弄人之间的关系,很多王室就是为了这样彼此反目,懂吗?殿下,你要务必小心,荷米斯可以是任何人。如果你心里有想到绝对不会是谁,那你就永远不可能找到他们。」
「......。」
亚历山大沉默了,这无疑是说到他心中最盲目的一点,不管是谁都有最信任的人,亚历山大的朋友无数,而真要说起来他失信不疑的人,除了加米尼之外还有好几个,如此的可能性他无法接受。
「不管如何,请你把所有知道的告诉我,我跟罗勒斯会再评断。明天我到你府上一趟吧。」亚历山大最後这麽说道,罗勒斯也点点头。
「我们会找人护送你,确保安全。」
「不了,这样反而更明显,只要别让任何人有机会知道我们在谈论他们就好。」伊尤古德缓缓要站起身时,亚历山大把他扶了起来。
「不会的。」
「务必小心,不论是你多亲近的人。」伊尤古德跟他们跟他们分开时低声在亚历山大耳边说道。
「殿下,务必记住,你越觉得坚固不可摧的东西越脆弱,越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