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和水果甜品,对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家庭来说,算是相当丰盛。
从国三下学期住进外婆家开始,夏夕瑀每天放学都能吃到热腾腾的晚餐,即便是林若媛下班晚了,也会简单炒个饭或面,两人一起度过温馨的晚餐时光;但是今天的气氛有点变调……
林若媛一手捧着碗,一手举着筷子,愣愣看着坐在对面埋头吃饭的夏夕瑀,像被饿死鬼附身似,炸猪排、清蒸鳕鱼、炒青菜、海带汤……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
这种情况非常反常,虽然青春期的孩子食慾会特别好,不否认她也很会吃,肚子里像藏了个小宇宙,但是再怎麽会吃,以往的她吃饭时总是一脸享受,时而露出幸福的满足微笑,这是第一次看到她暴饮暴食。
「夕瑀,怎麽吃的那麽急?」林若媛搁下碗筷,神情非常担心。
「因为今天的饭菜特别好吃。」嘴巴说好吃,表情却是皱着眉头苦着脸,一副不好吃的模样。
「你……会不会吃太多?」
「我想和熊胖一样胖嘟嘟!」反正变瘦也没人觉得漂亮。她气鼓着脸颊,伸长筷子戳起一块猪排塞进嘴里。
「你这样大吃大喝,」林若媛憋着笑意,丢下一记震撼弹,「好像失恋了。」
「噗!咳咳咳……」她差点喷猪排,被小阿姨直白的问话呛到,摀着嘴咳到眼圈微微泛红。
「跟小阿姨说,是哪个男生惹你生气?」见她一脸欲哭,却逞强不让眼泪落下的模样,林若媛一颗心都疼了,和这孩子相处半年多,早将她当成女儿看待,见她为了感情事在伤神,自己的心情也混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和复杂。
她垂着脸不答,伸手拭去眼角咳出来的眼泪。
「是末风吗?」
被小阿姨这麽一戳,夏夕瑀小脸红到快榨出血,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细声说:「小阿姨,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知道要怎麽让他喜欢我……」
林若媛起身绕过餐桌坐到她身边,温柔搂着她的肩,微笑安慰:「夕瑀,你们年纪还小,感情的事说不准的,今天不喜欢,也许明天就喜欢了。」
「但是……也可能永远不喜欢,一辈子只能当朋友。」
「没错。但是感情的事无法强求,我们只能以顺其自然的心,去看待彼此。」
「那……很想他的时候,该怎麽办?」
林若媛默默望着她,思索了好几秒,才回答:「阿姨的做法是找别的事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明白了。」将心事跟小阿姨讲开後,她心里的郁闷也抒解很多。
隔天早上,夏夕瑀起了个大早,故意避开阎末风和汪承昊,搭了前一班公车到学校上课。沿路上,看着橘红色太阳在车窗外升起,慢慢找回夏小怪的生存动力。
阎末风不喜欢她就算了,她自己会喜欢自己,为什麽要被他伤了心?
学校里的男生也不少,又不是非他不可,她就不信找不到第二个阎末风。
例如本班的班长,他是跆拳道黑带,手臂上可以看到肌肉线条,身材一定比爱哭包好上五十倍。
例如第三排第五个座位的男生,他非常喜欢看动漫,说话比爱哭包幽默一百倍。
对了对了!还有她的直属学长,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是个性比爱哭包亲和两百倍,社团课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观察他。
第三节的下课时间,夏夕瑀翻出笔记本,偷偷观察并记下班上几个男同学的习性,越写心情越快乐。
「夏夕瑀,外找!」女同学兴奋地叫喊。
夏夕瑀循着声音转过头,只见阎末风一手拿着生物课本,气质悠闲地站在後门前,清俊脸庞不是绝对零度,而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搁下笔,起身走到他面前。
「早上在公车站没看到你。」他眼神柔煦地望着她。
「我搭上一班公车。」
「为什麽?」听到她搭上一班公车,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生物课本,不用谢喔。」她不想回答,抽走他手里的生物课本,转身就要走回座位。
「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阎末风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教室,两人来到中庭的花圃前,他松开她的手,轻声问:「我昨晚打你的手机,不通。」
「没电了。」因为没人会打手机找她聊天,电力耗完後,她也懒得再充电,现在手机摆在书桌上当展示品。
见她的态度有些冷淡,阎末风明白昨天的泼水事件里,自己的言语伤到她的心,一夜冷静和反省後,他早上向汪承昊赔过不是,现在也必须跟她道歉:「夏小怪,关於昨天下午的事……对你,我很抱歉。」
夏夕瑀侧着脸看他,平静的心又掀起波澜,为什麽这麽简单的一句道歉,就让她想要说「没关系」,想扑抱他的手臂,想再追着他跑?
「阎末风,」她深深吸了口气,抑住想和他妥协的紊乱心情,「昨天晚上,我和熊胖说了很久的话,想了很多,就算我们三个人感情再好,你和班长也不可能永远陪着我,我总是要独立的,不能一直依赖爱哭包。」
「然後呢?」他眼神一沉。
「所以,」她抬起下巴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而坚决:「夏小怪的『长大宣言』是:我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阎末风依然没表情,眼神却闪过一丝震惊。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决定自己上下课,自己坐公车回家。」
他不知如何反应,只是无语地望着她,眼里的思绪百般变幻,从震惊到淡淡愠怒,杂着压抑的寂寞和失措,全部情绪最後归为零度的绝黑,冷笑了声:「随便你,我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