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台後,七个人一边打闹,从舞台边绕回涂鸭木箱旁,拿起放在上面的外套和背包,夏夕瑀走过去,伸指戳了下阎末纶的背。
他转头发现她时,面色微讶:「夕瑀,你一个人吗?若媛阿姨呢?」
「小阿姨没有来。大哥,你们刚才跳得好棒,跟电视明星一样!」
阎末纶谦虚地笑了笑。
「那个……」她收起笑容,「末风,他也是舞团的一员?」
和其他团员聊天的汪承昊,突然转头盯着夏夕瑀。
阎末纶点头,一边穿起外套说:「末风很喜欢跳舞,他小学三年级和我一起拜师学舞,到今年都国三了。去年十二月中,他起床时双脚突然痛到不能动,我爸妈带他看医生,西医说是腰椎的运动伤害,要长期做复健,中医说是坐骨神经痛,要针灸推拿。」
「原来如此……」
「医生说至少要休养半年,末风做了热敷和电疗复健,虽然比刚开始的不能走路好上很多,不过天气变化时,脚痛还是经常发作,轻微点是脚酸,严重点就像今天早上,痛到无法走路。」
夏夕瑀想起这几天刚好寒流来袭,昨晚又开始下雨,气温变化极大。
「街舞和运动一样,都是挑战人体极限,热身不够或场地不良时,都有可能造成长久的运动伤害。」说到这里,阎末纶神情有些内疚,淡淡叹着气,「我是团长,他是团员,更是我的弟弟,没把他照顾好,全是我的责任。」
「大哥,这个送给末风。」她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捡出几颗巧克力放到阎末纶的掌心里,「生理期吃巧克力,心情会变好。」
「生理期?你有没有搞错?」汪承昊一脸不悦走到她面前,右手拇指点着自己的胸口,「我兄弟,阎末风,他是个男生欸。」
「『送给末风』的後面,我有打句号做分隔。」她伸指在半空写了个圆。
「谁看得到对话里的标点符号?」他脑筋转不过来。
「我看得到,你刚才那句话结尾是问号。」
「你——」
「破折号。」
「这太扯了!」
「惊叹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到额头几乎抵在一起。
阎末纶双手按住两人的肩头,用力分开,忍笑说:「承昊,她指的是末风的心情,应该跟她生理期一样郁闷吧,所以想送他巧克力。」
「奇怪的女生,说话颠三倒四……」汪承昊嘟囔了句。
「夕瑀,今天晚上围炉时,末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家里的气氛有点糟,我会把巧克力和你的心意传达给他。」阎末纶将巧克力收进口袋,朝她摆了摆手道别。
待阎末纶和其他团员走远後,汪承昊双臂防备地抱胸,微笑说:「喂!从幼稚园到国中,末风身边的蟑螂蚂蚁总是赶不完,你是不是喜欢他?」
夏夕瑀摇摇头。
「少假了!你以为趁他身体不舒服,送巧克力关心,就能让他喜欢上你吗?我告诉你,你不了解他的个性,这样做只会让他心情更受伤,情绪更低落!」
「所以说……」她一手摸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打他会更好。」
「嗄?」出乎意料的答案,他笑脸僵住,「你打过末风?」
「今天早上,他在公园淋雨……」
「你就是夏小怪?」
「爱哭包跟你哭诉他被打吗?」
「爱哭包?」他又傻了几秒,接着噗哧笑出,「我们是通过电话……原来如此啊!」边笑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若有深意地望她一眼。
夏夕瑀读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想研究,转身望向舞台,上头在表演魔术。
晚会持续到凌晨十二点,台下的观众跟着主持人一起倒数,在秒数归零时,一颗颗烟火冲上夜空,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上绽放绚烂光彩。
震耳的爆裂声中,夏夕瑀澄净眼眸倒映着七彩花火,一颗心却无力地下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不断向前推移,她每天都在祈祷,祈祷时间能够变慢,最好永远停止不前,最好永远不要长大;因为每过一年,她就离爸爸越来越远……
爸爸的名字叫夏彦勤。
身材高高瘦瘦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他是建设公司的工地主任,经常跑建筑工地巡视施工进度,所以皮肤晒得有点黑。
别人家女儿的床边故事是伊索寓言或安徒生童话,但是她的床边故事不同。爸爸的书柜上有成套的科学百科和杂志,每天晚上睡觉时,他会抽出一本读给她听。
「光年,是光宝宝跑了一年的路长,一秒可以绕上地球七圈半,从太阳跑到地球只要八分钟……」
刚开始,夏夕瑀抱着熊胖躺在床上,期待听到光宝宝的历险故事。
「当光宝宝在空气中遇到水宝宝,光宝宝还会像漩涡鸣人一样,使出影分身术,分成红、橙、黄、绿、蓝、靛、紫七个小光宝宝,他们手牵手就变成彩虹……」
一分钟後,她的眼皮垂了下来,眼神开始呆滞。
「夕瑀今年七岁,假如你跑得比光宝宝快,到一光年外的宇宙,就可以拦截到你六岁的影子……」
又一分钟後,她的眼皮沉重地阖上,直接梦周公去。
爸爸笑说:「这是三分钟催眠法。」
听了几年的科学床边故事後,夏夕瑀懵懵懂懂记住一些专业词语,上学後才能跟数学和自然老师对话上几句,但是同学们都听不懂她说的话,觉得她臭屁又爱现。
其实她不喜欢听科学故事,但是爸爸在谈论天文物理时,炯炯有神的双眼,活灵活现的神情,让她觉得他是全宇宙最帅气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