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沉,灿灿星子已不知何时隐没。
原是黑幽幽的天幕,渐渐,似是拂晓的风掀起一丝缝隙,缓缓露出一线明亮,泛出柔和的清蓝。不一会儿,色泽红艳的光芒慢慢浸润开来,犹如一滴洒在宣纸上的红墨,逐渐薰染成整片红云,自清蓝色云霞中淡出,红透透地,直射进明月小楼的厢房,那个趴卧在桌面上的慕容芷脸庞。
御风偏头看向那些或倒或斜的酒坛,唇角淡出笑痕。
十坛酒……好个酗酒女儿郎!他此生从未见识过这般会喝酒的女人,她到底是出自何处?这令他好奇。
回眸,静瞅着她的睡容。肤泽赛雪,腮颊淡染嫣红,唇小而丰润,红嫩诱人,眉睫之间淡出英气,却让那脸儿的柔美淡化了。
她,是美人,美的出尘,可性子却是不折不扣的豪迈,柔与刚在她身上形成了一股魅惑,不若荸荸儿,娇柔可人,一颦一笑兜成了绕指柔。
他伸指,漫卷着那柔滑的乌丝,喃语:「谜一般的女人,你已打乱了我的心湖。」
对她,他不否认有慾念,有兴趣,但动情……呵!绝计不可能。
耳边响起跫音,他抽回指尖,慢慢起身,掀帘走出。帘外,是他昨晚带出的奴仆。
「爷,要走了吗?」
他回眸看进帘内,她睡得正熟,一时半刻怕是醒不来了。
「吩咐夥计,准备一间上房。」他命令。
仆人稍稍愕然,随而领命而去。
御风走回桌侧,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下楼,朝後进客房而去。
一路,他偶尔低眸瞅她,心想,这明月小楼将是日後眷顾之地,因为这里,有可以打发寂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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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偏西,床上人儿终於幽幽醒转。
唔~~头好痛!
摀着欲裂的脑袋,慕容芷睁开了惺忪睡眼,瞧了瞧四周,才知自己此刻是躺在明月小楼的客房内。
但……那人呢?
缓缓起身,她踩着浮浮的脚步走近桌侧,本想喝个茶水醒酒,却见一小瓷瓶搁在桌面,底下还压了张纸。
她拿起一看,便见上头龙飞凤舞的写了醒酒药三字。
她不禁眯眼,扬声唤夥计。
不多会,夥计来了。
「慕容公子好。」
「昨夜是谁安排住宿?」
「是城北的御公子。」夥计如实答道。
御风?真是他!他会这麽好心?
「你们当家的回来没?」她又问,心中十分牵挂月华的状况。
夥计摇头。
没有?月华姐从未在外头过夜,如今让夫余衮带走,依照他那冲动性子,怕不把月华吃了才怪。
不过,换个角度想,月华姐与夫余衮早该把事情说清楚,省得这情变得暧昧,又拖泥带水,月华姐也多烦忧。
毕竟,早该决定的一条路,太多心思,反而让岁月磋跎了年华,那可就想爱也没得爱了。
挥挥手,使开夥计,她缓缓坐落椅,开始思考着自己即将下嫁御风一事。
对他,她的感觉不太好。
他看来心机深沉,举手投足又带着轻佻,虽说她拚酒之後醉倒了,他好心将自己送到客房休息,还贴心地送上醒酒药,然这些,却不足以让她对他信任,并且放心。
将自己交付给他,很冒险。
只是……每当望住那双眼,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感到慌乱,这让她不安。
在官场上奔走,难免遇上了许多优秀才俊,她却从不曾动心,只因她打定主意不婚,一辈子为父皇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然而这份执念,却经不起父皇对御风的欣赏,一瞬间被打乱了。
她想,也许就是心绪紊乱又心烦酗酒,才会有慌乱的莫名心绪,而非对他动情。
是的,她何须担心他对自己的影响,只须继续观察他的为人,另外再来思量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