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我是下仆吗?
我居然在上课前一分钟挤在福利社厮杀,就为了抢肉包。
荒谬!
我咬紧牙,在坪数不小的福利社中推挤向前。
欧大瓦明明晓得我痛恨拥挤的人群,还下达这种指令,我清楚感受到他的刁难。怪了,小时候的他有这麽心机深重吗?
我尽量不去想欧大瓦现在与过去的差别,专注於面前的战场。
所谓限时肉包是本校福利社的人气商品,皮薄馅多,仅限每日第一节下课时间贩售,一人限买一个,限时限量的威力如同隐藏版名牌包般叱吒风云,每到第一节下课就会掀起一阵抢购。
我从来没买过。
入校以来听闻这项消息,我对此下了个定论──荒谬!
荒谬!
一群人为了个肉包叫嚣推挤,疯了吗!再怎麽好吃也不必把自己搞得如此卑微!看看这现场,像难民群起暴动,荒谬!
而我居然为了与欧大瓦约会也混在其中,荒谬!
我想呼自己一巴掌,但现在没空,再过一分钟肉包贩卖处就会拉下铁卷门、停止贩售。现在,时间宝贵。
我苗小砖不喜欢徒劳的感觉。
不拼则已,要拼就拼到底。
豁出去了!
我发神经地侧身钻过拥挤吵闹的学生们,好像还推倒了一些瘦弱的女生,凭着我近一百七的身高,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还算站得住脚。我像在海里挣扎着游泳前进,双手伸向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再分别往左右两侧奋力拨开,挤身向前。如此反覆再反覆,终於让我挤到了贩卖肉包的柜台前。
这是战争。
「阿姨我要一个肉包!限时肉包!」我扯开嗓门向柜台内的福利社阿姨呐喊,试图在众多男女学生的吼叫中脱颖而出。
谢天谢地,阿姨注意到我了。
头绑红色头巾的福利社阿姨望了我一眼,手脚俐落地操起铁制长夹,从食品保温柜里夹了个肉包放进纸袋,递到我手上。
「谢谢!」我大喊着,随而将握在手里预备好的十元硬币交给她。
福利社阿姨接过十元,连回话都没时间,立刻转身服务起另一个厮杀成功的学生,而我被後方的人持续推挤,胸口不断撞上柜台上缘,撞的我Ccup都要肿成Dcup了。这种升级方法是有那麽点痛。
我艰难地回过身,面向疯狂的群众们,接着迈出步伐。
「借过!借我过一下!」我反覆喊着,双手紧紧抓住肉包的纸袋口。
由於几乎以环抱的姿态替肉包护航,我只能以肩膀将面目狰狞的学生们撞开,就这麽汗流浃背地撞出一条路,彷佛橄榄球队员。
在充斥着汗臭与噪音的空间里,我摇摇晃晃地侧身行走,被人群挤得步伐摇摇晃晃之际,终於逼近福利社门口,但下一刻又被重重涌入的学生推入福利社中。
我踉跄了下,还是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挂在天花板角落的黑色音响传来令群众崩溃的上课钟响。
当当──当当──
惨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众人听见钟声後,尚未买到肉包的学生们发出凄厉的哀嚎与愤怒的吼叫,满室躁动的激亢情绪令我下意识缩起肩膀,将怀中的肉包抱得更牢。
身旁有个陌生男生突地发出惊呼:「你有买到?!」接着我连他脸长怎样都没看清楚,他就伸手试图抢走我怀里的肉包,吓得我霎时尖叫、连忙捏紧装着肉包的袋口。
「欸拜托……啦,我好想……喔,忍……久了。」
陌生男嘴里碎念着一串句子,我没有听清,他的话语声被贩售处铁卷门降下的金属声响压盖,但我明白他想硬抢。
不要脸!
於是我跟他尬上。
我心想着从来只有别人为我妥协,我怎麽可能屈就。
我咬牙,拼死拼活护住怀中的肉包。
与陌生男拉扯的过程,我猛地向後倒退几步,孰料竟绊倒了某位女学生,混乱中,那位女学生又绊倒了另一位男学生,我们三人就这麽撞成一团,紧接着一个个重心不稳,全跌向了横亘在福利社中央的货架。
金属货架承受不住我们三人的重量,严重摇晃後,终因我们的冲击而向另一侧倾斜翻倒,发出骇人的巨响。
我与同时跌跤的另外两人一起吃痛地哀叫出声,周围掀起一阵惊呼与尖叫,原本放在货架上展售的零食饼乾全散落一地,某些纸盒包装还被我们压爆、传出啵啵啪啪的闷声。
「嘶──好痛。」我从倒卧在地的姿势勉强半撑起身。
左手扶着摔痛的右肘,右手仍抓紧装着肉包的纸袋,上半身是撑起了,但我才一挪动身体,又整个臀部落入层架与层架间的空隙,坐上了不知什麽软软的物体,物体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不祥的直觉,在我心底如扭曲的乌烟,冉冉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