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余嬷嬷见我走出,连忙迎上来,领着我前往东宫的东房。
走至东宫门前,三尺高的宏伟石狮子张牙舞爪的伫立在两旁,匾额上用遒劲豪迈的书法写着〝东宫殿〞。
「此时太子殿下正在朝课,怕是不在殿里。」余嬷嬷看我驻足不前,跟我解释着。
我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跟在余嬷嬷身後朝东边的厢房走去。
东边厢房门口上挂着〝兰阁〞匾额,格局摆设如其名,虽小却雅致,庭院中有兰花园,满满的蓝色香雪兰花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
一厅堂一卧室一书房。
我对兰花满意的一笑,余嬷嬷见我喜欢连忙讨好道,「陛下听闻三小姐喜欢花,特意嘱咐清好兰阁给三小姐的。」
「西房是甚麽花?」我偏头问。
余嬷嬷答道,「西房为长春阁。」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三小姐今天好生休息,明天开始太子妃礼仪,小的先退下了。」余嬷嬷说完,福了福身退下。
我整理好不多的行李,走出兰阁,漫无目的的乱逛一通,经过一个看似是皇家书院的地方停下脚步,安静的连树干上的啼声鸟鸣都像是多余的。
「太傅,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但是如只以理治民,是无法治理暴民的吧?」书院里传出李唯带着疑惑的声音。
我怔了怔,难道是走到李唯早课的皇家书院了?
「不然。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如以以暴制暴,天下不大乱也。」被称为太傅的男子用年轻有力且温润如水的魅力嗓音解释道。
是大哥,月如风的声音。我在心里想着。
「那又该如何治理暴民呢?」李唯持续追问。
「何为暴民?天子不足以治理天下以致产生暴民,若天下太平何来暴民之说?」月如风从容答道。
说的好!我在心里为月如风这一翻精彩的解说拍手叫好。
「今天早课到此为止。」月如风收拾好书本,对李唯说道。
「多谢太傅解惑。」李唯站起身朝月如风微敬礼,走出书院。
我迅速闪身躲在墙角边阴暗处。
月如风随後走出,一跨出门槛,沉稳的脚步顿了顿,突然一个猛然如猎豹般伸出手揪住我的衣领向後跩,另一只手使劲掐住我纤细的脖子,手指准确无比的朝动脉按压,清俊风雅的俊脸阴沉问道,「你是谁,为何躲在这里?」
我一个惊恐,肺部的空气被掐得上不来,痛苦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叫道,「大……大……哥。」
月如风看清来人脸一楞,连忙松手,满脸歉意,慌忙道,「如玉,你怎麽会在这里?没事吧?」
「咳……咳……」我拍着心脏,眼泪挂在眼眶旁,大口大口吸着珍贵的空气。
「如玉如何?还好吗?」月如风拍拍我的背,担忧地说。
待好些了,我噙着泪控诉,「大哥,差点被大哥杀死了。」
「抱歉,皇家书院以往只有我和太子,是我贸然出手了。」月如风歉然说道。
「是我冒失闯入了,是我的不是。」听着他如此一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乱入神圣的皇家书院的。
「是今天入宫的吧?」月如风和我并肩走出书院。
「是啊!明天开始太子妃礼仪。」我说道。
月如风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别扭着,「如玉……你当真想成太子妃吗?」
我停下脚步,月如风也停下回头看我,满脸担心之情不言而喻。
「大哥,我知道若是成为太子妃,会带给月家很大的灾难。」
月如风叹了口气,走向我,摸摸我的头,「你真是懂事的孩子。」
我眯起眼,笑道,「因为我有个聪慧的大哥。」
走至兰阁门前,月如风说:「当宫中女人不易,即使是暂时的也是一样,你自己小心。」说完,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转身走入兰阁赫然发现一个人缩在兰花园角落边画圈圈,背影显得孤单。
我〝噗哧〞不小心笑出来,却还是训道,「小弼你当这里是问安客栈吗?说来就来!」
云皕清秀的小白脸转过来还挂着清汤鼻涕,泫然而泣,「公子!这麽大的事情您都没和我说!」
「甚麽事?」我疑惑着。
「还有甚麽事!当然是您要成为太子妃的事!还能有甚麽事比这件事更大的吗?」云皕抖着手哭诉。
「阿……事情一多给忘记了!」我尴尬的解释。
「公子阿──!您若成了太子妃了,那咱们伟大的玉面公子不就要退休了!」云皕哭喊道。
唔!小弼跟在我身边久了连我一些奇怪词都学起来了……
「小弼!你到皇宫不怕被当刺客吗!」我突然想到。
「公子您少转移话题!我功夫跟着您学的才没那麽容易被发现呢!」云皕用鼻孔喷出气哼哼了两声。
「我不会成为太子妃的。那你是怎麽找到我这里的?」
「自然是……」他又神气的哼哼了两声,续道,「从您出月府就一直跟着您了!」
「你是幽灵吗!」我抽了抽眉角。
「幽灵是甚麽?」云皕不耻下问。
「……」
晚上,宫里分了一个宫女下来给我,年纪约为十岁的孩子,个子小小的,个性却相当老成,她两频边绑着小辫子,如瓜子般的小脸,眼睛细长,站在我面前站得相当直挺。
我坐在房间椅子上与她平视,笑问,「叫什麽名字?」
她声音平淡回道,「奴婢的名字由您来取。」
「那就叫淡兰。」我随口说道。
淡兰点了下头,「谢小姐赐名。」
「下去吧!」我摆摆手,将头望向窗户,目无焦距的看着高挂夜空的月亮。
淡兰离开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一声,「丽妃娘娘到。」
我回神,缓缓站起身。
只见丽妃一身水蓝色百合花图腾的衣裳,肩上披着黑兔毛披风,形如弱柳,发上插着掌心大小的仙鹤衔草金珠髻,她目光如秋水,举步优雅的踏进兰阁,身後个着一排宫女太监,好不壮观。
「给丽妃娘娘请安。」我微幅身,低头说道。
丽妃走至我面前,朝身後那一排宫女太监轻说道,「都去外头守着,本宫要和妹妹说几句家常话。」
直至原本就不算大的房间只剩丽妃和我。
丽妃扶起我的手,轻声说道,「一家人礼就免了。」
我站直身体,续道,「兰阁简陋,还请丽妃娘娘多包涵。」
丽妃不说话,找了个位子自迳坐下,亲自倒了一杯水推到我面前,「坐吧!」
我抿抿唇,跟着坐下,却不喝推到我面前的水。
「似乎不是很欢迎我?」她抬起美眸笑问。
我叹了口气,竟然对我用了不是尊称的〝我〞!
我扯开嘴唇勉强笑道,「怎麽会呢!只是丽妃深夜拜访让我受宠若惊了。」
「只是一直找不到对的时间找你。」她扬起春风似的笑容,我却在她美眸中看到了一丝自嘲。
而我一点也不想去探究那一丝自嘲从何而来。
「只问你一句,可想成为太子妃?」她单刀直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我重重了叹了口气,霎那间,觉得疲惫不堪,说道,「这已经是第四次我听到同样的问句了。」
丽妃如秋水的美眸闪了闪,续道,「我要答案。」
「我的答案是:不。」我抬头与她平视,目光坚定无惧。
丽妃像是松了口气,用如青葱凝脂的修长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三妹,在宫中我无法护你,所以自个儿小心,皇后娘娘不是善类。」
我胡乱点头。
「千万要小心皇后娘娘,前些年的李嫔就是因为皇……」还未等丽妃叮咛说完,我不耐烦地打断她。
「我不会成为太子妃,所以不必告诉我这宫中有多黑暗。」
丽妃怔了怔,末了苦笑一声,「是我多嘴了。」
「夜深了,丽妃娘娘可还有其他事?」我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那三妹好生歇着吧!」丽妃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在要推开门之际,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我不理解的眼光,而後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帮宫人离开了兰阁。
我迅速脱了鞋袜,连外衣也懒得脱直接窝进被窝里,用厚厚的棉被紧紧地裹着自己,心里依旧是寒冷的。
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不知不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