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家规其中一点是做人要知足,而我妈妈则是在所有的家规里特别重视这一点,因为这一点导致我对於很多事情并没有很大的慾望。例如说小时候跟着学校一起去校外教学,看着同学们吃着零食当午餐而我却跟他们不一样吃着妈妈为自己准备的便当,那时的我并不会羡慕朋友们都可以吃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则是一脸满足的吃着妈妈为自己准备那些我也很喜欢的菜色,觉得自己能吃到妈妈用心准备的东西也是幸福的。
知足这个理论不只套用在小时候出游的便当,当然还有我的爱情观上。可能是因为加上自己胆小的关系,所以活到这三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跟女生告白过,不过女朋友倒是交过几个。提出交往的是她们、当然,提出分手的也是她们。理由则是因为我给她们的感觉似乎是不怎麽喜欢她们,应该说对她们并没有任何的「慾望」。她们的慾望并不是指色色的地方,呃、或许有吧,总之,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属於被动的那一方。因为对於感情,我觉得对方能喜欢上自己或是愿意跟自己交往、不嫌弃我,我就很满足了。
「小恩你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主动亲我或着是主动约我出去,你真是在跟我交往吗?」诸如此类的句子总是女生跟我分手时会出现的话。不是自己不喜欢她们,也不是他们不优秀,更也不是自己对於别人的碰触感到反感,而是自己的知足导致自己感情交往以上的行为很没有慾望。那些女孩们都符合自己想交往的条件,都很有气质也很可爱,更何况长相也不差,或许是因为她们的优秀让自己有了「这跟这种女生交往是自己的福气要知足」之类的想法,很怕自己做了什麽事情会让她们讨厌但其实什麽都不做她们才会更烦感。
换而言之,我是一个很纯情的人。这样形容自己连我的脚趾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适当的词来形容自己。不过最近我这个非常遵守家规的纯情男子不但对某个人起了邪念也违反了家规。
对於自己与陈洪禹的关系的进步我一点都不知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可以跟他更亲近一点,而不是只是单纯住在隔壁的上班族大哥哥。有这个想法或许是因为陈威禹小弟弟的一句挑衅让我有种不能输给他的慾望,这个慾望包含了让自己跟他的哥哥陈洪禹的关系更进一步。我想更了解陈洪禹这个人,他喜欢什麽、平常除了练乐器以外还会做什麽活动,当然,还有他的过去,为什麽一个落榜可以让他放弃一切?
自从自己心里有想跟陈洪禹好上的念头之後,只要一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袜子脱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铝罐包装的啤酒,走到阳台然後靠着阳台上的栏杆,虽然说故意把自己的视线放在夜晚的星空上但自己管不住的余光却总是不断地飘向一直有钢琴声传来的隔壁阳台。可能是因为陈威禹在家的关系,在上次在阳台与陈洪禹聊天之後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在阳台上出没。他刻意放在阳台上的透明的菸灰缸也不如我期望的一点菸蒂也没有。
在手上的这瓶啤酒见底後,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真的三十五岁了身体也理所当然地不如以前,在这样每天喝一瓶啤酒不知道什麽时候肚子上会开始有啤酒肚,如果有的话也不知道陈洪禹愿不愿意跟像我这样的叔叔交朋友。在还没有熟知彼此之前就被嫌弃有点可悲啊,我冷笑了一声,捏扁手上的铝箔罐,随後把罐子扔进挂在旁边只有回收垃圾的袋子里。陈威禹这个臭小鬼心机真的很重,故意练很久很久的琴把陈洪禹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来阳台跟我见面。
「子恩哥脸真红。」再听见隔壁阳台传来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後我抬头往陈洪禹他家阳台的方向看,只见陈洪禹把头探出来,上衣跟裤子都穿着同色系、同花色,脖子上挂着毛巾脸微红的对我说。大概是趁陈威禹练琴的时间去洗澡了吧,我想。在语毕後他稍微地把自己阳台的门拉开一点,一个很刚好的大小让他可以从两扇门之间穿过,穿上室外拖鞋走进阳台。
我呆呆地看着他,说真的在这几天不知道喝了几瓶的啤酒都没有等到陈洪禹出来阳台後,待在阳台喝啤酒好像就已经是习惯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会出来阳台跟我说话。这时候我该回答他什麽?今晚的星空真美?虽然说这一带光还不怎麽严重,不过说什麽星空,天上那三颗要亮不亮的说美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还是乾笑说哈哈陈先生你的脸也颇红的啊?哈哈——真烂的话题。
最後我选择沉默不回答他的话,静静的观察陈洪禹接下来的行动。他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空,手边少了他平常再抽的淡菸,把脖子上的毛巾套在头上轻轻的搓揉自己的发丝。陈洪禹他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把头发染黑、稍微过长的浏海但不至於遮住那双好看的眼睛,他把後面头发的长度维持在脖子以上,中规中矩,黑色的发色衬托出他那因为头发长度而露出来的脖子的白,这个发型很适合他,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麽。
陈洪禹似乎也选择沉默,在他稍微的用毛巾擦乾头发後,他在一次地把毛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双眼并没有往我的方向或是头上的天空望去,他闭着双眼任由晚风吹乱他的刘海,把属於他的味道吹入我的阳台里。这个味道少了个菸味,只有淡淡的沐浴香,陈洪禹他家的沐浴香。陈威禹似乎回去了,他的屋内里没有传出钢琴声、没有人在浴室里冲澡的声音也没有一个很有朝气的声音不断的喊着洪禹哥,像熄了灯後的礼堂,一个等待被打破的沉默。
「你要喝啤酒吗?」语毕後我看见陈洪禹愣愣地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说了什麽样的话。我怎麽会在一个并非工作场合的时间下问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人要不要喝酒,更何况像陈洪禹这种人会喝酒吗?可能是因为酒气的关系,虽然说已酒拿藉口不太好,我感觉我的脸微微的胀红,像是想讨好别人却说错话的孩子不知所措的往自己家里冰箱的方向看去,用自己的余光去看发楞的陈洪禹。
「酒就留到到时候再喝吧。」陈洪禹说,他在一次的侧头偷笑,然後从口袋里摸了一张票给我,像三年前一样,他告诉我这是陈威禹钢琴比赛的入场卷,希望我可以一起去参加事後帮陈洪禹庆祝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在我接到票後他收回了他的笑脸,「子恩哥,想聊天的话就约一约吧,不用一直在阳台吹冷风。再说威禹在,他不准我到阳台抽菸的。」
随後他指了指我手上的票,我才发现在票下面他也递了一张他的名片给我。上面写着陈洪禹三个字,一张非常普通的名片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设计。陈洪禹,某个大型企业的秘书助理,在这行字下面则是他的手机号码跟他办公室的分机。如果能的话尽量传简讯给他,陈洪禹提醒我。他说因为被一台手机牵制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很麻烦。
再发现那张名片之後,我也从衬衫左胸口的口袋上掏出了一张名片。这算是个人的习惯吧,总觉得不管是在任何的场合,只要对方给了我他自己的名片我便会从我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我的名片给对方。再接过我名片後的陈洪禹脸似乎也跟着胀红了起来,难道是我吐出来的酒气被他吸进去所以他也醉了?还是是因为手指跟手指不小心碰到染了点酒气所以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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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简讯给朋友这件事对我这种年龄岁数三十几快踏入四十的人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情。步入中年後与朋友相聚多半以打电话邀约然後再来好几瓶啤酒痛快地畅谈後回家,传简讯什麽的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即使如此我还是死命地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犹豫要不要传简讯给陈洪禹,配合一下他年轻人的脚步。
在犹豫的同时我也等待着陈洪禹传简讯给我,哪怕只是一封传错的简讯。此时的我像是刚交了一个男朋友一样的少女期待着一封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简讯,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没有意义同时也很蠢。这几天发现自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如果陈威禹路过我,瞪我,我会以礼尚往来为藉口回瞪回去。如果他故意的搂住陈洪禹的手,亲昵地走进他家练琴,我则会赌气地在阳台大口大口的把啤酒喝完,只因陈洪禹并没有把他的手甩开。然後在喝第二瓶,气自己没有勇气拉近自己跟陈洪禹的关系没有权利去拉开他弟弟。
过了好几天,陈洪禹一直没有传简讯给我,我也没有传简讯给他过。看着自己手机什麽都没有的收件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毕竟自己在等他传简讯给我这几天内也连续喝了好几天的啤酒。对於自己与陈洪禹这样的关系非常的不满意,虽然自己也想传简讯给他但却又不知道该打什麽、又该怎麽起头。
「小张,上班不要盯着手机想女朋友啊。」坐在我办公桌隔壁的丽雅在语毕後用眼神示意我总管已经注意到我的分心了。我匆匆的把手机放到电脑银幕的旁边,让手机远离自己的视线好让自己不再分心想陈洪禹什麽时候才会传简讯给我,丽雅则是叹了一口气,朝我勾勾自己的食指示意让我把耳朵靠上,她问:「跟女朋友冷战了吗?」
我不解的看着她,没有欣赏的对象哪来的女朋友,丽雅在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後也用了同样的表情看着我:「你的脸上写着他都不传简讯给我。」
随後丽雅告诉我这几天我表情的变化,前几天就好像刚交了女朋友一样脸上的眉头虽然说跟之前比试稍微少了一点,不过最近这几天却总是一直等着手机好像是在等某个人的简讯一样,脸上的表情越等越愁。我问她为什麽会这样想,她回答我说因为我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写在脸上,就跟陈洪禹说的一样。该死的,我又想到那个从来都没有传简讯给我的陈洪禹。
「不是女朋友,」我答道,因为自己又突然想到陈洪禹的关系,原本在利雅脸上的视线又移到被我放到电脑萤幕旁边的手机,「不过他的确都没传简讯给我。」
以年龄上来说丽雅是一个比我小五岁的女孩子,今年刚满三十的她想法比较贴近刚大学毕业的陈洪禹,所以我想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对於现代年轻人交友方式比较聊解,虽然说我等陈洪禹简讯的行为下似乎被她误认成是在等恋爱对象的简讯。大概是女性都比男性成熟的关系,丽雅给我的感觉就像在跟一个比自己年几稍微大一点的姊姊交谈,在很多行为上,丽雅也常常做出那种感觉就是对比自己小一辈的人才做得出来的行为,像是现在。
丽雅伸出那只她那只涂了大红色指甲油的的右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有时候自己会因为要配合她的高度所以会稍微弯腰低头给她揉,她则是会用一副很高傲的表情看着我,那种「这样做就对了嘛」的表情,然後豪迈地笑着。这次她一样也是揉乱了我的头发,我也一样的为了配合她的高度稍微的把头低了下去,「男人就给我主动一点啊!」随後她刻意的加重右手的力道,把我的头又往下压了一点,「都长到一百八十几还这麽扭捏干什麽?等女人追你吗?」
随後她松手,我抬头。我们同时被我办公桌上传来的震动声吸引了注意,丽雅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一盒深蓝色包装的菸,是陈洪禹在抽的那个牌子,打开检查里面是否有打火机後顺手抽出了一根菸夹在自己食指与中指间,明明是同一款菸,但丽雅的菸却给了我与陈洪禹不同的感觉,在她准备去吸菸室时她在一次的提醒我对陈洪禹该主动一点。她似乎还是以为我所说的人是自己的恋爱对象。
「你看人家都比你主动!」丽雅对我激动的道,用那两根夹着菸的手指帅气地指着我桌上的手机。在手机萤幕还亮着的同时我注意到了寄件人的名称——「陈洪禹」。人过了三十好几,开始做点小小的改变似乎也不迟,对吧?我看着丽雅转进吸菸室的帅气背影,既然现在的女人都不怎麽小鸟依人了,对於一份感情有所慾望我是否该反常地有所行动而不是像过去一样试着说服自己要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