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收拾了药箱,走到庭院中央看雨,零星的水珠敷在脸上,渐渐挤在一起,沉不住气地滑落了。
半饷,她吐了口气,对着面前的空气道:“平公子,耍奸使诈你在行,背地偷听也不赖啊。”
平江逸从墙角闪身出来,并未似往常那样笑,有些失神道:“你耍诈时的摸样,还是和以前一样。”
段无双道:“你以前何时看到我耍诈?”
平江逸微微顿了一下,并未回答,但问:“家姐的病,是否你也无计可施?”
“方才我才说能治,你不会没有偷听到吧?”段无双不耐烦。
“我方才也说,你耍诈的摸样,我认得出。”平江逸丝毫不给喘息地接话。
二人互相瞪视,那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眸子看得段无双心里发毛。
“我说能治就一定能治!”无双终于开口,“只是……需要一位天通武脉者自断气劲,换予她护身。”
平江逸突然大步向前,气势逼人地站到段无双跟前道:“那你便要牺牲自己?你和家姐素未平生,也不是什么万事舍己救人的神仙,你这么做,全是为了那莫闻笑?”
段无双把视线转开去看房檐上滴水,冷道:“平公子你多心了,救未来丈夫的姐姐,有那么让你费解吗?还是你根本不想救你姐姐呢?”
“既然如此,此事当是我平家分内之事。三五天内,倾我平家财力,未必不能找一个愿弃天通武脉的人,即便找人不行,我和莫闻笑都应该排在你之前!”
“你姐姐这样撑不过三五天,就连今夜能不能渡过都是难题!莫闻笑的内力已经耗干透支,现在自身难保!这时候你要他再断武脉,他会死在你姐姐前头!”段无双道。
“你舍不得莫闻笑,那我呢?我为家姐续命,天经地义。”平江逸语气也冷了下来。
段无双看着他,许久,叹了口气。
“平公子,我知道,你并非有意娶我,做这么大排场求亲,是为了让我救平姐姐性命。”
平江逸收了声,闭着眼吐气。
“这些年,因为我这一手医针,段家就像是在风口浪尖上生活。不知我爹背地里做了多少妥协,族亲受了多少委屈,我才安安稳稳活到现在。但这只是在燕城,我自十三岁以后,就再没出过城门!平家势大,遍及九州,你愿意娶我,是我段无双高攀,我段家高攀!我爹急着把定亲的消息传出去,明日起,段氏一族再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你便是我一族的恩人。
“段无双何德何能?一介女流,要这武脉有何用?反正我平日疏于练武,断了可救一人性命,还省得我爹整日盯着我操练。而在外,想杀你平江逸的人,比恨我段无双的人多上好几倍!你要是没了武功,和杀了你,有什么差别?你死了,谁来做我段家的庇护伞?你说世间事皆是利用,我只不过还想多利用你几年,你又何必推辞?”
段无双说完转身,拎着医箱向莫闻笑被抬去的那间房走去。
平江逸在身后道:“我只问你,你心中是否只有莫闻笑?”
段无双没有停下脚步,冷笑:“有如何,没有又如何?他心里是谁你比我清楚。只不过当初他救过我一条命,如今我还他一条命罢了。”
罗裙消失在围廊尽头,小雨变成大雨,噼里啪啦落在庭院里,当中站的那个身影,看不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