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琴的老爷爷。」我出神的呢喃。
「什麽?」
「突然想起那个弹斑鸠琴的老爷爷,是在阿拉巴马遇到的,他是个印地安人,去到他们部落时,其实那个部落已经所剩无几,几乎都是年纪大的人在那里生活,可以想像再过个十年也许部落就会消失了。他喜欢坐在家门外的小板凳上,抽着水菸与弹奏斑鸠琴。
由於他不会说英文,我只能从他的音乐里听故事。
那天,他就这样一遍遍弹奏着不同的歌曲,琴音像是撞进内心般,每一下都能感到满满寂寞的重量。
也许他想传达的是一个寂寞的故事,甚至关於等待着一个人。然而他的表情却笑得很安详,像是在说:即使等待的人不会回来,终有一天,彼此还是可以在死後的世界见面吧。」
「他什麽都没说你就可以想像到这麽多?」
「因为我是一个专职的流浪人啊,无论语言通不通,故事没有国界。」
「寂寞的斑鸠琴,所以你说这个的意思是?」
「你对科学很聪明,但对暗喻却很笨。」
他啧了一声,心情不好到让他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总有一天还是会见面的啊,对於那些离去的人,还是会见面的。那麽何不用微笑渡过剩下的等待?再怎麽懊悔、钻牛角尖,他们都是无法回来的人了。」
「无法回来的人……」
「你愈来愈像九官鸟了,只会重复我的话。」
「因为过去从没人说过这些啊,你果然很特别。」
我瞥了眼窗外,「雨停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真的不喜欢AKB?」
「蛤?」
「那也没关系。」
「不要说!」我紧张地抢话,「不管你要说什麽,现在都不要说。」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受伤。
我也只能快步离开,本来要安慰人的,到最後还是让他难过了,面对他总无法好好发挥安慰别人的力量。
踩着水漥,溅湿了鞋子也让倒映的自己模糊了。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而已。」面对那些炙热的感情,如何不慌乱,我还没有方法。
路上,我看见提着大包小包的阿成,本来想装没看见,他却开心地对着我挥手。
「你买这麽多东西是什麽啊?」
「我想要研发新的酱汁啊,不买多一点材料是不行的。对了,你今天不是跟我哥一起去婚礼?」
「是啊。」
「好玩吗?」他看起来不像刻意找话题,但这个问句却让我语塞。
「你知道是谁的婚礼吗?」
「不是我哥的前女友吗?难道不是?」
「当然是啊,不过参加前女友的婚礼会好玩吗?他都尴尬死了。」我故作轻松地说。原来阿成不知道,蜥蜴那家伙对他什麽也没说。
这就是兄弟之间小小的隔阂吧,即便是最亲密的家人,很多伤痛最不了解的也是家人。
「其实,我有点担心。」他说着。
「担心?」
「我怕你真的会喜欢我哥。」他小声说道。
「我真的喜欢你哥,有关系吗?」我试探地问。
「没有没关系……如果你真的……」
「骗你的,当然没有。」
「这样啊……哈哈!」
「那你呢?」
「咦?」
「你……」你喜欢我吗?短短几个字,当他看着我时,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我改口说。
「今天也会有新料理,要不要吃吃看?」
我说下次,他眼底的失望我没错过,只是真对不起,有些话我就是没办法说出来。因为说出来的话,也许生活的关系都会改变,我害怕那种改变,非常害怕。
两兄弟常常在我的脑海轮流地跑来跑去,每次跟一个走在一起就想着另一个,这样的我好像有点糟糕。
「我在想什麽啊,刚刚那个问题问出来的话,也许现在……」我们就会像童话故事般终成眷属。
──不可能。
即使他善良得和天使一样,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童话般永久的爱情,一定会发生什麽变数的。
「我还不想分开。」还不想要那麽快地,经过蜥蜴的生命,还想再多停留一点时间。
但不知道为什麽,我对阿成没有那种贪心感。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不是应该对他会愈来愈贪心,一开始只是想牵手,然後想要得愈来愈多。
我没有这种渴望。
「不管了,下礼拜又要忙着排行程,哪有时间想这个。」
是啊,下礼拜五要去的地方是──巴黎。
忽地,我被人抓住了手臂!惊吓之余,发现是阿成气喘吁吁地抓着我。
「怎麽了?」
「安琪,我……我……我喜欢你。」不知道是紧张脸红还是跑步的关系,他整张脸红到了耳朵,说出了这句告白後,我几乎忘了要呼吸,只能诧异地瞪看着他。
他顺了顺呼吸,「跟我在一起吧?」
我扑嗤笑出声,「我说你啊,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还玩告白那招?大人的世界,是不需要说什麽在不在一起的。」
「是、是吗?呃我……我……」他似乎被我这个反应解读成我要拒绝他了。
我轻轻拥抱住他,瞬间他手上的大包小包都手一松的掉落在地。
「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现在给你答案。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每一分钟,所以我们先不要跨越,好不好?」我停了几秒才松开,只见他的表情充满了落寞与高兴这种矛盾感。
我蹲下来帮他捡东西,他才回神过来,「我不会放弃的!」
「那很好啊,我好久没被人追了。」嘴角微扬,我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