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超人不會飛 — 1.2.1

1.2.1

车轮和铁轨接触的声音,喀啦喀啦的。

天空被裁切成窗口大小,一幕幕在耳边呼啸。

在到站的前一分钟,我从关上的车窗看见了天上一架不显眼的飞机,我伸出左手,抓住飞机,然後用右手轻打了一下左手,接着把掌心里的飞机送进嘴里,并快速的在心里许了一个愿。

车缓缓的进了站,我拿着轻便的行李走出车站,看到站在外面台阶上的老弟,脚踏车拄在一边。

「耶,走了。」我走到他身後,用力的给了他的肩膀一拳,他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後出去牵车。

「怎麽是你来?爸勒?」我跨上後座,车身立刻不稳的晃了一下。

「我也不想来好吗?」老弟翻翻白眼,边抱怨边踩下踏板。

车子摇摇晃晃的踏上回家的路,老弟还是没有停止抱怨,他咬牙道:「你什麽时候要减肥?」

我享受着掠过发梢的凉风,不在意的笑笑,「你问过了。」

「那你到底什麽时候要减肥?!」老弟又喊。

我拍了拍他,「快了快了,明天就减,加油!」

「怎麽不是你载我?!」天空又开始下雨了,老弟还在乱叫。

「谢了,我刚从台北回来,有时差。」

「换你来骑!」

「下雨了你骑快点好不好!」我火大的往他後脑勺揍下去,雨下的颇大,我连内衣都湿了,老弟却还在抗议,我也懒得再跟他吵,望着远处微亮的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度数加深了,在微光的那一方,天空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然後慢慢清晰。

「靠。」我愣了下,忽然确定了黑点的身分。

「怎样?」老弟问。

「郑于怀,屏东,什麽时候也有超人了?」此时,远处那道黑影已经变成一个十分清晰的人,与地平线在半空中呈现平形状态,他像每一个出现在电视里的超人一样,穿着紧身衣,直线前进。

老弟空出一秒的时间瞥了那个超人一眼,「他噢?几个月前出现的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女生都哈他哈得要死。」

「那新闻怎麽没有报?」

「台北那麽多干嘛还要跑到屏东来拍?浪费油钱,而且记者也追不上他,很多粉丝想追也不知道去哪里追。」老弟解释道。

「是噢?屏东的超人都干些什麽事啊?净滩?救狗?」就连台北的超人最多也只是帮警察抓抓通缉犯,或是用超强的蛮力阻止对撞的车子,这样而已。

「我怎麽知道?你不会问他噢?」老弟似乎对他十分不以为然。

「屏东坏人那麽少,超人会失业吧?」我喃喃自语,视线随着天上的男人移动。

雨下得好大。

天上的超人却彷佛没有被具有重力加速度的雨滴打到一般,泰然自若的往同个方向飞去。

「耶,」我靠近老弟的耳边,「超人如果有惧高症怎麽办?」

老弟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冷冷的回答:「那就用走的。」

我想一想,觉得也对,世界上什麽人都有,自然超人也会是百百种的。

「唉,听说以前当超人多风光啊!像偶像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当神一样膜拜,哪像现在,警察那麽多,超人都没用了,一堆超人变成通告咖,跟我们这种不会飞的人抢饭碗。」

「拜托,就算你会飞,你也比不上人家啦!怕高算什麽超人啊?」老弟嘲笑道。

「就算我没有超能力,我也比超人强好吗?至少我不会穿着紧身裤在天上跟飞机抢航道。」我振振有词。

超能力什麽的,正常来说应该只是电影会出现的设定,但在台湾,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当然不止鸟和飞机而已,还有那些俗称为『超人』的、具有超能力的人。据说在国共内战的时候,很多具有特异功能或超能力的人都伪装成普通人逃到台湾来,因为当时的共产党深怕这些具有特异功能的人会惹出异端,因此便成立铲除特异功能人士的小组,派遣秘密警察将之灭口,据老一辈的人说,在他们大量迁移至台湾之前,已经有近千位具特异功能的人被秘密除掉了。大批的『超能力人』来台後,都过着平常人一般的生活,直至民国五、六十年,社会治安极度崩坏,连警察都无法压制组织庞大的黑道势力,於是,所谓的『超人』一职崛起,替警察打击邪恶势力,就像连续剧一样的情节。超人当时在台湾是像神一般的伟大,不用工作就会有信徒奉上大把的金钱,因此人人都想当超人,『超人』这股旋风就这样在台湾延烧了三、四十年。

只是随着时代进步,『超人』这个职业也逐渐没落,原先分布在台湾各地的超人们也为了谋生而通通飞往繁荣的首都──台北,但是有了警察,谁还愿意花大把钞票请一位超人?於是即使到了台北,还是有许多超人流落街头成为游民,好一点的,把自己的生平出版成书,甚至有人还变成通告咖或电影咖,总之,真正还会飞在天上,替百姓打击犯罪的超人,就像是长毛象一样绝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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