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旅人日記 — 22

婚礼结束後,他送我回家强颜欢笑地再次道谢就离开了。

我其实,很担心这样的他。

漫步去Once的路上,却下雨了,一时之间只能暂时躲在屋檐下,我靠着红砖墙,看着这阴晴不定的天空,明明同样都是容易下雨的季节,高雄的闷热却是首屈一指的,彷佛连肺都吸进了这些闷热般,心情莫名烦躁。

一个男人突然窜到我躲的屋檐下,站在我旁边拍着身上的雨水。

「你神出鬼没啊?」我吓了一跳。

「怎麽没想过我是刻意跟踪来找你的?」李彦司笑道。

「怀疑是警察的工作,不是我。」

「哈哈说得好。」他点了菸,「但我真的是特地来找你的,我知道蜥蜴那家伙今天去参加那个婚礼,而且是找你一起,所以我就故意在你家附近埋伏。」

我半举手的说,「请问我成了哪个案子的嫌疑犯了吗?还站岗监视。」

「因为我很担心他。」他略过我的废话,直接的说,「那家伙,始终没走出那次的阴影。」

「比他女友死的时候还难过?这家伙也真……」

「错了,他女友的死,只是加重这打击罢了。别看他整天那麽不正经,他只是很多痛苦都不说,以为这样就会忘记了。就好像雨天,没下的时候不觉得雨天有什麽好忧郁,一旦下起雨,就像提醒记忆般,连自己也无法受控地悲伤起来。」

「很抽象的比喻,你每到下雨就会忧郁吗?」

「很会抓重点,是的。」他的眼底藏着故事,可我却不想问,只有今天,拜托暂时别再让我听到任何悲伤的故事了。

「他一个人会没事吗?」

「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知道他会去哪,但我去没用。」

「你真的很想撮合我们对不对?」我眯起眼的说,「我都还没跟你算上次的帐呢。」

「因为你是目前到现在他都还没推开的人。」他嘴角微扬,而这句话对我的冲击可不小。

这等於间接证实了,蜥蜴已经把我当成一个特别的人。

「他推开的人也包括了莱雅?」

「莱雅她不一样。」连李彦司也这麽说。

「算了,那些复杂的关系我懒得去了解,你告诉我地点吧,偶尔日行一善。」

他踩熄了菸蒂,「你知道雨天有时,不只是忧郁而已吗?」

「不然呢?烦躁?」

「有时也是象徵着一场奇蹟出现的预告。」他若有所思的说。

「上次也是,我猜雨天跟你之间一定有过难以忘怀的回忆吧。」

「伞给你,去吧。」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给我,自己则是走向雨中,那洒脱的背影在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象徵一场奇蹟出现的预告……」我咀嚼着这句话,觉得很有意思,但随即又叹了气。

蜥蜴是很令人担心没有错,但我不认为我应该去。

撑开雨伞,心里虽然这麽想,却还是心口不一地往目的地前进,想着李彦司刚刚说过的话,想着这阵子我认识蜥蜴以来的种种,难道这麽多样的面貌都不是他,他只是为了掩饰那个懦弱的自己,那个随时都会崩溃的自己吗?

而且,奇妙的是,李彦司说出的那个地点,才更让我惊讶,那就是Once……

过去我根本没有在这里遇到过他,一次也没有。

偏偏他跟这家店也有缘分,不会太巧了吗?

「来得正好,小泉烘了新的豆子,要不要试试?」亚琪一见到我便邀请地问,我环视了周遭一眼,果然看见蜥蜴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而且他好像也发现了我。

「又要拿我当实验品。」

「你可是嚐遍各地的咖啡,问你当然最好。」小泉说着。

我轻抿一口,清甜的香草味碰触在舌尖後,延伸到整个味觉,我很喜欢小泉烘的豆子,因为每一种都有亚琪的味道,好像都是为她量身打造似地,就好比这个香草咖啡虽然香甜,却带着一股惆怅,很适合闷热的雨天享用。

「可以再给我一杯吗?我想跟朋友一起分享。」我目光看向蜥蜴的说。

亚琪有点惊讶,「原来那个全身垄罩着乌云的人是你朋友……难道……」

我比个嘘的手势眨眨眼,她会心一笑。

走到蜥蜴对面坐下,很快地亚琪也送上那杯香草咖啡。

「喝喝看。」

「有时候我没跟着你还是会遇到你,连我自己都怀疑,我可能有跟踪癖了。」

是啊,我都想为我跟你的孽缘流泪了,我比较想一直巧遇的人可不是你呢。心里碎念着一堆口白,我看他在喝下咖啡的瞬间,表情渐渐和缓,彷佛短暂地坠入了,这杯咖啡给人的感觉里。

明明不到演奏时间,且现在店里顶多只有三桌客人,亚琪走上舞台,手指轻滑过吉他弦,预告着准备演奏。

她对着麦克风说,「这曲子献给这场雨,G和弦的根音。」

一场由低音组合而成的旋律,带着满满惆怅地扩散开来,我跟蜥蜴都忍不住闭上眼,沉浸在她的吉他声中,她的音乐每次都有这种让人陷在里面的魔力,即便我游走全世界,见过许多街头艺人,甚至连印地安人弹奏的斑鸠琴,都比不上她用简单旋律,就能引起共鸣,她好像知晓客人们内心的世界,让音符毫无阻碍地穿透每个人的灵魂。

「很难得她的纯演奏有曲名。」我呢喃的说,这首有曲名的演奏,是我第一次听到,传达的力量比那些无名曲还强烈。

一曲结束,蜥蜴的脸上缓缓滑下几滴泪,他自己也不知所以,「好奇怪,为什麽会哭?」

「这就是她音乐的魔力。」

他没有回答的喝了口咖啡,「这里总是能让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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