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微妙。
在微妙的氛围中看见预言画面真对不起。我阖上眼,他暖呼呼的手掌仍贴在我相对冰凉的脸颊上。
藉由触碰──
我睁开眼,直盯着他。
「小心网球。」
我吐出这四个字,宛如字词自动滑出口。
石轩方才狡猾的笑容变作状况外的茫然,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渐渐敛下视线,将他贴在我颊面的手放下,但仍轻抓着他温暖的手腕。我承认我喜欢他的体温,也承认我喜欢触摸这个人。
「上体育课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被网球砸到。」我像玩着玩具般,反覆揉捏他肤质柔韧的手,频频叮咛,「尤其要注意身後。」
语落的同时,我抬眼望向仍躺於床上的石轩。
只见石轩听得一愣一愣,过几秒才聚焦目光。
「你……有超能力吗?」他询问的语气不知怎地带有一股兴奋。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反应。
我挺直颈背,望着他彷佛闪烁着碎星的琥珀色眼睛。
「呃──算吧。」抿了抿嘴角,我僵硬地答道:「我从小就会预知。只要透过触碰,就可以预言对方的未来。」
他听了更加激动,嘴角微翘:「每次触碰都可以预言吗?」
我又直了直後颈,揉捏他手掌的动作一滞。
「……不。」我坦承,「有时可以,有时没办法。」
「是喔──」石轩微微颔首,映上日光灯光点的眼眸透出推敲的神韵,「会不会……会不会是只能预知重大事件?」
望着他深感兴趣的神色,我耸了耸肩,「不知道。」
「难怪你会叫我不要去福利社……」他垂下目光,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又猛地望上我的脸,「你那时候就预知我会被货架砸到,对不对?」
「呃,对。」我点点头,说到这里就让我忍不住再一次提醒:「接下来,你会被网球砸到後脑杓,我刚刚预知到的。」
「体育课吗……」
「嗯。」更用力地再点了一次头,我定睛看向他澄澈的双眼,「在预知的画面里你穿着体育服在球场上,不过具体是在哪一个场地我不清楚,背景有点模糊。」
石轩淡淡发亮的眸子直视着我,被我捏在手里的那只手回握了我。
「好,我知道了。」他认真地答应,神情严肃,但眼珠子绕了一圈又看向我,天生的凶凶脸一下子绽出无比温和的笑靥。
「你真的很善良欸。」他嘿嘿笑了声,如此说道。
石轩看上去很是由衷欢欣,语气除了称赞,还带着点谢意,更别提此刻的无害笑容,那简直让他从张牙舞爪的狮子变作乖巧的小狗。
这是什麽反差萌!
我呆住三秒。
气氛再次微妙。
避免一发不可收拾,我放开他的手,稍微撇开视线。
「你、你从醒来到现在,会不会想吐?有哪里痛吗?」我问出保健室阿姨交代我询问的重点。
他没有回话,我重新看向他,只见他笑容满面,轻轻摇了摇头,下一秒,他的目光下移,像是察觉了什麽,稍稍睁大了眼。
「你……受伤了?」他顿时卸下所有笑意,脸色凝重地盯着我的手肘。
我翻转手臂,才瞥见自己右肘还渗着未乾的血。
啊,难怪满痛的。
「刚刚被货架弄伤的吗?」石轩皱着眉头。
瞧他那副沉重的表情,我骨子里的劣性禁不住发作。
「是啊──为了救你欸。」我斜望着面色忧虑的石轩,装出一副世纪大善人的姿态,「把你从货架下救出来後,我还拖着这里痛那里痛的身体,把你扛过来……欸,欸你干麽!躺好啊!」
眼见他突兀地就要翻身下床,我怕他先前晕眩感觉尚未完全褪尽,连忙站起身赶紧将他压回床上坐好,然而他似乎精神一下都来了,他仰头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双手抓上我的双臂便又站了起来,反将我压回铁椅上。
「坐好。」
他语气强硬地下令,而我还真反射性地乖乖端坐。没办法,他就长得凶神恶煞,猛一看真会被那魄力给震慑住。
石轩拉开围绕四周的其中一面屏风,将放有医药工具的铁制推车推了进来,喀啦喀啦的轮声回荡在被屏风包围的小空间里。
拿着小铁夹从推车上的铁罐取出沾了酒精的棉花球,他蹲在我身前,正色做出指示:「手,伸出来。」
对於这样超展开的发展我有些惊愕,但仍呐呐地照做,他左手抓着我右手腕轻轻扭转。
他的右手捏着夹子上的棉花球,在我手肘上的伤口忽轻忽重地涂涂抹抹。
出乎意料地体贴入微。
望着他专注替我消毒的模样,我感到有趣,忍不住想揶揄他。
「就说嘛,你真的很会。」
闻言他抬起头,看不清情绪的眼眸盯着我瞧了半晌,再低下灼灼的目光。
「又不是对每个人都会。」
我听见他低沉含糊的声音,像是把话嚼在嘴里般,带着点别扭。
怎麽搞的,竟然有点可爱。
而我好像……太尖锐了?
惊觉这点,我一下子收起想继续调侃他的打算,怔怔盯着他认真检视我伤口的眉眼,以及他紧紧抿成一直线的唇瓣。
一股慾望在我心底滋生,蔓延,扩散──燃烧。
石轩将用毕的棉花球扔入一旁的垃圾桶,再从推车上拿起棉花棒,细心地沾满优碘,为我上药。
气氛更加微妙。
我双眼微眯,审视他每个动作与神情,看上去的确没什麽心机。
却激起我无限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