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相机镜头逐渐对焦,远方原来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一道闪光飞过霎时消失。男人微笑摸了摸缠着自己大腿的儿子,温柔的抱起他,还不到六岁的娇小身子坐上他的肩上,头上还戴了个看来太大的成人球帽。
「耀日阿,喜欢吗?」朱念恩伸手拿起相机让好动的儿子玩弄着,黄色的塑胶壳与略轻的机子,对一个娃儿来说也算重了。娃儿呜哇哇的逗笑着,两人的身影藉着夕阳的光照映在草原上,最後烟雾逐渐散去。
画面一转,又是那个女孩在小巷偷哭的身影,轻轻摇晃的白色裙摆。每一个神情与痛楚,他忘不掉也抓不着,「喝!」接着清醒,又是一场旧梦。
朱耀日感觉的到T恤上的黏热感,睁眼,时钟的指针还不到六。他起身将床头上微微倾斜的相框调好,望着照片中那时不到五十岁的父亲,勾起浅浅的笑意。
衣柜上挂着一套崭新的男生制服,换上後,再次掩去眼中原来的光芒。
随着光线的转折照耀,女孩可以轻易从窗口看见接着走入学校的人群,在她身後画在黑板上的景色,是一位睡了极沉的女人。画中的女人像做梦般露出温柔笑容,虽然紧闭着双眼,但这一笔一画却仍看得出女子和宋凡心的相似之处,虽过中年仍美得令人屏息。
宋凡心走近黑板,轻轻靠在上头,最後启口说了几个字後才又狠心的把这一切全都擦去。这样的举动看在远方的男孩眼底只觉不舍,每天的每天她的做着重复的事情,有时画的是女人戴花的灿笑、有时画的是女人难受的苦涩,每一抹都画出了她的神韵,传神的吓人。
钟声响了,朱耀日将耳机拿下不舍的看了女孩几眼後才又下顶楼上课。
「又在看她了,你才来几个礼拜就这麽疯迷她阿,跟这村子的欧巴桑差不多。我就不懂她哪里好了,不过就是个丑女罢了!」嘲弄的声音从後传来,朱耀日回过头便见着女孩,她脸色不是第一次这麽难看。
只要一见到他和哪个女孩过近,尤其是朱耀日在看那女孩时,她忌妒情绪就会一览无遗的全摆在脸上。朱耀日对上女孩刻意解开的扣子时,不禁对她的投怀送抱感到作恶,成天到晚只会摆头弄姿的女孩,又奢望谁会瞎了眼看上她?
收回心里不屑情绪,他耸了耸肩露出以往不曾消失过的大微笑。
「蒋美珍,你讲话收敛一点好不好?有谁不喜欢凡心学姊阿,全校哪个没受过她的帮忙?就连你当初偷你爸跟会的钱去买东西时,也是凡心学姊东借西借帮你爸先垫着,还帮你说好话你爸才没揍你的。」正好经过两人身旁要放习作的女同学一听见,不禁气的帮宋凡心辩护。
「白目的,你再被我听到一次,你讲学姊的坏话,小心我找人揍你。」站在一旁聊天的男同学瞬间全寂静,直到站在黑板前总是屌儿啷当的男孩认真警告起蒋美珍时,大家才终於搞懂这女孩有多白目,竟敢出言污蔑他们最尊敬的人。
宋凡心这三字不只在村里耳熟能详,在学校更是不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是十个有十个受她恩惠的程度。基本上不说她坏话的原因是在於,大家都是真心喜欢怜爱她,再者就是怕被前者听到後接着被全校封杀。
朱耀日看着蒋美珍感到丢脸又不敢回话的模样,又继续回过头盯起球场上专心奋战的女孩,嘴角原来的灿烂换成的略嫌可怕的喜悦。他不需要开口,也决定不开口,因为他还不希望那女孩找上他。
放学的拥挤人群中他可以轻易看到宋凡心的倩影,只因为她的好人缘从来不隐藏,每经过一群人就会一两个和她告别甚至道谢。长发随着快走的步调吹拂,他像着了迷般的偷看着,维持将近两个礼拜的日子却还不足以让他自拔。
第一次看着她是因为心疼,第二次执着她是因为好奇。
为什麽一个拥有全世界拥护的女孩只有在阴影的小角落才会哭泣、为什麽一个对全世界微笑的女孩只有会在无人的街道上才敢偷偷浅笑?为什麽她的世界这麽明显的与他切割?所有的疑问都让他快忍不住爆发。
一个回眸,朱耀日赶紧躲入建筑物之中,就怕被女孩发现了。
还不是时候,他告诉自己,不过就快是了。男孩等待着那扇门的出现,他压抑住的期待还不足以与他的渴望相比,爱情可以等於相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