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我选择了一件简单削肩黑色雪纺洋装,踩着自从当了编辑後就很少穿的高跟鞋,来到三楼餐厅後,老妈正和一名男人开心聊着天,八成是在身家调查吧,很意外对方的家人没跟着出现。
「来了来了,这就是我女儿安琪。」老妈一看见我便开心介绍。
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他的头发像鸟巢一样凌乱,还留着胡子,虽然勉强应景地穿了件衬衫配着随性的西装外套,可下半身竟然穿着看起来旧旧的牛仔裤,四目交接一瞬,让人很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他那的眼神竟然比我还不耐烦。
「这位是林易熙先生,他啊可是个监识组的组长噢!」老妈後面那句很强调,我想她根本就不清楚监识组是在干麻的。
「这是我的名片。」懒得自我介绍地乾脆递出名片,他连看都没看的就随手丢进旁边那旧旧的背包里。
「你好。」
正当要点餐时,老妈就笑呵呵地说有事要忙,对我眨眨眼就走了。
我心说你也溜太快了吧,是没发现这场相亲连男方都不情愿吗?
我轻叹口气,告诉自己就当作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对面那个人只是并桌,吃完这顿饭就算了。
「长得也不差,居然还需要出来相亲?」谁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要沉默的打算,他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讽刺和攻击。
「彼此彼此。」我笑了笑。
「要不是上头的人逼着我来,你以为我愿意?」
「要不是我家的老佛爷逼我,谁想和你吃饭?」
他一听,耸耸肩便开始吃沙拉。
「旅游编辑是在干麻的?」
「我还以为你只把名片当垃圾呢,原来有看到?」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单身太久的老女人就是爱计较。」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很正常似地,就是这种态度更让人火大。
我顺了顺呼吸,决定把他当成旅途中会遇到的意外,心情上就不会那麽计较。
「我负责一个专门写旅游日记的专栏,每个月就是到处去旅行,把看到的、感受到的事物或故事写下来。」
他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发现是不是当警察的都很喜欢用这种直接的眼神看别人,我转移视线地喝了口水。
「简单来说就是个吃喝玩乐爽爽过日子的工作。」
「随你解读。那麽你的工作又如何呢?」
「现在当组长也挺轻松的,不过偶尔无聊还是会去监督解剖、骂骂徒弟、戏弄同事、威胁同事等等,也满忙碌的。」他摸着胡子认真地说。
我却不小心噗嗤笑了出来。
「你有酒窝。」
「怎麽?」
「嗯……」他像观察动物似地,盯着我看了快一分钟才说,「如果再年轻一点搞不好和大岛优子会很像呢。」
「啥?」大岛优子是哪位?AV女优?
「你不知道?AKB48的第二期成员啊。」
「是喔。」
「亏你有酒窝也有一点虎牙,但个性跟优子差太多了!」
我再度顺了顺呼吸,忍耐啊安琪!我也算阅男无数,这种人八成就是那种在工作上颓废得要命,然後不知为何特别迷少女团体的人吧。
「不然我的个性是怎样的呢?」
他不假思索地说:「你应该是那种害怕与人的关系变得亲密的人吧,你总是用着自以为可以冷眼看世界的心态,旁观着身边的世界,可事实上呢,你只是没有自信能够融入那个世界。」
「……」我突然无法接话,因为他竟然用着那麽轻松的口吻,就拆穿了我。这有一点残酷,毕竟他说的这些话,是连我自己都不想面对的缺点。
「以前兼修过心理学,皮毛而已,不过我应该猜得满准的吧,因为你的表情很僵呢。」他还真是那种想到什麽就说什麽的人。
这顿饭後来我都没再说过半句话,而他也看出我的想法,两人沉默地吃完饭後,他竟然还只付了自己的就离开,转身前对我奸诈一笑,那表情就像在说:『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帮你买单吧?』的表情。
离开饭店後,我缓慢走在人行道上散心,这大概是我相亲以来差一点就内伤的经验了。
「怎麽会有这种人啊。」
我敢说,如果我还会跟这种人出来吃饭,我就……啊,算了算了,人家常说心里愈是想着说不可能跟哪种人在一起,最後跟那种人两相好的机率就愈高。
幼稚地踢了地面的小石子泄愤,但那股闷闷的感觉却怎样也挥散不去。
都怪他那麽多嘴。
冷眼看着这世界,好像自己多淡定、多成熟,事实上我只是害怕……融入他们。都被他说中了。
我喜欢到处旅行,喜欢听好多人的故事,喜欢和很多陌生人说话,喜欢探讨很多未知,却都只站在门口,只想敲敲门地问说:『你好吗?』却不愿登门拜访,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说得我很差劲一样。」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是吗?这就是我的方式。总比他整天像个老头一样,对着AKB48流口水好吧!哼!
忽然,脑海想起了纪亚琪今天说我不是城瘾,只是个旅人……或许,她和我保持这种距离,不是她过去的孤僻关系,而是她也察觉了我……内心的这种想法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个敏锐的人呢。
「旅人哪……我喜欢啊。」比起城隐,我更喜欢现在这种旅人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