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把苏明泽的希望点亮。他两眼放光,直直盯着苏平安。
「师傅,你说的是真的?」
苏平安点点头。
「虽然我对苗疆的蛊之类不熟,不过这种东西麽,万变不离其宗。蛊既然是法师弄出来的,那麽这个法师肯定知道该怎麽解。就算他不知道,把法师弄死,这蛊不也就废了?你说是不是。」
「对,对,只要把法师弄死了,我就有救了。可是师傅,那头人怎麽办?也得把头人弄死。他害我,我要他死。」苏明泽叫起来。
「法师死了,一个没法力的头人,你还怕什麽?你自己动手,他不就死定了。」
苏明泽低头,想了想,又问道:「对,师傅你说得对。可是,我下了好多办法,都弄不死我大哥。是不是他也会法术?」
「这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腐心蛊这种东西肯定不会是你家大哥做出来的。一个大少爷再厉害,也不会苗疆的毒蛊。所以,我认为你弄不死他,是因为有大法师帮他。」
「原来如此。师傅,你大恩大德,我当牛做马也不能回报。我给你磕头,磕头。」
一听自己有救了,苏明泽是恨不得给她磕一百个头,说磕就磕。
他咚咚咚磕了十来个,苏平安突然开口。
「好了。这几个头就当做是你我师徒恩断义絶。」
「啊?师傅!你不救我了?你不要抛弃我!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害怕极了,扑过去想要抱住她。
苏平安往後一躲。
「你冷静一点。你三番五次骗我,还卷了我的钱跑路。虽然你现在还给我了,但你这样的徒弟,我怎麽还能再要你?我又不傻,你今天可以杀你大哥,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要杀我。」
「师傅,我不敢啊,我怎麽会杀你。师傅……」
「好了,你人大心大,前程无量。你要回去做你的大少爷,我不拦着你。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就不要再多说了。」
「师傅……」
「就算我不是你师傅,也不代表我不可以救你。」
「师傅!」
「只是我们没有了师徒情分,那这就是生意。生意麽,就要明码标价。」
「师傅……只要你肯出手,多少钱我都愿意。师傅,你一定要救我。」
「呐,你这个东西很麻烦的,我想你心里也清楚。」
「当然,当然,师傅你尽管开口,我絶不还价。」
「虽然麻烦,但我做生意一直是公平公道,絶不胡乱开价。我帮你弄死那个大法师,这一桩,收你五十根大条子。不贵吧。」
五十根大条子,说起来其实是很贵了,但跟自己的命比,却又便宜了。李家万贯家财,只要他能活着,就能夺过来。到时候是多少个五十根大条子?这一笔生意,不亏的。
於是苏明泽连忙点头。
「不贵,一点也不贵。可是师傅,我能不能给你一百根大条子,你帮我把老大也弄死。」
苏平安啧了一声。
「你当我是来者不拒?弄死大法师就够吃力了。你家那个老大,你自己去搞定。既然你没意见,那麽明早就把定金送过来,我要一半,能搞定吗?」
明天就要他拿出二十几根大条子,这不是那麽容易,但咬咬牙,他也答应下来。
「能。但是师傅,黄金的带来带去不方便。我给你美金支票好不好?」
苏平安想了想。
「不要支票,你给我花旗银行的本票。」
「好,我明天一定弄好。」
「行,你弄好了就给我送来。」
「是,那我这就去弄钱。」苏明泽摇摇晃晃地起来,咬着牙说。
苏平安瞥他一眼,朝身後的苏致远一招手,把房间钥匙递给他。
「你先等一下。老七,到我房里去把家伙拿来。」
「是。」苏致远接过钥匙,去她房里拿东西。
苏致远手脚很快,不一会就把一只檀木小盒子拿来了。
小盒子一尺长半尺宽,没有任何雕花装饰,就是四四方方一只盒子。
一见到这盒子,苏明泽脸色一正,晓得师傅是要做法了,急忙忍着痛,把阳台边的小茶几搬过来,摆在苏平安面前。
苏致远恭恭敬敬地把这盒子放在茶几上,然後退到她身後。
苏平安不声不响,伸手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扎裁得整整齐齐的黄纸,比手掌长,但没手掌宽。薄薄的一扎,大约是二十张不到的样子。这黄纸在灯光下泛着别样的光泽,和普通店里卖的很不一样。
黄纸旁边是一只四方的羊脂玉盒,拈起盖子打开,里面是一方印泥。这印泥红得像血,闻起来味道也像血,一股子血腥气。
闻到这味道,两个徒弟都不约而同屏息。这印泥也不晓得师傅是怎麽练的,跟血似的,但又不像人血。他们都是杀过人的,知道人血是什麽味道。不是人血,也不是鸡血鸭血,反正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的血。
苏平安从盒子里拈出一张黄纸,摆在茶几上,用手抚平,然後伸出手一弹。
两个徒弟都退後一步,凝神屏息,低头等待。
她伸手,用右手中指在印泥上擦了一下,手指悬在黄纸上,敛眉垂目一动不动。
过了十几秒钟的样子,她突然出手,用极快的速度在黄纸上一扫,就画了一张符。最後收笔的时候手指一弹,茶几上的这张符纸就跟着她的手指抖动着往上一弹,笔挺笔挺的好似一张铁片一般硬。
等她收回手,这符纸才软飘飘落下。
画好一张,她闭眼休息了足足五分钟,然後又画了两张。
如此把三张符纸排成一排放在茶几上,她长吁一口气。
「老七,去弄杯水来。」
苏致远转身就倒了一杯自来水端给她。
她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一张符纸,柔软的符纸在她手指上一点也不打弯,直挺挺竖着。她手指一摇,这符纸就烧起来,片刻成了灰。把灰塞进玻璃杯里,和水混在一起。
「把这喝了。」她伸手一指这杯水。
苏明泽不敢挑剔,端起这杯混了符纸的自来水就咕咚咕咚咽下去。
这一杯水下肚,他立即腹痛如绞,心窝也一阵剧痛。
弯着腰踉踉跄跄冲进浴室,跪地捧着抽水马桶就大吐特吐,吐出许多墨绿乌黑的脏东西。
吐到胃都要翻出来,他才抓了一块毛巾擦了擦嘴巴,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依然是脸色苍白,但看起来精神好了几分,人也轻松了一些。最主要,胸口那只人面疮的眼睛又闭上了。
师傅果然就是师傅,出手不凡。
心里越发认定自己有了活路,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去,跪在苏平安脚边。
「师傅,谢谢师傅。」
苏平安不以为然地一抬手。
「我要是再不出手,等不到我去杀那大法师,你就要先死了。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当务之急,你还是赶紧去把钱弄好。务必在五天之内调查清楚那个大法师的藏身之处。只要你能弄到那大法师的随身之物,我就能帮你弄死他。怎麽样?这不难吧。」
难?怎麽不难?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老大有这麽一个大法师在身边,要在五天之内弄到大法师的随身之物,这可不容易。
可再难也得做,不然他就活不成了。
於是咬牙一点头。
「我一定弄好,请师傅放心。」
苏平安一点头。
「好。剩下两张符纸你带着,千万不要弄丢。隔三天你就吃一张,能保你活到我来。我来了,你就无忧了。」
「是,我记住了,师傅。」
「以後就不要再叫我师傅了,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是……」
「好了,今天我也累了,走了。」说罢,她一拍手,从椅子里坐起。
身後苏致远立即上前把茶几上的东西整理好,把檀木盒双手抱着,跟着她一起扬长而去。
苏明泽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捂着胸口弯下腰。
这一回,可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老大,你等着,你等着!
这是你们欠他的,李家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