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社团教室里稍微後方的位置,看着寒着脸,动了怒意的滕夏,与正跪坐在滕夏前方低着头的花杏。
喔,还有一脸茫然不太明白发生什麽事的小冬仔。
话说回来今年夏天真不是普通的热,幸好教室的冷气够强,不然我实在无法度过这样炎热的天气。
啊,待在滕夏身边或许也能感到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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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对不起啦,求你救我啦。」花杏抬起头来苦苦哀求着。
「我是凑人数的。」滕夏冷冷地说。
花杏扯着衣摆,怯怯地说:「我知道啊......可是就、不知不觉就给忘了嘛。」
「是忘了还是平常就没在记录?」滕夏冷冷地瞪着花杏。
「唔......」原本花杏想张口说忘记,但看到滕夏的表情只好诚实回答:「没、没写过。」
滕夏环着手,不发一语。
而小冬仔看到花杏欲哭无泪的模样觉得十分心疼,想要安慰却又看到滕夏冰冷的神情,不知该不该开口,像是怕被冰锥砸到。
看着前方的冰天雪地,我微微叹口气,思考着该怎麽去救。
因为考试周快到了,社团也差不多要停止活动了,这时花杏才发现明天就是社团评监的缴交期限,
然後才惊觉到资料册是完全空白,没有一个人有在做这件事。
原本今天只要去采买暑假社游所需东西,却不得不先暂停改做评监。
毕竟我们学校的社团跟一般大学不太一样,无论是创社或是评监都异常严格,就算是历史悠久的社团,只要评监没过,二话不说地立刻被解散。
也因为如此,社团不怎麽兴盛。
而滕夏的科系每到期末都要做作品评监,更加忙碌,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可以采买暑期社游的东西,却又遇上社团评监进度空白的窘境。
再次叹口气,我起身走向前方的寒天冻地。
「那麽,滕夏和小冬仔还是照旧去采买吧。我跟花杏就留在这里赶评监好了。」
滕夏转过头来,一脸怀疑地看着我。
真是,好心给她机会却被瞪,这年头好人真难做啊。
「照这样看来期末评监会用很久,滕夏应该没那麽多时间待在这里吧,所以就去采买然後就直接回家赶系上作业吧。至於小冬仔在这里是帮不上什麽忙的,乾脆去帮滕夏搬东西吧。买完後也回家用功期末考吧,不然被二一就好笑了。」
「我呢,反正只有考试而已,也没什麽难度,我差不多都读完了,在这里留到几点都可以。花杏是社长怎麽样都得留下吧。」
我转头看向花杏,花杏一脸感激的猛然点头,又发现不是跟她的夏夏一起留下又觉得有点伤心。
而滕夏则是理智上明白是好方法,心智上却因为要跟小冬仔独处而有些慌乱。
至於小冬仔则是一听到期末考就开始一脸空白了。真是,你乾脆转学算了。
看向各自怀着不同心情又不发一语的三人,我有些不耐。
「所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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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这好像是第一次跟阿曙你独处欸。」花杏边转着手中的蓝色原子笔边说着。
我低着头整理桌上的社团活动照片,一边淡淡地回应:「喔,是吗?」
「嗯啊,谁叫你都黏着夏夏。不要跟人家抢夏夏!」花杏双手握拳,微微向前倾身,不满地说。
我放下手中的照片并抬起头来,不以为然地回答她:「是我黏着滕夏还是你黏着?」
而对面的花杏则一脸心虚地把头转向旁边。
我支着下巴,问着心虚的对面:「你就这麽喜欢滕夏啊?」
只见对面一听到我的问号立刻丢掉心虚改成超级兴奋:「嗯!超喜欢!夏夏看似冰冷冷的但其实是很温柔的我知道!夏夏只是不善言辞而已我懂得!尤其是她困扰的表情真的超可爱!我最喜欢每次我跟夏夏出门遇到不认识的人胡乱搭讪的时候,一脸困扰的向我求救!那表情真的超可爱!」
我默默的看着对面的花痴身边开满一朵又一朵的花,伸手摘了一片看了一眼然後丢掉。
啧,居然还一脸陶醉样。
「唔哇,终於做完了!」花杏毫无形象的将自己成大字型,瘫在椅子上。
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忍住想吐槽的心情,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满晚了,你要怎麽回去?」我抬头看向依旧维持着不雅姿势的花杏。
「我就......」突然桌上镶有粉色亮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花杏拿起来看了一眼,「喔喔,小冬说要骑车来接我。」
看着充满闪亮粉红的手机,我再次吞下吐槽的话语,「哼───想当白马王子结果充当车夫的小冬仔啊。」
听到我的话语,花杏大笑了一下:「什麽跟什麽呀,小冬听到又要跟你拼命了。阿曙你呢?」
我低头滑着手表,头也不抬地回说:「捷运吧,还有一般末班车。」
整理完之後,我便继续待着直到小冬仔出现,再走出大门走往捷运。
走上几步阶梯後,沿着手扶梯向下,我从包包拿出卡片刷过机器後,再搭着手扶梯往下至月台等待列车进站。
直到地面的红灯闪起,待列车完整停下且开启门後,我选了一处人不多的车厢坐下。
支着下巴往窗外看着漆黑,想起那日窗外也是如此的昏暗,随着列车因行驶的晃动,我的思绪也转向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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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趁我进浴室时想偷偷溜走的某人:「想溜去哪啊,滕夏?」
滕夏默默的转过头看向我,用无言控诉。
「已经很晚了,而且我家跟你家虽然算近但也有三站左右的距离呢,更别过这里完全不会有计程车出现喔。」
滕夏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向时钟,最後又默默地爬上我的床铺。
我倚着墙壁看着她,确定她不会乱跑之後又转身走进浴室洗澡。
不管怎麽说,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走在路上实在不太安全,我只好委屈一下让出床位了。
因为浴室就设在房间内,一出浴室便看见滕夏缩起身体抱着床上的棉被,茫然的望着前方。
我转向时钟,看了下时间,微微皱眉。心想平常这时间滕夏早就睡了才对。
转身关上浴室的门,走到床铺旁沿着床边坐下。
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问着:「怎麽还不睡?」
滕夏摇摇头,淡淡的说:「睡不着。」
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就这样没入黑夜之中,唯月光洒在滕夏身上,睁着大大的眼眸既漆黑又明亮,整个人动也不动的,就这样漠然的缩着身子。
看着这样的她,我微微叹气。
「那就别睡了吧。」
「喏,给你。」我拿着倒入鲜奶的白色马克杯递向滕夏。
滕夏默默的接过杯子,轻轻的说声谢谢後,又缩回去床上。
我看了她一眼,便拉过从客厅拿来的垫子,铺在地板上後,靠着床铺坐了下来。
沉默便这样蔓延至整个房间,使空气凝结。
便是擅长活络气氛的我,面对这样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你......」偏着头思考一下,既然气氛都如此僵硬了,就乾脆问我想问的好了,「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喜欢小冬仔的?」
听见我的问题後,滕夏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转头望着我,不发一语。
而我也就这样静静的任她注视。
良久,她开了口。
「今天......今天是我第一次面对。」然而,并不是回答我的疑问。
「......我一直是知道的,知道紫冬有喜欢的人,早在认识他之前......早在喜欢上他之前。然而,明明是知道却还是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没有一天不觉得自己愚蠢。」
「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也知道他喜欢的人有喜欢的对象,就这样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们这样的平行线,某天却发现,自己也落入其中了。」
「期使如此,我还是假装,还是......想着他的前方依旧是平行线,而他前方的两人已然交会,那麽,如果我跑得够快的话,如果我储存完勇气之後,说不定就可以跑到他前面,截下他的视线,让他面对我。」
「我是这麽想的,不过今天......」
滕夏睁着失去焦距的眼睛,望着不知何处的前方,像是没自觉双眼已岑满泪水,而载不住的便顺着脸庞缓缓流下。
「我喜欢他......很喜欢他。可是......在我还没储备完勇气之前,他又跑的更远了,我是不是该放弃了呢?」
滕夏边说着边阖上了眼,泪水更因为阖起的双眼而流落更多。
我并没有面向她,而是背着她听她诉说,渐渐的身後的话语消逝,伴随而来的事浅浅的呼吸声。
我转过身,静静的凝视着不知不觉睡着的滕夏的睡颜,伸出手顺一顺她的发。
过了许久,我抬起她的身体让她平躺後又拿起棉被盖住她,接着缓步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