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的右上角,基测倒数的日子再减去八天,下课後留在教室温书的同学变多,空气里弥漫着紧张气息。
夏夕瑀坐在座位上欣赏自己的右手,四根指头的黑皮肤变得乾硬,完全失去触感,摸东西的感觉像隔着一层纸,护士阿姨说等这层死皮脱落後,她的手指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突然很想和阎末风说话,她过转身,看见他右手握着笔,食指和姆指在数学题目旁轻轻拨动,小小声问:「你会心算啊,我从幼稚园学到八岁,心算二级,你呢?」父亲去世後,她转学到另一间小学,心算的学习跟着中止。
「心算十段,珠算六段。」他简扼回答,不答的话,她会追问不休。
「好厉害,」她眼里洋溢着崇拜,「你喜欢什麽颜色?」
「白色。」
「你的茶杯是黑色的,为什麽不用白色?」
「实用就好。」
「我喜欢黑色。」她伸出右手,现出黑色的指尖给他看,「黑色,就是把全部的光谱吸收进去,才会呈现黑色,所以喜欢黑色,就等於喜欢全部的颜色。」
「恐怖……」完全一网打尽!阎末风打了个寒颤,决定明天换个白色茶杯,因为白色是黑色的相反,没有任何光谱被吸收。
她心满意足转过身,打探到他最喜欢的颜色,对他的了解也多一点,这明明是微小的一件事,却变成升学压力里的小确幸。
「哈哈哈……都是你啦。」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爆笑,伴着椅桌的碰撞声,惹得几个正在温书的同学皱起眉头。
夏夕瑀朝发声处望去,五个男同学聚集在教室里边的角落,推来踢去打闹着,撞歪了几张桌椅,其中一个就是体育课绊倒阎末风的高个子。
阎末风停下笔,转头看着吵闹中的同学,马上出声制止:「同学,不要在教室里大声玩闹,要聊天请到走廊。」
被当众纠正,高个子同学面露不满,大声回呛:「阎末风!你很机车咧,下课是自由时间,你管什麽管?」
夏夕瑀看向旁边座位,汪承昊刚才被广播召唤到训导处,现在不在教室里。
「真麻烦……」淡淡烦郁闪过阎末风的眼眸,他放下笔起身看着五人,尽量缓和语气:「下课是『休息』时间,很多同学晚上熬夜看书,上课又消耗精神,下课需要安静休息一下;还有同学想统整笔记,温习下一堂的小考。所以我认为,不管上课或下课,教室内都不能大声喧闹。」
「是你看我们不爽吧,其他同学又没有讲什麽,何必牵拖?」高个子同学不接受他的解释。
「当风纪很威呀,自以为了不起啊。」
「我缴学费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给你骂的。」
「马屁精,抓扒子,只会耍特权找同学的碴。」
「噗哈哈哈,他现在是不能跳的软脚虾……」
一群人开始狂戳阎末风的痛点,在新进度、复习考和模拟考的挤压下,人的脾气也变得暴躁,一点小磨擦都会引发燎原大火,教室里薄弱的平衡正在崩解,但是在座的同学只是各做各的事,彷佛出声排解争执,都会浪费读书的时间。
阎末风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波涛般的愤怒漫过理智,脚步一跨,突然,一道娇小身影推开他,大步走向五个同学。
「你把他评价得那麽差,就代表你的人品比他好,那风纪股长换你当!」夏夕瑀双手叉腰,抬起下巴瞪着高个子同学,156对175的身高差,画面看起来有些好笑。
「谁、谁稀罕当风纪!」她的乱入和点名风纪换人,让他微微错愕。
「所以……」她侧脸,冲着他微笑,「这叫嘴炮喽。」
「你才白痴咧!氢氧化钠和肥皂分不清楚。」
「谢谢关心,我记住氢氧化钠的特性了。」
「干!谁在关心你?」他恼羞成怒,完全口不择言,「笑得那麽丑、那麽恶心,装什麽可爱,还满口谎话,说什麽是外星来的,你明明是精神分裂!还跟个花痴一样,每天只会发春,黏着阎末风的屁股。」
「你在抱怨没有女生黏你吗?」她笑脸不变。
「神经病!你听不懂人话啊?」他低吼了声,突然眼神一缩,瞪着她的身後。
两只手一左一右握住夏夕瑀的双臂,将她整个人向後拉开,同一时间,两道身影朝中间靠拢,横挡在她的前面。
「同学,我从训导处回来,一看不得了,」汪承昊指了指窗外,困扰地摇头,「男生这样骂女生,你勇,你猛,我佩服!这叫人身攻击,全班同学都是目击证人,要是记了大过,你的推甄就玩完了。」
高个子同学看向走廊,窗户边围了一排隔壁班同学,又听到推甄两个字,气势顿时消下,此时,上课钟声敲回大家的理智,他扭头一瞧,刚才帮他赞声的同学全部缩回座位上,担心被他牵连,留下污点影响升学路。
「上课了,快回座位吧。」阎末风口气淡然,给他一个台阶下,「我也有缴学费,也是来读书的,不是来骂同学的,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那就自律,不要让我管。」
两人一个威吓、一个劝退,高个子同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狠瞪两人一眼後默默走回座位。
阎末风和汪承昊回到座位,国文老师进来开始上课,全班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课上到一半,汪承昊斜瞥着夏夕瑀,她垂脸看着课本,双手藏在抽屉里,不知道在玩什麽。
他有些好奇,故意将橡皮擦掉在地上,弯身下去捡时,斜斜看进她的抽屉里,发现她的手抓着一只手套,指尖轻轻摸着手套上的小熊娃娃,心里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举动代表什麽。
隔天,夏夕瑀请了病假,没有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