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片刻之後,我打破这奇怪的气氛。
「对一般的人来说,有时候真相不如不知道。但我有那个使命,让每一个深埋的真相浮出水面,无论多难以接受都会这麽做。」
「如果……」
「放心,蜥蜴不是那种会犯案的家伙,他没有那个眼神,你的臆测有点过头了。」他一眼便看出我的忧虑,愈来愈觉得这将会是我人生中最特别的一次体验──跟真正的警察一起探究真相。
这也可以当作是场旅行吗?
我想可以的,因为旅行的意义不在於去了多少的国家,而是经过多少有意义的风景,那个风景能包含的不只有画面而已。
李彦司要先去搜集资料,我便先回家了。难得地,我疲累到躺在床上什麽都不想思考,任由冷气吹着脸,思绪渐渐飘到了很远,然而精神上却无法入睡。
直到傍晚手机响起,才发现我竟然就这样放空了近三个小时。
李彦司直接来我家,说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讲。
我看着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就觉得不太妙。
「这是当初的调查资料,还有案件纪录和证物监定。」
「请问……这些东西是可以带出来和一般民众分享的吗?」
「当然不行。」他笑了笑,比了个嘘的手势,「所以,这是秘密。」
我想,是不是和蜥蜴熟识一点的人,都有不按牌理出牌的特性?
「大体的照片敢看吗?」他礼貌性的先问。
我翻个白眼,「如果是在一个多月前,我可能会不敢,但也不想想蜥蜴荼毒了我多少次,我还看过被火车辗得乱七八糟的!」
「哈哈哈!」他失声大笑,接着便拿出许多照片。
「该名死者的致命伤是头部,被红砖用力砸击造成瘀血,最後导致血管爆裂死亡,其他并没有其他伤害,被发现的时候裤子半脱、性器官外露,红砖就丢在旁边,现场并未留下其他关键的毛发,死者的指甲也采集不到其他人的DNA,他的体型算中等,受伤的部份推测是由正面砸击,却没有跟犯人产生拉扯这点很奇怪,死者也没有喝酒的情况下……猜猜,他为什麽在这种状态下半脱裤子的死亡?」
「也许他正要小便?」
「嫌犯没事去袭击一个在路边小便的人干麻?还是正面攻击?」
「也有可能是嫌犯事後脱下来的?你也知道有许多凶手在杀了人之後,对大体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好扰乱办案方向,不然就是基於个人癖好。」我一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惊讶,我何时变得这麽专业了?原来一次次被蜥蜴强迫看大体照片和听他做无聊的解说,还真的不知不觉被洗脑了,原来我都听得那麽认真啊。
「所以我才说让蜥蜴去警校当老师绝对是个好的决定,他很有洗脑学生的天份。」李彦司笑道。
「回到正题,我的猜测和直觉是──如果说死者正打算和谁发生性行为呢?」
「性行为?一个流浪汉?你不如说他正打算打手枪吧。等等……难道你认为……」
「没错,也许他正打算强暴谁,而杀了他的,不是那个被害者,就是出手救了被害者的人,但前者可能性较高。」他随手拿了桌上的面纸盒让我拿着。
「我们模拟一次就知道了。」
他要我躺在地上右手拿着面纸盒,而他则是半压在我身上,「把我当成犯人,拿面纸盒砸我。」
我稍微想像了一下被害者在当时慌乱的状况如果随手拿了红砖想做抵抗……我伸出手用力敲他的头,赫然发现敲下的位置与大体致命伤的位置差不多。
然後我又模拟了一次如果我是路人想要救女孩的话,是怎样也不可能砸到相似的位置。
「这样你懂了吗?」
我看着手上的面纸盒发呆了半晌,「我觉得很奇怪,我想被害当下是很害怕的,红砖应该也是随手拿到,单纯只想反击,当她看见流浪汉不醒人事时,难道还有办法冷静擦掉这上面的指纹吗?而且她曾被压制在地,不可能没有毛发,对方也曾压在她身上,身上也不可能没有她的皮屑吧。」
李彦司一脸其实他早就推测出整个案子全貌的模样,点点头,「也许你之後可以考虑去考个警校,还是转行去做徵信社也不错,你有这个资质。」
「你还真不是第一个推荐我转行去徵信社的人。」阿亦那家伙有好朋友了。
「等等……」我翻了一下当时做指纹监定的人之後,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瞬间我们都明白了。
不,是我明白而已,李彦司可能从一看完这些资料就知道了吧。他用这种方法让我慢慢得知真相。
「要去找那女孩吗?」
我看着李彦司,也许他打从一开始就计画好这样,「只有我去,对吧?」
「这种事,不适合有男人。」
「给我点时间作准备。」
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我一直觉得真相虽然残忍,但同时也是一种救赎,一种和奇蹟不一样的救赎。」
看窗外的我,突然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涵义。
也许那些拼了命隐藏真相的人们,某种程度上是期待被发现的,在未被发现之前,那个伤始终好不了,持续停在那个时间点溃烂。
就好像老奶奶那晚的真情诉说一样。
哪怕是个路人也好,也想在生命结束前,把深埋的故事告诉谁,都好。
「你始终在保护着她啊。」真是难过的真相。
所以你,还是很在乎、很喜欢这个女孩吧。
毕竟初恋总是能在记忆里,画下深刻痕迹,即便过了几十年,仍无法褪色,清晰地停在脑海里。
「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吗?」我们对彼此,如果只是喜欢的话,是微不足道的吧。因为只是喜欢而已,不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