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个巨大的黑影跃上空中,将树丛里本就微弱的阳光遮住,撒了一地的阴影,宛如来迟的修罗。
树丛飒飒摇曳,卷起刮过的风让人恍忽。
站定在我眼前的是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马儿长嘶一声,身上坐着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衫的男子,他背对着我,直挺着背,虽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晰感觉到他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茶色的长发在空中被风吹的轻舞飞扬。
「是你!」剩下的两个人冷声道,显然知道来人是谁。
我抬头仰望着那人高大直挺的背影,感觉熟悉。
那人没说话,俐落的翻身跳下马,抽出身上的泛着蓝光的宝剑,修长的墨绿色长衫透露出森冷,一步一步,走向前,只闻他嗤笑一声,如地狱来的使者一般,他快速的翻身,宽大的衣袖带着风连袂而起,宝剑被抛於上空反手握住刀柄,如猎豹在狩猎一般以飞快的速度压低身姿,疾跳至其中一人身前,那人来不及反应,只是瞪着眼,看着他举起发出蓝色寒光的宝剑往自己脆弱颈部一划,刀起刀落,疼痛来不及传达全身,鼻尖的空气已迅速被抽光,呼吸困难的爆凸出眼球,死不瞑目的软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你……」另一人傻住,想转身逃命,却发现脚像是生根地上一般,竟然举不起来。
「想跑?」墨绿色的衣摆在空中浮扬,他转头望向剩余的最後一个人,嘴角泛着悠然的冷笑。
「罢了。回去告诉你主子,最好不要再有任何想法。」他轻笑一声,收起染上鲜血的宝剑。
那人一个寒颤,僵直的脚终於有了知觉,转身跳上马跑的不见踪影。
「幸好,赶上了。」他转过头,小麦色的俊脸露出一抹安心微笑,茶色的长发散在肩上被风吹的飘散,微弱的阳光从麦色的颈间穿透,如此的……神圣。
我听见自己心跳颤抖着,傻愣愣的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我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
「四哥!」李唯吐了一口大气,安心笑着,嘴角隐隐溢着血丝。
「没事就好。」李昀目光穿过我,欣慰的看着虽然胸口包紮着渗出血迹的白布,但看不出有生命危险的李唯。
大唐的太子,大唐的下一个支柱。
「我救了你一次,咱两不相欠了。」随後,李昀琥珀色的双眸柔亮的看着我,方才一丝的肃杀随着战斗结束而逝,取而代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温润阳光的翩翩公子。
我扯出一个微笑,口中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原来,那才是披靡沙场的悍王爷。」这时手中虎口的伤口如上千万只蚁咬般生疼着,如火色的血顺沿着滑落草地里。
我眼前有些模糊,许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过度疲惫……李昀墨绿色的身影在我眼前重叠,两个……三个……
白色的身影左右摇晃了一下,如碎花般最终支撑不住的向前倾倒……
「玉面公子!」李唯惊叫了一声,却不耐全身伤口未癒,过於激动的情绪引起他剧烈咳嗽。
李昀眼皮微动,伸出手单手将白色身影揽入怀里,浓烈血腥味扑鼻而来,怀中之人像是失去全身力气般一动也不动。
「四哥!那剑有毒!」李唯指着地上一摊诡异的红黑血,焦急道。
李昀望了地上一眼,再看看怀中之人受伤的手,皱紧好看的眉头,琥珀色的双瞳闪过一丝愠怒,横身抱起後跳上马,将足足比自己矮一个的他安置在自己怀中,伸出手给李唯,「走!」
四哥……我什麽时候才能如四哥一样如此强悍,强到能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呢?
李唯垂下脸,额上的细碎发倾泄遮掩住眼角上扬的桃花眼里的失落。
伸出十指匀称的手握住李昀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李唯扬起脸,充满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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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儿,世界末日什甚麽时候你可知晓?」燕归人一身红衫坐在大石上,两条修长的腿随兴的盘起,独特的红棕长发在阳光下耀眼着,他嘴里咬着一根芦苇,活像个逍遥自在的神仙。
「徒儿不知。」我站在他身边仰望他。
「听说二零一二是世界末日喔!可惜本大爷竟然没活到那时候!真想亲眼见见世界末日阿!」燕归人带着叹息的声音道,他专注地凝视天边,似是想到甚麽眉眼温柔,嘴角上扬。
「二零一二不是世界末日。」也不知怎麽的,我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回道。
「啊!」燕归人惊讶地转头看我,随後扯出比阳光更耀眼的笑容道,「小玉儿怎麽知道呢?」
我眨眨眼,乱回答道,「二零一二是什麽?」
燕归人用一副怨念的眼神看我,「说不定你这半吊子穿越女有活到那时候耶!小玉儿!二零一二真的没有世界末日吗?真的吗?」
我苦着一张小脸,鼓起腮子赌气道,「不知道不知道!」
「阿阿!你这小屁孩!」燕归人也学我鼓起嘴巴,随後他将目光移回遥远的天边,轻声道,「对我来说,世界末日就如同人的终点。」他低咳了几声。
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被突来一逝的风吹散,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记得,那时年幼的我的回答,「对我来说,世界末日就是师父偷喝酒被爹爹发现的时候!」
缓缓睁开厚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飘着樟树香屋沿绣着荷花边雕饰的木色天花板,有点熟悉……
是问安客栈的客房!我这是睡多久了?我整个惊醒,坐起身子後手掌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皱紧眉头。
原来剑上有毒。
房间的门被打开,我猛然转头看向来人,一个穿着小二服的黑影朝我扑过来,我被撞的头晕目眩。
「公子!您想吓死云皕嘛!快吓死了!全身是血是怎麽回事!打架打输了吗?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玉面公子!云皕替您报仇去!」云皕秀净的白脸一抹鼻涕一抹眼泪,还有清晰可见的鼻涕痕顺延滑下。
我脸上布满黑线,轻声安慰道,「小弼,我没事。」
「没事才怪!没事会中毒!阿阿!四王爷跑去月府找月三小姐求治了!该怎麽办啊!」云皕又是一阵凄厉的叫声。
月三小姐?我?
「为甚麽要去找月三小姐……阿……我?」我不解地问。
「还不是您上次以月三小姐的身分救了他!他知道您会医术便跑到月府去求见!但是月老爷还在养伤中没一个人作主的人,月老夫人说月府没三小姐这个人……」云皕越说越小声,因为眼前的人脸色瞬间大变。
他说错甚麽了吗……?
「你说甚麽?爹怎麽了?怎麽会要养伤?该死!我究竟错过了甚麽东西!」我大怒,心中过於惊慌,感觉有什麽正逐渐将我推向未知的命运。
「月老爷在皇宫与圣上下棋时遇刺客,月老爷为救圣上被刺客刺伤……」这麽大的事,公子难道都没听说吗?云皕疑惑道。
救圣上!那圣上怎麽不去死一死!
我怒发冲冠的用手掌拍碎床沿,浑然忘了自己受伤的手,包着白色纱布手顿时血迹四溅。
「公子!」云皕惊恐的瞪大眼,连忙握住我流着血的手焦急大喊,「您这是做什麽?再怎麽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手开玩笑啊!」
「李唯……我是说太子!是不是也波及这件事中!」我忍住怒气,咬牙问道。
「是的!太子被挟走,不过两天前已被四王爷护送回东宫了!」
难怪李唯会全身是伤的在那片森林里!
我握紧拳头,全身止不住发冷。
「听说玉面公子醒了?」门外传来李昀细碎的询问声。
「面具!」云皕急忙将玉面面具递给我,是一个全新的面具,没有刀痕和血迹。
我凝视着面具,面具上的光芒折射在我的面频上,带着一丝肃杀。
戴上面具後,李昀正好推开门,见云皕站在我床沿边琥珀色的双瞳闪了一下,了然的勾起嘴角,随後见了我正在滴着血的手和破碎的床沿眯起眼,脸沉了下来,声音寒冷如千年冰雪问道,「怎麽回事!」
云皕被他厉声吓得抖了一下。
果然是披靡沙场的将军,如此的魄力。
「无碍,是我自己弄的。」为了不给云皕为难,我轻声道。
李昀横眼瞧了云皕,大步走向前,握住我受伤的手,望着黑血,皱眉道,「月三小姐与公子交好,为何不来治癒公子?」
我纤细白皙的手被握在宽厚带着厚茧的麦色大手里,暖暖的温度从掌心源源不断的传过来,我颤了一下,连忙抽回自己的手,面具下的双频赤红一片。
有什麽敲击着那颗只有爹爹能温暖的心……有人关心……真好。
李昀奇怪的看着我迅速抽回自己手的举动。
我清了清喉咙,哑着声音道,「要见月三小姐不容易的。」
……我为什麽要抹黑自己?
「但是你的伤不能等了!」李昀沉声道,「无论如何也要请到月三小姐来才行!」
我抬头,面具下的眸与李昀琥珀色的双瞳对视,在他眼里我看见执着。
我弯起嘴角,轻声道,「谢谢。」
李昀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没……没什麽,你救了太子……理应当的……」
云皕在一旁偷笑出声,李昀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如果日子就这样打打闹闹过去该有多好?
我望向窗边,炙热的阳光高挂天空。
但这也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爹爹的伤让我有点担心,在李昀又前往月府後,我梳洗了一翻准备回月府。
「公子,至少先帮自己包紮完再回去吧?」云皕帮我穿好鞋,担心的道。
我抬起手看着滴着黑血的伤口,嗤笑了一声,「这毒根本小儿科!」挥挥衣袖,走出问安客栈。
「小儿科……?是一种的毒的名字吗?」云皕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