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十岁的小若被这个爸爸带回了A市。
飘着雪的晚上,至壹辉牵着至若的手站在大门前。
“我寒假在这里过吗?”小若怯怯地问。这栋房子很大,很寂静。
“我想,这是你以後的家了。”至壹辉调动脸上的肌肉,努力对这个可爱又陌生的女儿扯出壹个微笑,这是我们的女儿啊,他心里想。
推门而入,刘嫂出来迎接。
“哎呦,你是小若吧,快换完鞋进来,小闺女长得真俊!”刘嫂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姜茶熬好了,你们都喝点吧,小若想吃什麽?我这就给你做去。”刘嫂忙前忙後招呼。
至壹辉坐在沙发上,小若也坐下,和他拉开壹大段距离。她擡眼看见冰箱旁站着壹个少年,赤着脚,穿着睡衣,微长的金色刘海盖住眉毛,带着明晃晃的耳钉,眼圈很红,他大力地用手攥着壹罐开封的饮料,全身颤抖着,正盯着这边。正当小若想打个招呼时,他突然冲过来,将那罐饮料狠狠地砸在小若面前的地板上。
“咣当!”伴随着小若的尖叫,饮料喷洒出来,弄湿了她的衣服和拖鞋。
“混账!”至壹辉生气地站起来,擡手给了他壹巴掌,“给我上楼去!”
捂着肿了半边的脸,他薄薄的嘴唇直哆嗦,:“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妈的病是怎麽回事!好啊,今天你们父女终於团聚了是不是?从今往後我不认你这个爸!”
他说完,扭头跑上楼,那姿势像壹头受伤的小兽。
刘嫂轻声安慰着在她怀里发抖的小若,那纤细的哭声像针壹样壹下下紮在至壹辉的心头。他终於受不了似的站起身来,对刘嫂说:“你带小若去睡吧,顺便给至浩的脸上点药。”
小若洗完澡躺在床上,刘嫂给她掖被子:“乖乖,快睡吧......”之後便关灯,又轻轻地把门关上,小若听见那哢塔壹声,屋子里全黑下来。
她睡不着,想起妈妈给她唱的摇篮曲,隔着被子用芬芳柔软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脊背。小若知道林静渝是怎麽回事,从壹个活人变为壹隅四方的坟墓,这个事实让她的心像被揪起来似的痛得无法呼吸。自己就像壹个负担,从林静渝手里移交到这个“突然”的爸爸身上。
她掀开被子,下床,把门打开。她在二楼,附近的壹个房间有亮光,隐约传来刘嫂的声音。她走过去,轻推门,“吱呀”壹声。
“刘阿姨,我...睡不着。”小若刚说完便楞住了。
只见那个惊吓过她的少年坐在床上,捧着脸龇牙咧嘴,脸的壹侧明显鼓了起来,就像嘴里塞了个馒头,刘嫂正给他抹药。小若半个身子卡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壹瞬间四目相对,少年像要把她吞掉似的,把小若又吓得不轻。
“哎呦,小若怎麽出来了。”刘嫂忙解释,“这是小浩,你哥哥。”
“小...号?”小若疑惑。少年眼中都要冒火了。
“你爸在书房呢,你可别惹事了...”刘嫂忙“安慰”他。少年不甘心地哼哼两声。
“我叫林至若。”小若自我介绍,但看少年壹脸凶相就只敢站在门边。
“对,你姓林,你可别忘了。你妈死了,我知道。”少年冷淡地说。
小若只觉得脑袋嗡的壹下子,隐约林阿姨慌忙走过来扶住她,之後便没什麽印象,好像她躺在床上,林阿姨唱摇篮曲,她想说没有妈妈唱的好听,但浑身发抖,什麽都说不出。
当阳光从窗帘下漏进来时,小若才睁开眼。揉揉眼睛,发现全身发热,有点头重脚轻。
洗漱完,下楼。
餐桌旁,至浩低头吹着壹碗粥,依然是明晃晃的耳钉,只是头发都弄得竖起来。小若犹豫要不要打声招呼,至浩擡头,嘴唇被热气熏得绯红,他又低下头,仿佛对面是空气。
厨房里传来刘嫂的声音:“是小若吧,你昨晚发烧了,可吓坏我了。快坐下,今早喝粥,吃完量体温。”小若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至浩迅速喝完粥,光着脚上楼了。
小若量完体温,自己坐在客厅画画。
突然听见壹声轻哼,擡头,正好看见至浩趴在二楼,用壹种不屑的眼神俯视这里。她擡手,朝至浩挥了挥:“哥...”
至浩像受惊了壹般,慌张地消失在走廊上......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那天,至浩的同学来家里玩,壹群人在客厅里玩闹。小若刚好从楼梯上走下来。
壹个同学不怀好意地大叫:“至浩,你家什麽时间还有壹个小萝莉?你妹妹吧?”
“老头子弄来的,我不清楚。”至浩冷淡地打发了这个问题,壹脸不自在的模样。
旁边的女生显然不在状况:“至浩同学,这样光着脚不冷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什麽时候正常过...”旁边的同学笑道。
至浩的脸瞬间变得灰白,没人知道他有壹个生病的母亲,这句玩笑话不偏不倚戳到了他的痛处。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小若走到门口,拿了壹双拖鞋走过来。
“哥哥姐姐们好!”她壹笑,露出两颗对称的虎牙。然後走到至浩面前蹲下,放下拖鞋:“哥,你忘记换鞋了。”
“我给哥哥姐姐们拿点饮料。”转身。
静止的时间很快又开始流动。
“哇,至浩,你有个可爱的妹妹哦!”
“好可爱,下次去姐姐家玩吧”
话题从至浩身上转过去,至浩灰白的脸终於恢复,动作僵硬地穿上那双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