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朕也要宣布。」皇上又道。
众人抬起头看向圣上的龙颜，皇后捏紧手中的秀帕，像是在忍隐些什麽。
「朕要将月家三小姐纳为太子妃。」皇上不疾不徐道。
这道爆炸性的宣布顿时炸了锅，众人议论纷纷，将各种不同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像是要在我身上戳出一个洞一样。
倏地，我全身冰冷，什麽都不能再思考了。
李唯瞪大他那总是眯着的桃花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皇上，再机械式地转头看我，一副看着怪物一样。
「本宫认为不妥。」皇后扬起完美的微笑，目光却犀利的直直朝我射来，拍了拍魏卿语的纤纤素手，开口说道，「月家三小姐与六王爷有私情，可是闹的满城风雨，无人不知，这样的妇德如何能做太子妃？本宫认为魏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是京城盛名的才女，成为太子妃更为适合。」
被点名的李灏睁大眼，立刻转头看向那曾经的知心好友，却发现少女一脸呆滞，目光游离，整个人像没灵魂一般。
心痛着，曾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是那麽活泼生动，用激昂的目光对他诉说着月老夫人对她如何如何，那时候的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当彼此是最重要的好朋友，而如今却因为这样的闲语成为众矢之的。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留了她一个人面对满城风雨。
李灏双眼充满愧意和歉意，握紧双手，张开口又默然闭上嘴，什麽都帮不了。
一旁的晚曰公主静静的看着，看着自己身边的丈夫用一种愧意的眼神望向了那个传闻中的相好月三小姐。
灏，你对她是愧意，那有爱吗？对我呢？可否有爱？
大家都为这个消息惊愕不已，没有人注意到李慕的表情，面无表情。
而他袖口下的双手却紧紧地握着，手腕处青筋若隐若现，指尖的指甲狠狠插入掌心中，血肉淋漓，却感觉不到痛。
为什麽？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却连我唯一最渴求的都不留给我？
「皇后这是要和朕反对？」皇上不怒而威。
皇后垂下头，平声说道，「臣妾不敢，只是提议罢了。」
为了李唯，我可以舍弃皇上的宠爱，但一定要将最好给李唯，并且将他推上那个位子。皇后在心里坚定道。
「臣妾认为，不如让两位先在宫中学习太子妃礼仪，再以优秀的人成为太子妃。」丽妃如黄鹂的美声适时的出声，缓解了宴中紧张的气氛。
魏卿语低着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丽妃的提议可行，如此一来，皇后可还有异议？」皇上扬起嘴角，声音不咸不淡，却寒的让人不禁颤抖。
「臣妾没有异议。」皇后昂起头，自信一笑。
我亲自挑选的人怎麽可能会输，用尽一切办法，我也一定不会让月如玉成为太子妃的。
「好语儿，可不能输给那种妇德低下的人。」皇后握住魏卿语的手，亲昵地说。
魏卿语乖顺点了点头。
李慕绿宝石色的双眸涌上痛苦，垂下头掩饰眼中的异样。
语儿，我们说好的你忘了吗？
「三天後，月如玉、魏卿语进宫入住东宫学习太子妃礼仪并且与太子培养感情，三月後定谳。」皇上宣布道。
这个插曲没有影响冬至宴的继续，而我从头到尾，如雕像般，就这样直到宴会结束。
走出宫门，我忽然不觉得冷，甚至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出宫中的。
眼前的街景忽然陌生了起来，皑皑白雪覆盖一片，天空开始下起细细雪花，飘到我头顶上、肩上、手上……还有心上……
原来最冷的不是冬天，是心里的伤。
「看样子你似乎不愿成为太子妃？」李昀的声音在我身後传来。
「李昀，最遥远的距离是哪里？」我没有回头，从温暖的袖套里伸出手接住飘在眼前的细碎雪花，问道。
甚至忘了自己竟然直呼了他的名字。
「最遥远的距离，是我与母妃的距离。」李昀轻声道。
四王爷的亲生母妃是已故鸳妃，在许多年前因病逝去了，然而就是因为母妃的逝去让四王爷从小备受孤立，以致远到边疆成为驻守的悍将军。
「有人说，最远的距离是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我爱他；我却觉得，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明明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假装不知道我爱他。」
李昀望着少女的背影，蓦然想起他们初相见她口里唱的那首歌。
他还没爱过，所以无法体会，但却本能的心疼了起来。
他没开口问那人是谁，以为是六弟李灏。
「如玉！」李灏焦急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我和李昀同时转头，与李灏面对面。
「如玉……对不起……」李灏想上前拉住我的手，却被李昀挡住。
李昀挑挑眉毛，用高大的身材挡住我，将我全身垄罩在阴影下。
李灏微愣，停住身子，低下头歉意道，「如玉，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什麽好对不起的，你有你的使命要完成，你和公主很般配。」我弯了弯嘴角说道。
李灏，至少我们之间要有一个人幸福，那就好了。
「如果……那时我多考虑你的处境的话……至少……应该解释完再走的……」李灏抚着额，痛苦道。
「男人就不应该丢下女人的！」李昀突然出声，带着严肃的语气，表情也凝重。
我的视线被李昀高大的身材挡住，所以不知道李灏的表情，但是我却〝噗哧〞笑了出来。
李昀被我这一声笑声吓到，转过头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担心道，「该不会傻了吧？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我可是在帮你讨公道耶！」
他说完，我又笑出声，蹲下身抱着肚子，眼泪都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灏也笑了。
她笑了，所以我还没失去这个好朋友吧？
「我和李灏……不是那种关系……」我抹着眼泪，上气不接下气解释。
李昀懵了，不然是什麽关系？
「好朋友。」我和李灏异口同声道，有默契地彼此对看一眼，笑了一声。
「阿灏，我真心的祝你幸福。」我对他说，真心诚挚。
「恩。你也一定要幸福。」李灏拍拍我的肩，有些局促问，「还是朋友吧？」
我扬起笑颜，伸出右掌，一阵寒风吹过，将我头顶上的雪花吹落，「当然。永远都是。」
李灏也露出开心的笑容，伸出左掌。
〝碰〞一双节骨分明的黝黑手掌与一双纤细修长的白皙手掌在空中击出一声响亮的声音。
李灏走後，剩下我和李昀。
李昀憋屈着一张俊脸。
我看着他，还是有点想笑。
但还是多亏了他，让我和李灏说开了心结，重修旧好。
「谢谢。」我忍着笑说。
他还是憋屈着脸，挑挑俊眉不情愿问道，「谢什麽？」
「你还真不像会是披靡沙场的将军王爷。」我笑了笑。
一般的将军不是应该绷着一张寒脸，指挥下属奋战沙场的吗？李昀看起来实在比较像闲王爷，表情可丰富多了。
「难道，你说的那个人不是六弟？」他闷闷问道。
我猛然一怔，笑容僵在脸上，想说些什麽，却不知道该说什麽好，而心里的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
李昀温热的手忽然握住我的手，说道，「今夜市集有冬至晚会要不一起去看看？」
我仰头看着炙热的阳光，眯起眼道，「现在中午，离晚上还很长。」
「逛逛，很快就到了。」他说，琥珀色倒影着我平凡面容，那刻，我动容。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忘记悲伤，於是我点点头，与他并肩走入繁华热闹市集。
另一边，魏卿语走出宫门，身後的李慕追上来拉住她的衣袖，焦急道，「语儿！」
魏卿语全身一震，转身扑进李慕怀里泫然而泣，哭成泪人儿，「慕……我不想的……」
「语儿……我的语儿……」李慕爱恋的呢喃着，抱紧魏卿语纤细的腰身。
「慕……怎麽办……」魏卿语哽咽着声音道，带着迷路小鹿般的惊慌语气。
李慕拉开魏卿语，双手放在她肩上，如绿宝石色的双眸认真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坚定着说，「语儿，不要担心，再给我一些时间，你只要别被选上太子妃就行了！相信我！」
「但是慕，我还要等多久？成为太子妃是皇后的意思！我怕……呜呜……」魏卿语哭成了泪人儿，伤心道。
「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可以失去任何东西，但是我不能失去你……」李慕抱紧她，一遍又一遍承诺着。
如果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的话，那麽我就毁灭所有，凭什麽……只有我一个人这麽痛苦……要痛苦……所有人就一起痛苦吧……李慕在心里呢喃道。
很快的，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挂在夜晚的天空中，我和李昀并肩走在市集中，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并没有人认出我是那个闹的满城风雨的六王爷相好月如玉，也没有人发现走在我身边的是威吓疆北的悍王爷李昀。
人实在太多了，还好李昀够高，让我能在人群中第一眼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