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下,刘生生跪在徐染身边低着脑袋,堂上之人问了什麽他就本能的回答什麽,坐在上头的是安大人,一旁的是范师爷,斜後方站着的人是个陌生男子,作商人打扮,正是指控他杀人的家伙。
徐染站在刘生生身旁,一手按了按他的肩低道:「生生,别怕,有我。」
他想起叶朝东他们把刘生生从屋里架出来的时候,刘生生那一脸惊恐无措的表情,心中疼惜不忍,因为他觉得刘生生所恐惧的不单单是吃了官司,而是害怕他像那孙公子一样,一有麻烦立刻撇清关系。於是徐染跟了过来,陪着刘生生在堂下候审,只是刘生生还陷在低落惶惑的情绪里,似乎讲什麽都听不进去。
方才堂上问底下何许人也,刘生生报了姓名以後就很少开口回话,徐染代为回答两句,就看到安大人及范师爷都紧紧皱眉垮着脸瞪他。
「徐染,这儿没你的事了。」安大人发话让徐染站到一边去,说到底这人是他亲手提拔,自然不希望手下跟着卷进案情中。
只不过徐染听懂跟要不要听话是两码子事,他依然站在刘生生身旁,刘生生嘴里念念有词,後方提告的商人怪叫道:「你们看,这个臭神棍又在下咒了,嘴里不晓得在念些什麽,快让他住口啊,大人。」
徐染却听得很清楚,刘生生嘴里一直念的是:「我是个男子汉,不能怕,我是男子汉,我是男子汉。这没什麽的,没什麽的。不能怕。」
刘生生这样子问不出东西来,安大人越来越不高兴的盯着底下的人问:「我再问一遍,那两人究竟是不是你刘生生所杀?」
徐染搭在刘生生肩上的手稍微施了力,抬头看着堂上的知县说:「不是他。是我。」
众人闻言哗然,连前来观看的明真教教众都一脸诧异,堂上安大人及范师爷更一头雾水的互看了眼。徐染又一次重覆道:「人都是我杀的。」
范师爷问:「那在场发现了刘生生的东西又怎麽解释?」
「他是想帮我,因为那两人被妖怪附身,事实上已被妖怪害死。刘生生想帮我,但他没杀人,顶多是扔了符纸一类的东西。」
从来厌恶怪力乱神的徐保长,今天在公堂上说他杀了被妖怪杀害并附身的百姓,不仅同僚都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围观者也纷纷骚动起来。
范师爷抿嘴审视局势,哼了口气,一回头就在安大人旁边嘀咕些什麽,安大人拍板喊道:「虽有人证,物证,但仍线索不足,人命关天,本案还得再三斟酌,故改日再审,嫌犯刘生生及徐染二者暂时收押,这期间就卸了徐染保长一职。退堂!」
刘生生和徐染被关进牢里,是在走道旁空间狭隘的两间小牢房,但是恰恰相邻,旁边一整面墙都是刑具,还有简单的桌椅,其他较大的牢房则在後头。这一带似乎是常用来审问重犯的地方,押他们进来的人与徐染也有点同僚情谊,跟他解释说:「最近犯事儿的人多,里头都关满了。剩这两间,虽然小,但还算乾净。」
由於官府的人忌惮徐染的武功,因此走进牢里又给他加上了手铐,徐染表现安份的走近牢房,一双眼紧盯刘生生,刘生生还有些恍惚,一进牢房就站在中央,然後慢慢蹲下,再盘腿坐着,仔细看会发现刘生生不停发抖。
「生生,你过来。」
刘生生有点埋怨的斜睨他一眼,低骂:「你傻啊?那样讲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把罪全推给我,想帮我的话你就不要被关进来,应该去外头啊。」
「不能丢着你不管。」
刘生生闭眼皱眉,恼道:「没长脑子的家伙。谁稀罕你陪着,我好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在这里根本帮不了我。」
徐染却不慌不忙告诉他说:「就算我在外头也於事无补。随你一起入牢里,明真教会松懈,到时我们就有可乘之机了。」
「可乘之机。哈。」刘生生瞟了眼徐染手上的手铐,徐染会意过来,举起双手跟他讲:「这个?你不必介意,不过是做做样子。」
「做什麽样子啦。你同僚都不敢信你了,不然哪会给你上手铐。」
徐染两手一扯,那木制手铐竟像泡烂面糊般崩坏,木屑喷飞,他双腕仅留下淡淡红痕。他说:「用内力震开这个不是太困难。」
刘生生错愕瞪着他,结巴道:「那你、你进来根本、多,多此一举。」
「我担心你一个人撑不了。」
刘生生的手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他对徐染只是在逞强,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才老是在做多余的事,什麽都被徐染看穿了不是?
「生生,过来一点。」
刘生生双手撑着地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徐染那儿,挨着铁栅栏坐下。徐染伸手过来摸他後颈,轻轻按揉,被他拉住手反过来握住。
「徐染,我其实很怕。脑子一片空白,对付鬼怪我还能投机一些,可对人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对鬼神我也是个半吊子,全靠祖上积德才活到现在,我爹那麽厉害都贪生怕死,何况是我。我不想死啊。」
「别怕,我在这儿。」徐染用力握住刘生生的手,他表面镇定,内心其实有点慌,而且很激动,这是刘生生第一次真正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不是以前那种走闯江湖的嘴脸,而是把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
徐染哄他说:「其实安大人他们晓得这是明真教的挑衅。之所以先把我们关起来,一方面是为了我们好,另一方面也是想引出明真教的下一步。」
「真的?」
「以我对安大人的了解,还有范师爷也是个聪明人,不会错的。」
「那万一你料错了……」
「大不了,一起上黄泉。」
刘生生的表情像哭又像笑,相当难看,他说:「才不要,我才不要死。」
「不会让你死的。」
刘生生开始妄想道:「你答应得这麽乾脆,不如你我现在就一路打出去,我们再去别处,要不找个山头弄个寨子算了。总之我不想死啊。」
徐染认真安慰人,却反被他的想法逗笑。刘生生是个贪图安逸的人,但却独自漂泊了这麽多年,都无法安份待在丹川县生活,而且怕疼又怕死,这麽胆小的一个男人,却在不久前为了他挺身对抗妖怪。想到这里,徐染几乎要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他一点也不在意这里是牢房,只要刘生生不离开他的视线,不离开他身边就好。
「你松手啊。我手都是汗。」刘生生不得抽手,抬头睨视徐染,反过来用力掐徐染的手,又抓起那只手放到嘴边啃咬,弄出齿痕才朝徐染觑了眼。徐染看他的目光无奈而又宠溺,他心里後悔,拿袖子擦了徐染手上自己的口水,问:「不疼啊?」
「疼啊。」
「那还不松手?」
「我是心疼你。」
刘生生还以为是听错了,伸手去揭徐染眼皮看有没有被下蛊、上身还是沾了污秽的迹象,徐染全由着他去,胡闹半晌刘生生才终於冷静下来,整个人贴到铁栅栏边挨着徐染说:「徐染,我真怕。」
徐染默默伸过手臂环住刘生生的肩膀,温和低语:「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
刘生生想起先前误会自己到地府还见到徐染的事,复杂的朝他笑了下,余光瞄到角落有团灰绒绒的东西在滚动,灵光一闪,狠下心咬破手指在掌心写字,趁着那团灰绒绒的东西还没跑开,就拿掌心以血作成的咒往它凌空打去,这回嘴里喃念的就真是咒语了。
徐染不打搅刘生生,等人忙活完才问:「你对那只老鼠做了什麽?」
「我把牠当成信使,让牠给我捎信。希望牠找得到人,而且不会被吃掉。」
徐染听完就猜:「空月?」
刘生生讪笑了下,他说:「空月虽说是个和尚,可他有时意外的可靠。虽然先前相处时间不多,可我有几次向这样跟他求助,也都得了帮助。我晓得你不喜欢他,我有时也觉得他挺神秘,不过能过一关是一关不是?」
徐染听完浅浅抿笑,他道:「你解释这麽多,弄得我好像会怪你似的。不必顾虑我,你做你想做的。有些事,只有你才晓得怎麽处理,同样的,我也有我的处世之道。如此而已。先前我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他,也就是个提醒,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刘生生听完用没受伤的那手打了一个响指表示:「了解。」
徐染又说:「虽然不干涉,但我在乎你。」
刘生生接收到他眼里热切的感情,结巴道:「有,有什麽话、就等,等平安出去了再讲。」
「好。」
刘生生晓得徐染为自己而有许多改变,这人只是默默关注自己,默默付出,从不要求他反馈什麽,这反而让他更在意。他说来也是有点没心没肺的男人,别人爱付出是他们自个儿的事,他受着好处也不怎麽愧疚的,但这回却不一样,因为他是在意徐染的,自然舍不得徐染受委屈,偏偏他自己这种脾气一时改不了。
「徐染。」刘生生喊他一声,朝他勾勾手指让人挨近。
徐染以为他有事要讲,侧耳倾听,刘生生又轻声唤:「你再过来一些。」
於是徐染又把侧脸贴近,刘生生同样凑上去,两人好像要讲悄悄话的样子,刘生生却是在徐染颊上浅浅亲了一口。徐染只感觉脸颊被柔软温润的东西碰了下,当即愣怔,指尖缓缓摸上被亲的地方转头望着刘生生。
刘生生故作镇定往他那儿瞅了瞅,然後说:「这不是谢你的。而是因为我……」话尾声量渐弱,但恰恰好让徐染听清楚,徐染那冰块脸明显一亮,面有喜色的注视刘生生。
刘生生说那个吻不是谢礼,而是因为喜欢他。
徐染眼里焦灼的视线快把刘生生的脸烧红了,这时恰好走进一个狱卒巡视,碰巧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气氛诡异,嗤声道:「他娘的有毛病,被关了还这麽欢喜。咦,这不是北边徐染麽?撞邪啊。看来刘神棍真的是会下咒的,嗳哟我的妈呀。」
那狱卒害怕得没敢多待,瞥了眼就急忙往下巡视过去。
***
牢里昏暗,只能从上头窄小的窗口判断是白昼还是黑夜,刘生生小憩了一会儿,醒来见到徐染盘腿坐着好像在运功,听到他的动静才睁开眼看过来,他问:「你没睡?」
徐染答:「睡了一会儿。不困。」
刘生生点头,随口喃喃:「唉,不知是什麽时辰了。」
话说着一面搓手,徐染看刘生生这样就过来握住那双手关心道:「冷不冷?」
「废话啊。我不像你有练功啊。打架都是在外头混的时候练来的,又不懂什麽招式啦、内功的。」
「有空我教你。」
「没关系。」刘生生抱住徐染伸过来的手说:「我直接把你当火炉用。」
徐染眼神柔和,觉得这刘生生越瞧越可爱,很想把阻隔他们的障碍都排除掉,但他隐隐有个感觉,能好好休息就得把握,因为随时会有事发生,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吧。
「方才睡着时,我又做梦了。」徐染说。
「梦到另一个你?」
徐染点头,讲起梦境说:「可是和之前不太一样。我梦到那个我被杀。」
「咦?」
「是被火烧死的。说不定就像我娘梦到的那样。」
听徐染提及娘亲,刘生生才发现自己对徐染的背景了解并不深,只晓得徐染的生母很早就走了,如今在徐家的是姨娘和姨娘生的弟弟,跟他差不多的情形,年幼失怙,与其他人又亲近不来。他还有些江湖门路,跟过父亲跑江湖,知道该怎麽谋一条生路,可徐染这人光样子就生得不一般,又成天僵着一张冰封万年的冰块脸,若非安大人提拔……
刘生生还是无法想像徐染在和自己一样年纪时跟着人家上山打虎的事,明知徐染武功高强,但心里就是舍不得。他抱紧徐染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臂上低问:「你是怎麽喜欢我的?我对你也没有很好。」
徐染想了想,心中的情感是鲜明的,可是很难用言语讲明白,於是回答:「喜欢就喜欢。爱就爱了。若还要估量你待我如何,那就不叫真心。」
「说得是。感情之事,有时就是霸道又没什麽道理。那我现在就安心多了。」
徐染睇着他,一脸不解。刘生生转头朝他勾起神秘的笑容,说:「你是我的保命符啊。怕什麽?你这道符,我会捏紧紧的,不放开。」
对刘生生而言,徐染对他的感情,比任何咒术都还要不可思议。
与天地自然借法、跟鬼神打交道,还得依赖各种手段或媒介,有着繁琐的规矩和讲究,可他觉得徐染不同,他可以从徐染细微的反应感受到徐染的情绪,他就是看得懂徐染的心情,说不上来,也能从这个人所传递过来的东西获得力量。徐染只要帮他在手下面前说句话,他就不自卑了,只要握住手,他就不抖了,只要这样注视他,他就觉得自己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知哪儿生出来的自信。
「徐染,你一定要一直看着我。」
「好。」
「你不看着我,我会不见的。」
「会看着的。」
刘生生得到他的回应,浅浅笑了下。然後有人送牢饭进来,见到他们两的互动跟气氛,又被吓得差点扔了饭碗就跑。才住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吓病了一个狱卒跟一个送饭的卒子。事情传到范师爷那儿,已经彻底的怪力乱神,一时还不敢直接跑来警告他们收歛一点。
入夜以後,牢里又冷又黑,幸而今晚月色明亮,还能看见事物轮廓。刘生生抱膝而坐,有时盯着角落,有时望着小窗口,徐染问:「你在看祂们?」
刘生生瞅他一眼,点头跟他讲:「这个安大人倒是个不错的好官。窝在这儿的游魂野鬼都是外头进来的,感觉怨气不重,否则我也不会刚才睡得那麽熟了。我说的好官不是说他绝对正直清帘,最起码没有出过太多冤案吧。先前我也怀疑过这个安大人是个尸位素餐的家伙,凡事就会拖,可现在又觉得他可能有他难办的地方,不得不这麽拖着。」
徐染认同他的话,附和道:「有些事,不在他的位置是不能体会的。白水县虽然偏远,但也富庶,没有沦为那些权贵眼中的一块肥肉,都是多亏安大人和范师爷与那些人周旋。」
刘生生撑颊斜睐徐染,苦笑说:「怪不得你在堂上维护我的时候,他们两个脸色特别难看,原来不是因为觉得你坏了官府的名声,而是看不过一心栽培的好青年让一个臭神棍搞砸了前途。」
徐染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墙面,神色坚定回说:「我视他们二人如父如兄,只是有时事难两全,我有不能退让的原因。只盼他们有天能理解,一切後果我自会承担。」
「徐染,你说说,为什麽这样坚持不肯让我一个人被收押?」
徐染看向他,跟他说:「我晓得你一直是一个人这麽活过来,也知道你现在心里有我。就算我不在,你也能够独自面对这一切,可一旦我错失你,哪怕将来你平安走出这里,你也会把自己关起来,孤独一辈子。」
他早就摸清刘生生的性情了,这麽怕受伤怕疼的男人,精神上也是如此,不是不能忍受那些事,但为了逃避讨厌的事情,会竭尽所能的避开。比如为了避免被感情背叛,所以再也不以真心待人。刘生生曾被孙公子伤过一回,倘若这次徐染选择的是旁观,而不是拉着他的手一块儿被押进来,刘生生肯定会缩回壳子里。
徐染看他好像明白自己的话,再度直视前方说道:「我很想说,只要你平安快乐就好。只不过,我更希望让你平安快乐的人是我。」
刘生生一愣,莫名一阵酸楚涌上来,挪了姿势背对徐染,默默红了眼眶。他知道自己挺糟糕,可能连纪星鹤都比他还强,感情这件事她看得比他透澈,想要的东西,哪怕自不量力都想争取看看,可是他只会逃避。
若不是徐染主动表态,刘生生觉得自己可能会装死到底。刘生生太厌恶这样的自己了,话音略带哽咽道:「徐染,我……会成为一个值得你这样的男人。」
刘生生本想说自己不值得徐染如此,但受到星鹤那些话的刺激,硬是改口了。只要徐染看着他,他会努力找回很久以前那个勇敢无所拘束的自己。喜欢男人嘛,也不是件需要全盘被否定、自我遭唾弃的破事儿,他现在就觉得幸好他喜欢男人,喜欢上徐染这麽一个好男人,他眼光不是太糟糕。
两人又一阵沉默,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像在自家一般随意。只是牢里什麽都没有,着实无聊。关於案情也没什麽可研究,反正都是明真教的圈套,多想只会多错。徐染就开始打坐,刘生生找话题聊道:「想到你娘的胎梦,他们说你是毁神像的那个,可我後来想想,搞不好你才是被毁的那个神像。徐染,会不会你是被伤害的神仙,为了逃命才逃到人间啊?我爹以前说啊,我上辈子也是个仙人。」
刘生生说完看到徐染嘴角隐约翘起来,他又自顾自的说:「哼,你不信是因为你不晓得我爹多厉害,他以前可是在穹山修道的道士,穹山是传说中的神山。听说那里有仙人修炼,我爹是回人间了结尘缘的,他不想死,大概是可怜我还小吧。」
刘生生边讲边抓起地上的链子,那是徐染弄坏的手铐上的链子,发出了一些声响,他百无聊赖玩弄铁链,又说:「我爹的名字也有趣,他叫刘道道。」
「道道,生生。」徐染莞尔说:「佛道仙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
刘生生眼睛一亮,捉着铁栅栏说:「你晓得我们名字由来?」
「难道不是?」
「正是、正是。所以我爹叫道道,我叫生生。以前不懂的人都还取笑我,哼。」
「那你没告诉他们,你上辈子可是神仙?」
「我不是神,是仙。你才是神咧。」
两人进行这古怪对话的同时,从上头气孔小窗灌进了冷风。天气本就寒冷,可是这风来得不自然。他们同时噤声,屏气凝神。
「趴下!」徐染沉声一喊,刘生生见识过徐染天生直觉,立即五体投地,扬起的发梢被削了几许,同时刘生生前方的铁杆发出铿锵声,震落了一些尘埃。
刘生生小心翼翼上前摸上那铁杆,发现上头好像多了两道新刻的细痕,不觉压低嗓子沉吟:「他们难道嫌我们死得不够快,想暗杀?」
徐染不及回话,警觉又有什麽动了杀机,抓起地上铁链甩向刘生生身後,铁链一样被某个东西打开,刘生生跳开躲避,两间相邻的牢房忽然变得吵闹起来。
「是风刀。」徐染只讲两字,刘生生即猜测:「八成是什麽妖怪。他娘的整个明真教根本都是妖怪老巢了。」
「跳。」徐染下着指示让刘生生闪躲,他说什麽刘生生都照做,两人默契配合,那风刀顶多画破衣服,还没能伤到皮肉。「蹲、跳,左一步,趴下,往右滚两圈,往回滚一圈。」
刘生生粗喘着气大骂:「他娘的为何只攻我不攻你啊?」
徐染却没闲着,施指令的同时还得将铁链当作长鞭帮刘生生挡去难躲的威胁。牢里其他犯人也听说刘神棍的事,都吓得逼自己睡着,不敢吭声,外头狱卒则听到吵杂声,提了灯进来骂人:「干什麽东西?谁大半夜的吵嚷,你们该死的不想睡我还想睡,还吵,没听见啊,还是听不懂人话,我教你们吃棍子吃到懂……呃……噫……」
那夜值的狱卒提着灯笼,只见被隔开的两间牢房里那两人像撞邪似的,一个拉着铁链像在逗弄隔壁房的刘神棍,而刘神棍则不停跑跳、翻滚、旋转,累得跟狗似的粗喘气,他忽然不想管了,默默又循原路回去他的小房间当差。
「别走啊、救命啊!」刘生生扑向徐染,冷天里汗流浃背的喘道:「你想想办法啊!」
「这次闻不出味道。躲开。」徐染说完,两人同时互推,翻身背对背贴着彼此。
「呼……呼,敢耍我,明真教,我是记仇的。」
「只希望你那个空月快来了。」
飒……
徐染眼色一变,嗅道了某种气息,扬声道:「我闻到了,好像是沉香?」
「如你们所愿。」黑暗中有个穿雪白僧袍的男人现身,眉目俊丽的朝牢里狼狈两人说:「贫僧来了。」
说完开始念咒,不过咒语念得又快又急,又是听不懂的语言,刘生生和徐染顾着保命没能打招呼,少顷空月把他手里的钵往前一摆,接着就看到那朴质无华的钵彷佛有吸力似的将草屑、灰尘、木片等所有能吸取的东西都吸来,徐染光凭肉眼隐约见到有条长尾被吸进那钵里,风止,骚动亦平息。
空月收回那个石钵,温和的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刘生生的发髻早就在刚才被打乱,又被钵吸得往前飞扬,风停下来好像一支炸开来的扫帚似的,毫无往日清秀中带点孤傲的形象可言。徐染虽然也一头乱发,却没刘生生夸张,而且他面无表情,只怕他就算顶着女人的发髻化上女子妆容也一样是这种表情吧。
「二位施主,别来无恙。」空月对他们露出慈和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