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喜的晚上,并不只有水月睡不着,於主寝室的松本床上,古孤桦翻动了很久,也一直未能入睡,他知道自己今夜不可能安睡过去的。
重见水月那一刻,他想起了过去的往事,几乎他以为自己己忘记的回忆,当年他会暂养水月,不是一时冲动,他已有心理准备很久,因为他一直有跟剑圣天的夫人──婉苓联络,他承认,他爱上了她,而婉苓也爱上了自己,他们心里都知道,可惜各自已有家室,婉苓也没有勇气离开剑圣天。
剑圣天就是当年与古孤桦一起均分那箱银两与宝物的生环者,事後,他们协议没必要事都不要再见面,打算分了贼赃後,把这件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一直长埋,所以,当年他们一个住在东,一个则住在西,各自生活。
剑圣天沉迷於练武,有一点儿小天分,让师父一点就通,但未到奇材的姿质,他师父在他年少时已仙游,他一边习武一边自学剑法,还创出自己剑谱,若不是当年他只是为了少许的报酬而过活,他应该就不会参加了那一次的送镖任务,但命运就是如此,那一次他的确就在任务之中,厉害的剑法使他成为一个生存者,可惜当时敌人众多,还不够成熟的剑招让他身中多刀。
敌人击退了,满地金光闪闪的银两与宝物就在眼前,一向穷得有时两天都没得吃饭的剑圣天没控制自己的贪念,当时古孤桦与他都一样,被财迷了正气,可古孤桦没想到剑圣天想自己吞掉所有,幸好他当时有伤在身,要不然古孤桦也只能命送黄湶。
头几年,剑圣天遵守当年的协议,那些银两要等三年後才能开始拿出来花,因为还是怕事件会被人知道,所以那几年剑圣天专心研究剑招,很快打倒江湖上自称是剑仙的江湖英雄,很快,他出名了,很多人想拜他为师,剑圣天爱他现在的名气,可惜即使他当时生活过得不错,他还是觉得不足够。
三年後,自成一派的剑圣天挑了个崖谷,拿了那笔贼赃建造了绝婴谷,自以为清高说要远离尘世,但一直也有收学徒,学徒要交“象徵式”的入帮费用,他越来越富有,可借人的贪念永远不能休止。
事隔又过三年,古孤桦没想到剑圣天主动来找他,他就知道剑圣天绝对不是来聚旧,因为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只是当年分贼赃的两个陌生人,那来要聚旧,剑圣天也了解,见面一开口就说跟他谈生意,当然是一些不法的勾当,但他倒是说得自己很正义,古孤桦其实还没从那件事的阴影走出来,一口便拒绝,可他用当年的事情威胁古孤桦,古孤桦只好逼着答应.....
就在这时,剑圣天认识了婉苓,并很快成亲,不久还捡了一个小女娃回到绝樱谷,起初是打算让小女娃成为日後他儿子或女儿的专属奴婢,照顾子女的日常生活,减轻婉苓的负担,但他後来发现小女娃是习武的材料,便一直教她武功,他觉得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几年间,他竟然多捡了两个小娃儿,很纯属巧合的都是女娃,剑圣天觉得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因为她们都是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特别是第二个捡回来的女娃,聪明无比,一学便通,让他十分高兴,後来,婉苓诞下了个女婴,真的很巧合,在同年,剑圣天又捡多了两个同是女娃娃,造就了拜金山庄的阵容。
剑圣天开始疯了,他利用平均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替他办不见得光的事情,单纯的小孩只是为了讨一口饱饭吃,当时她们五个小女孩武功已相当高强,心智未成熟的她们不懂何事为对,何事为错,便一直替剑圣天摧毁与他作对或看不顺眼的无辜派别,他甚至勾结朝中大官,替他们办事,消灭眼中钉和某些大富商,他可以从中得到很可观的报酬...
婉苓很早就发现丈夫的问题,一开始还是很爱剑圣天,他对她温柔体贴,过了几年後,她不能再忍受人人都以为他是正义之仕的背後所做的一切埋没良心的事情,便暗中跟古孤桦联络,就在那时候,他们已经爱上对方,可惜错过了许多了。
那晚,古孤桦收到婉苓最後的一封信,信中提及请求日後他去照顾水月的事情,当下古孤桦心中当然没问题,不久,水月被一个老婆婆牵着走进镖局,他一看就知那是婉苓的女儿,一样很漂亮...
起初他们也是喊她水月,不过几个月不到,老婆婆仙游了,她在死之前跟水月聊过一些事情,水月开始变了,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後来他们发现水月每天都会出去好几个时辰才回镖局,一问之下,原来老婆婆已安排了一个武功挺高的师父给水月,水月每天都会去师父那儿练武,还给她一个称号叫“断鸣”。
起初还不习惯,後来不到几个月我们就已喊她断儿而不再叫水月了。
可不到一年後,水月就被她的师父接走,说她要到外面闯一闯,才能领略武功的深意,古孤桦当然不舍得,但师父如同亲父,他只好答应,而且水月也自愿跟师父离开,这麽一别...
原来也已经五年了,水月现在长得很像当年的婉苓,亭亭玉立的漂亮美人啊。
他放不下婉苓,当年听见她病逝的时候,心有多痛,可又不能在妻儿面前表露,只敢叹息一声,说没了个可贵的朋友,当水月被送过来的时候,他又重拾心情,水月太像婉苓了,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照顾。
水月回来了,可她已不像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不过,只要再见水月,他觉得甚麽都不要紧,而且他其实也想天朗跟水月成亲,这次回来真是刚好呢。
可是,事情的发展,一点都不如他所想的美好,毕竟,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一直改变着的。
水月住在古府的第三天,一个不错的清晨,古天朗邀水月一起到四周走走,他其实在想,如果能与水月单独一起的话,绝剑可能会出现的,因为在这三天里绝剑始终没在古府中露面,他已经开始有所谓的相思病。
每间总想起绝剑,醒来又想起绝剑,连吃一口饭,也想起绝剑,他告诉自己,如果再见绝剑的话,他一定把握机会向她表白的。
水月当然没猜到天朗的真的目的,所以很爽快就答应了,他们二人在厨房拿了点早点,打算挑个舒适的地方才享用。
他们一起聊着,不时说起儿时的趣事,他会取笑水月是爱哭鬼与跟屁虫,而水月会嘲弄古天朗被一双老鼠吓得尿裤子,他们笑得很快乐,也回忆最幸福的日子,对水月来说,现在这种轻松快乐的生活是最大的奢侈品了。
古天朗带着水月穿过树林,来到平常很少人到达的溪边,溪边四周有几块大石,他们便挑了一块大石休息,拿出已凉了的早点吃起来,他们继续聊着许许多多,古天朗把他送镖的一些有趣或惊险事情告诉水月,水月多数听着,她不敢说自己背负的所有东西,也只是聊到她在飞鳯楼当个演奏者。
古天朗依漾很温文地笑着,指指水月总不离身的古琴说:「怎麽我从没听过你弹的,不如现在为古大哥弹一曲吧。」
水月很高兴古大哥听到她在飞鳯楼演奏时没有像一般人说那样,其他人听见便会说她好好姑娘家抛头露面多丢人脸,还有很多人在背後说她是一个放荡的女子,多数都是那些三姑六婆多嘴聊天聊出来的,水月没多理会,只是有时候说话是很难听进耳里的。
她知道古大哥甚麽都是完美,对姑娘很体贴、呵护,从不发脾气,是个好男人,可惜,就是对他只有大哥哥的感情,她不可能如古伯父与古伯母所愿,当他的妻子,而古大哥也不会娶她,她是知道的。
水月把古琴放到大腿上,神情透出丝许温柔,每当弹此琴,她就会想起...想起绝剑,她不逃避这个事实,看见古琴便有点看到绝剑的影子似的,那晚之後,她每晚都到湖边,让绝剑教她剑法,至少,那时候水月可以见到她,平常的话,绝剑都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古大哥,我就为你演奏一曲吧!是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语毕,指动、弦抖、乐飘。
扬扬柔柔的曲韵伴奏着溪水而流动,古天朗感到全身都被放松,舒服得闭眼欣赏,古典的韵味一层一层的卷入他的耳中,他脑里中又闪过那个瘦削的背影,她背着他,发丝随凉风扬动,她轻轻回眸他似的,二分的脸庞也足以倾倒他的心霏...
忽然,一把飞镖高速从树森深处往他们刺去,事出突然,水月来不及闪躲,飞镖正往她琴上划过去,反射性的双手离开古琴,飞镖划过破断了琴线,水月想阻止它继续下去,因为...因为飞镖正要飞向古大哥那儿去...
「古大哥!小心!」可已经太迟,古天朗才张开眼睛,锋利的尖峰直刺入古天朗的右腹之上...
古天朗捂住右腹,皱眉盯着腹间的飞镖,虽然是很痛,可他过往送镖也遇不少,估计飞镖刚才划过古琴时已减低了速度,飞身应该并不陷得太深,他抓住它,咬紧牙根,把它拔出来...
断弦的高音震荡开来,一圈一圈的扩散,吹动了树梢......
眨眼间,树森四方八面都飞来暗器,古天朗瞬即用身体护住水月前面,他一直有记着绝剑的说话,不可以再让水月受伤,他不是怕绝剑会对他怎样,这可是男人的尊严,怎能让姑娘家再受伤的呢!
他拔出长剑,高速把飞过来的飞镖暗器打掉於地上,可是那些躲在树林里的人是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好像他们的暗器是没完没了,不过他错了,几轮如雨的暗器散落地上後,那些偷袭的鼠终於也出现了。
他们大约有五十人之多,都拿着各至的兵器,看来都是练过武的江湖人仕,古天朗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偷袭他跟水月,他很清楚最近镖局没有甚麽特别的得罪别人...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们到底是谁!」古天朗有点紧张,他们五十人包围住他跟水月,即使他再好武功,顾得水月来,自己也会身陷险境,到时候他跟水月一定无路可走。
水月瞧向这班江湖人仕,就知道又是宋天派来的人,没想到他们跟到来这里,水月抱着琴站起来,冷眸扫视他们,淡淡地说:「不想死,就给我回去。」
那些人没听进耳里去,他们的确是宋天派来的,其实宋天没期望这班二流江湖人仕能把水月抓回来,因为水月身边那个是魔鬼,武功厉害得很,但宋天还是给他们说过,如果谁能抓到水月,便可得到五十万两作为报酬,所以很多学了几年功夫却没甚麽作为的江湖人仕便纷纷集合起来,打算跟着水月他们,等待时机,他们就不相信那魔鬼每天都跟着。
他们选择今天行动,因为已观察了好几天,确定那魔鬼只会在晚上与那姑娘见面,现在那姑娘身边只有那个男的,他们五十个人,很有自信这次一定可以抓到那姑娘。
「废话少说!大伙儿!上吧!」
似乎是带头的那位举剑高呼,後方几十名江湖侠仕都纷纷往他们攻过去。
古天朗一心以为水月只是名姑娘,即使她懂武功,也只觉得那是很普通的武功,面对这班鼠辈是拿不出用途,所以他一开始便把水月顾到身後,自个儿起劲地回击不同招式剑法的击势...
开始还能应付自如,但击退十个,後面十个又补上,好像没完没了,加上腹部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涌出大量鲜血,很快他体力已减去一半...
「嗯!」古天朗右肩被刺伤,血当场喷洒出来。
「古大哥!」水月扶着他失平衡的身体,可那些敌人还攻上来,古天朗靠着水月也仍然武动长剑。
水月生气了,这班人到底想怎样!
她轻轻出一推把古天朗打到一旁,顺便抢过他的剑,脑里记着绝剑教她的剑法,高速地挥动长剑,她知道她的剑法还没能够杀人如蚁,但应该足以抵挡这班人的招式...
很快地,劣势有点扭转,水月与他们打得不分秋色,可敌众我寡,一轮又一轮的敌人上过没完,水月渐渐被迫大石那儿,她已背贴着大石,他们则像扇形的包围她,水月勉强还能击开刺过来的利招。
好吧,不得不承认,绝剑就在附近,打从一开始古天朗与水月进入此地之时,她已发觉有人跟踪他们,还清楚看见他们怎样静悄悄的包围水月与古天朗,而且很卑鄙的用了大量的暗器往水月他们发射...
她之所以不出手,是看看那个男人的功底有多深,但看来有点高估了这男人,她还以为这点人数他可以应付得来,怎知现在只有水月还在对抗...
水月还未能对那套剑法掌握很好,不过绝剑很满意水月的表现,比她预计中胜一筹,眼看水月已经被迫得无法动弹,有几招差点伤在那些人的剑上,绝剑不禁有点责怪自己了...
啾一声,绝剑从一棵高大的松树之中飞影而出,素白的衣衫在空中飘扬,刺眼而夺目,眨眼之间,她手中多了把长剑,剑峰的光芒五光四散,大伙儿都被如此美好的画面吸引过去,继而每个人都表露恐慌,无不想逃离水月的身边...
他们连续退後十多步,每个人都颤抖着身体,眼前的冷美人看起来是瘦削襟风,完全不像传言中的可怕,但不得不提的是,他们都从宋府的下人身上打听到当天恐怖的断臂情况,血流成河,而且听说当天追上去的那些人都命送黄湶,死况是难以想像的恶心。
无人再敢上前一步,他们都吓得苍白颤抖,刚才的气势一下子被绝剑的冰冷卷走,就连拿兵器的手都震抖起来,兵器的高频震动让寂静的树林抹上一遍铁器的声响...
「绝...绝剑...」水月不自觉轻唤一声,即使每夜都能见到她,可是白天的她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晚上的她是倒映在湖上的凉月,清清冷冷却不失独特柔和,而白天的她则是一座冷傲无情的冰山,可这样倒使人有很稳重安全之感。
水月突然有种想抱着她背影的冲动,她想在她怀中哭诉她的害怕。
刚刚...其实她一开始已害怕,首次十多把剑一向攻过来的时候,完全是看不清去向与拿兵器那人的表情,她的抵挡只是靠身体对危机的反射作出相对的回击,很多遍她都看着剑就要刺向自己的心脏,那一秒,她脑里便想到...绝剑...
「你出招不够纯熟,或许你是缺少用剑的实战经验,今晚我开始与你对招,你的身体要习惯如何把剑法灵活运用,而不是用脑去思考该用那招...」
背着水月,绝剑淡然地说着水月的缺点,她目光从没从那班鼠辈身上移走,她眼中全是烈焰的杀气,她恨不得马上杀光他们,他们差点都伤到水月了。
她在压逼自己不要那麽做,经过上次之後,她告诉自己杀人时不能再残忍地割开敌人的身体,因为......水月似乎不喜欢,上次她吐得脸也苍白,黄疸水也吐了出来,她觉得恶心..她觉得...她会觉得自己那是残忍吗?
噢,她不知道了,她怎麽在乎她的感受起来,过去她只会以最快捷的方法把敌人解决,而最能决定对方死了没有的方法...便是出手就要狠,一剑把敌人的头都斩下来绝对不可能偷活下去...
她变了...至从遇上水月之後,对於这种变化,绝剑是有点懊恼,却没有讨厌,还...还喜欢这种变化。
「你...你一直在看吗!」水月反倒生气,她...她竟然见着她们被人围攻都不出来...出来帮她们!
绝剑思良了很久,才回答「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她这麽一说,水月怒气化成霞烟飘散远走,脸颊两边火热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绝剑怎麽每一句话都使人心醉的呢...
「哼...真是很会说话的嘴巴...」水月甜腻腻地抱怨,是少女的娇态,只有她知道自己正在不好意思当中。
绝剑没了解她的说话,她自觉没有很会说话,她由小已经不多话,个性就是如此,改不了的。
「鸣儿...现在你想我怎样?杀...杀了他们...还是...」绝剑有点不懂如何做,她怕她一动手便忍不住把他的头颅一个又一个地斩下来。
水月当然没有忘记上次那“一役”的情况,甚至只是闪过那一地头颅的时候,也会有反胃的感觉,彷佛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你...你别像上次那样...」
「我知道...」绝剑顿了一会再说「你不喜欢我上次的样子...我以後都不会那样的了...我...我不想被你讨厌...」
她们到底想怎样!?她们竟然聊起天来!!把他们看透明啊!
可恶,当他们是怎样啊!虽然他们不是甚麽高手,还是有尊严的啊!
「你们...你们到底聊够天了没...」领头人是很生气,但结巴的说话使他倍感懦弱,一点都威胁不了她们二人。
水月这时才意识绝剑的出现很会扯走她的注意力,刚才她真的忘记了现在正面对前方约五十人,她带点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回复过来,冷淡瞪向他们问:「宋天到底想怎样。」
「宋大人要姑娘回去而已。」
「不可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回去告诉他,我永不成为他的女人,若你们再来的话,别怪我...」水月顿了一下,她自己没法处理啦...「别怪我控制不住她对你们所做的一切。」
水月没看绝剑,他们却清楚得很水月指的是谁,不就是她前方那位...冷美人!她手中的长剑还是蠢蠢欲动,一抖一抖地颤动之中,像是只要水月一个命令,下一秒她便会动手杀死他们。
绝剑肩膀轻微抽畜了一下,她对水月的言语感到有趣...对啊...她对她是控制自如,水月叫她去东,她就去东,要她吃到胖就吃到胖,她那来胆量去拒绝呢!
「这...」领头的人心想那正是他想要的,可想到即使走也要走得帅气一点,便改口道「哼!本大爷暂时放过你们,别以为...别以为我们怕了这个杀人狂魔!」
随之,他们像一群败仗的士兵急剧转身就跑,有些跑的时候还害怕地颤抖,一跌一跌地跑着,看得水月与绝剑真是乐翻天了,果然是班鼠辈,但同时她们心中各至有一个问号,宋天该知道这班人不是绝剑的对手,怎麽还要派他们来呢......
他们都跑光之後,绝剑手上的长剑才停止颤动,缓慢转过身来对上水月的脸庞,在绝剑眼中,水月也有白天与黑夜之分,晚上的水月犹如落在水上的叶片,孤高寂静却又牵动了如镜般的水面,而白天的她却疑是一位心事重重的小姑娘,冷傲间带着点点哀愁的美丽。
她们互看了一会儿,任谁都不没有开口说话。
水月以为自己能忍住想哭的热眶滑出泪水,怎知对上绝剑温柔目光的一刹那之间,厚实而坚强的墙壁啾声化成飘散的粒子随风摧毁,刚才的恐惧再度回升,而且来得更强烈,似死亡就在包围全身似的...
她走近一步,缓缓一点一点抬起左手紧抓住绝剑的衣领於掌心,她低着头,右手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哭得全身颤抖,若看向石地之上,能清楚发现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正不断地掉到地上...
没有人能抵受一个姑娘儿这麽脆软柔弱的一面,她的眼泪正是长长的利剑,一小滴足以陷於心脏一分,彻底为之而心碎,再冷酷的心房再会涌起怜爱的心痛。
那...就更不用说绝剑了,此刻的她比在死亡前一刻更痛苦,她宁愿乾脆一点直接死去,却又该死的愿意被她的泪水折磨自己的心脏,她愿意把她的全部都掬於体内,用她的全部去换取她的全部。
绝剑轻轻把她推入自己的臂弯之中,瘦长的手臂擐住她的背上,使水月一直低下的头儿刚好贴於她的胸口之下,而她们身体之间却巧妙的保持了些许距离,她喃喃轻语,彷似哄人入睡般「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将你如此珍贵的眼泪都赶走...把己流出来都...都装进我的心里永久保存。」
水月似是轻微点了点头,不再捂住嘴巴,放声地哭起来,双手紧抓住她的衣衫,她想抱着她,也想让她紧抱着自己...可惜...这两种选择她们都不能够选取,她们不能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界线,她们必须站在界线的两边隔岸而对...
她们都痛苦,谁都没法体会这种痛,即使世间再凄楚的男女情感,也不及背弃世道去追求爱之前,那种难受胆怯的苦痛...
没有人能体会,只有她与绝剑才最深刻清楚。
绝剑也多麽想抱着她让她能在温暖的怀中哭过痛快,但她就是不行顺着脑中的幻想去做,她不能!正因为...她跟水月是一样的,她...她们都是女儿之身,她们连偷偷把对方装入心里都不可以,那是一种罪恶的根源。
怀中的水月感到一丝的不一样,以往...绝剑该...
她从她的胸口上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朦胧水眸揪住绝剑的表情,冷眸中的复杂思绪她一点儿也看不懂,只感到淡然的伤痛,眸子此刻化成了黑洞,空无一物的待在最无边的宇宙孤寂旋转......
她...她在想甚麽呢?她到底又在悲伤甚麽呢...她又...又寂寞些甚麽啊...
水月发现她根本一点都不懂绝剑的心思,正如比着以往的绝剑,她应该会放肆无礼的用温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软绵绵的手腹会在她眼框下滑动,擦走那儿的泪水,温柔且眷恋。
可,现在水月抬头揪住她就是期待这一切的惯例,期待她温暖的体温透过手掌传远到她的心脏里去,然而...时间的快速一闪而过,她没等到期待中发生的触动,反而...
她与水月的泪眼又再缠绕而上,彼此再也分不开,最後绝剑强行从她眸子里抽离开来,扫视一早已昏倒在一角的古天朗,愠然轻语说:「鸣儿...你...你还是过去看看那男人吧。」
说罢,绝剑在不被发现之下退後一步,与水月保持该死痛苦的距离,温柔的眼眸重回水月的视线里时,而化成一道装出来的冷漠,同时她在探勘里面的波潮包含甚麽,她没法不去在意水月眼中的惊慌,水月果然是很在乎那男人的,这是绝剑从水月眼中的波潮唯一了解的事情。
水月不想探研为何绝剑突然的陌生,或者说,她该知道原因的,只是她想逃避...她不想去承认她与绝剑应该是有那麽一步的距离的。
水月这才醒起了古天朗,转过身马上走过去看他现在怎样了,他幸好只是昏了过去,但一定要赶快替他治理伤口才行,水月试着把他的身体搭在身上再扶他起来,试了几次也抬不起,一个完全昏过去的男人体重实在让瘦削的她吃不消呢...
忽然间,她感到古天朗的身躯轻了一半!?
抬眸上来,绝剑的身影就在眼前,她正扶着古天朗的一边,怎麽她看起来如此轻松啊...
「我得快点带他回去治伤...谢谢你愿意帮我。」水月别扭地轻说,话语轻得不认真听是没法听清楚的。
绝剑把那男人半边身躯扶好於肩怀上,冷眸揪住了水月一会儿,接着吐了个长长的轻叹,带无奈的语调说:「你该清楚...我怎能放着你不管呢。」
脸庞略而升温,水月低着螓首,不自觉地抿着嘴巴,她在压抑那种让人难奈的火热气流四散,有点喜欢...却又有点感到害怕,最近她都被这种矛盾所缠绕,往往这种感觉都是绝剑出现之时才会来的。
「走...走吧...」水月还是拒绝再瞧绝剑看去,生怕只瞧一眼,或者小小的一个衣角,都足以使她心跳不正,脸红耳热。
「嗯...」绝剑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颅,抽住那男人的躯体转身往前走。
她们现在的距离是隔了个古天朗,可惜,她们的心,隔着的是,比古天朗更厚实的墙啊。
水月与绝剑左右挟住古天朗才踏入镇上那一刻起,古天朗的昏倒与受伤已惊恐了镇上的每一个黎民,古镖局名声很大,古家唯一的少爷──古天朗是理所当然的很有名,特别古天朗平常很好帮人,也是姑娘家见到都心动的英俊男人,是有名的好好少年。
有醒目的人已急着跑去镖局打算通知古孤桦,有的则已跑去找大夫到古府......
古府原本是一片宁静悠闲,下人在打扫亭园,古孤桦与古夫人则在後园乘凉谈天,应该是一成不变的时光就被一个惊慌跑走来的下人破坏了。
阿福全身颤抖,口水一直吞下去,还是惊慌没法说话,过了一会儿後,阿福才吸了一口大气说:「老...老爷!外面来了李大伯,他说...他说少爷他...少爷他...受伤了!!」
手中的杯子滑到地面,兵一声碎成数片,古孤桦与古夫人神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虽然以前天朗出远门远镖偶尔还是会遇上一些意图劫镖的人,可天朗有智有谋,武功不俗,只是受一点伤而已,从没有人特意跑来通知的!
那即使说,天朗受了很重的伤!
「老爷!怎办!我们天朗...我们天朗...」古夫人已热泪凝眶,心感不安,天朗是古家唯一的子嗣。
古孤桦也很不安,不过还是轻搂住夫人,柔柔哄着「别担心,我们天朗那会这麽容易有事,何况别人只说他受了点伤而已,阿福,快去请大夫。」
「啊...不用了,镇上有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阿福开始镇定下来。
古孤桦很感激,他们古家的声誉也算是对得起祖先呢!「那天朗现在在那儿?」
「李大伯说少爷被断姑娘与另一个姑娘扶着回来。」
「两个姑娘怎抬得动天朗呢!我们快去帮忙!」
一行人很快来到前厅,正要开门出去之时,门被人推开,天朗被水月与绝剑扶着回来,她们看起来还很气喘,呼吸急速起伏,古孤桦对上了绝剑一眼,已足够使他震惊!
她......她......
她不就是剑圣天的第三个捡回来的小女娃吗!?当年剑圣天邀他到绝樱谷“聚聚”那时,由於他与剑圣天聊天的地方在绝樱谷的高处,而练武场在谷中央的低处圆形之地,他很清楚看见当年捡回来的五个小女孩武高已远远超过了其他谷中弟子。
她面容虽然不再是稚气的小女孩,但容颜基本来说是没有甚麽不正常的突变,还是看出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可现在冷眸中的成熟比七十嵗的老人更苍凉。
不,她现在不再是剑圣天的徒儿,当然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娃,她是江湖上几乎只说起所属山庄的名字都害怕的人物,她现在是拜金山庄的杀手之一,应该也是颤长剑法那个,因为她的真人与传闻形容一样,冷漠冰冻,她似是根本从不有过一丝的情感似的。
她怎会...断儿一起把天朗送回来!?
或者说...断儿怎会与这麽一个厉害的人认识呢!
古孤桦从暗里的惊讶抽回来,收起放在绝剑身上的目光,紧张的盯着古天朗,一手把天朗从前方抱过来「快!阿福,抬少爷回房!」阿福已帮忙扶着古天朗一边,接着古孤桦又大喊问:「大夫到了吗!?」
这时刚好,大扶被人急忙请过来,到了古府「到了!大夫到了!」
古孤桦与阿福已把古天朗抬进房间,大夫跟着下人跟过去,穿过直长的走廊,拐了个弯便到达古天朗的房间。
大夫拨开人墙,坐在床边,在古天朗的手腕上把脉,他神色凝重,一会儿後把古天朗的手放回去安躺,接着再看他的伤口...这次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情况...有点糟糕,他流血过量,而且运功伤了经脉,恐怕支持不了几天。」
大家听後,最大反应不用想也知道是十月孕胎的古夫人,她已抱住古天朗有点冰冷的躯体大哭起来,所有人都低下头,神色不安,古孤桦的眼眶也泛起了水气,红了鼻子...
这个时候,有人冷哼了一声「哼。」这一个轻声,惹来房里所有人的目光,他们都...都投向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一位冰寒姑娘。
水月听到大夫说後,已偷偷在流眼泪,绝剑因她的眼泪而痛心,站在那儿站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骂责那大夫「就凭你的医术就能叫大夫?」她跨到房里,漠视所有人,特别是那位大夫的目光走到床边,冷盯着古天朗的一张苍白的脸容...
哼,没用的男人。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细小却精致的小木盒,打开後,里面装了约十粒细小的血色丹药,她把一粒塞到古天朗的嘴里,运力打进他的胃里。
再者,绝剑冷言开口「给我上好的金仓药,热温水、剪刀、紮伤口的布...」
听後,没有人行动,他们还没从绝剑的说话中反应开来。
幸而最能靠的水月,只有她才把绝剑的话放在心砍里,她推推旁边的下人「快去!快去拿她要的东西。」
好几个下人才意识地点点头,结巴说「是...是,断姑娘...马...我们马上去!」他们终於镇定下来,急忙找拿绝剑刚才所说的每一件物品。
不一会,他们都拿着东西跑回来,全放到绝剑旁边的桌子上。
绝剑脱下古天朗的上衣,他结实的上身让在场内的姑娘们脸红侧目,不敢偷看,只有水月与古伯母是光明正大的,绝剑用布轻微擦走伤口上的血迹,温柔地拨开一点儿,看看是否伤及里面,不过似乎只伤及外层。
她清洗过伤口之後,便把金仓乐抹在上面,再用布包紮伤口,过程俐落潇洒,绝无笨手笨脚,大家心里都安心下来,感激绝剑的相助。
「休养半月左右,不会有甚麽问题。」绝剑冷眼横视那位尴尬的大夫,嘲讽冷笑道:「从没尽自己的能力抢救,光看就判定支持不了几天,没进步的永远就只能活在死亡边沿。」
说罢,绝剑已打算离开这儿,素白的身影随着很多人的目光踏出房间,水月不自禁地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她...她不舍得绝剑又要“消失”,到晚上才可以见面。
绝剑侧身瞧着水月哀求似的眸子,心房早已软弱下来,可是....
在她正邪之念在对打的时候,一把声音帮了她。
「这位姑娘...谢谢你救了天朗,不如...不如今晚留下来吃顿饭,就当是我们古家报答你。」古孤桦也追了上前,瞧着她们两个之间看去,一边面是请求绝剑,另一边方也想断儿帮口留她下来。
水月当然乐意了,她今天也很想绝剑在她身边,只要见到她的身影就足够了,所以她装了个最惹人疼爱的可怜神情,害害羞羞地抿住嘴巴轻声说「就...就为为...为古伯父留下来吃顿饭...也...也为我留下来...好吗?」
有人能抵挡这种独特的撒娇声调与表情吗!?温柔绵绵、可怜兮兮,强硬得来带着哀求,致命的一箭,正好射中绝剑心中那颗红点。
绝剑一眼也没瞧过古孤桦,她征然地锁着水月泛着亮丽水气的眸子道出淡淡声调「我只是为了你留下。」
古夫人听见绝剑这麽说,一时间太高兴,恩人愿意留下来,她热情款款的走到绝剑身边,扬起慈爱的笑容说:「小姑娘,不如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很快便可以享用晚膳,啊~也可以请断儿带你到镇上逛逛。」
绝剑感到此人热情得过火,她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样怕她身上那股冷漠,她的眸子揪住古夫人,不禁浅起一记笑容,她对古夫人最後提出的意见很满意,她转向揪住水月,带点玩味说「也好,与鸣儿一起逛逛是不错的选择。」
水月唦声一下子脸红红的,她...她的态度也转得太快了吧!
古夫人与古弧桦被绝剑称谓断儿的名字有点惊呆,哟,她们真的一早认识了!古夫人抓住水月的小手说「那,断儿,就带你的朋友去逛逛吧。」
水月腼腆地点了点头,来到绝剑面前,微牵着她的衣衫道:「我们...走吧。」
「嗯。」绝剑回眸对古夫人轻轻一笑,她挺喜欢这位古夫人的。
街道上,旁人飘散了很多倾慕与羡慕的眼光在她们身上,她们凝聚的气氛有点奇突,可以说上是诡异,她们一前一後地走着,後者很准确的与前者距离三步,不多也不少,她们走出来这麽久,甚至连一句话也没对上,就连目光,也只随随带过,彷如风的察过。
「啊~是断姑娘,闻说天朗君受了重伤,现在还好吗?」突然中途有人拦截,那是一位年少的男子,水月认得他,是镇上最大米商的儿子,他正眯眼阳着笑容,可任谁一眼看出,他想结识水月。
水月冷淡一笑,眸子里充满冰冷道「情况稳定了,但要休养一些日子,公子,谢谢你关心古大哥。」
那位男子似乎想借意跟水月聊天,只是,当他想开口说来甚麽狗屁的话时,他才瞧水月後面一眼,说话的语调变得颤抖,表情有点扭曲,吓得马上转向水月惊慌说:「那...那...那我日後...再拜访!先走了!」
他就转身带着随从快步消失於人群之中,水月感到奇怪,他怎麽了啦?好像看见甚麽可怕的事情...
水月反射性地转身一看,真想笑出来,她才转身,就见到一张难看极的“死人脸”,绝剑皱起眉头,却不影响她眸子里杀人般的寒气一缕一缕的浮动,她干嘛啦!又准备要大开杀戒了吗!
「别这样,你把全部人都吓怕了。」水月伸手揪住她的衣衫,把她牵到自己身边与她并肩而走,她稀有地瞧着绝剑微笑着,她因为绝剑愿意与她逛逛而感到高兴。
绝剑一见她可爱温柔的笑容,冬天骤变暖和的春天,春风明媚,心中开满花朵儿,她温吞吞地指责道「那人对你有别的意思。」
水月又瞧她一笑,进一步打碎绝剑的冰冷面俱「照你这麽说,那这儿很多人都对我...们有意思了。」水月温柔地扫视四周的居民,她们经过都会投来很多目光,很多都带有刚刚那位男子的动机。
绝剑又皱起眉头,有点不解「我们?他们只对你有意思,不包括我。」她不相信有人不怕她。
水月今天心情有够好,她这次笑出银铃的笑声来「绝剑,你太看少自己的魅力了。」
「魅力?」这形容对她来说真是太陌生了!魅力!?她...她怎会有魅力啊!接着,她没头没脑的冲口问「这种魅力对你来说是怎样的?」
水月再度脸红起来,她怎麽可以把这些话那麽容易说出口?她抿着嘴,低下头颅,不让她看见脸红的样子「对我来说......咳,只是个很美的画面。」
有点小失望,却又有点小高兴,至少绝剑知道自己在水月眼中是个不错的画面罗?应该...应该不会到讨厌吧?
这次,轮到水月没头没脑冲口反问「那对你来说,我是甚麽?」话还没说完,水月便知自己问了个很白目的问题,她脸颊再度一红,连耳朵也染上了粉红了。
绝剑没她那样不好意思的反应,她对自己的感觉是直线而走,她不懂得去修饰,也不懂那些话到底说出来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她就是只想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对我说来,你便是我的全部。」她眼中不带开玩笑的波动,每一粒字都用她的心说表达出来,不花巧,不婉转,这便是她的作风。
「你...你少糗美!我...我才不是你的全部!别...别...别拿你整颗的心去把我装住...我...我不想你後悔...」
此刻水月又想起为爹爹报仇的事情,眼前的就是杀父仇人,偏偏她对自己可以不要命的保护,而她...也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虽然,那种情感到现在她还摸不透是甚麽来...
总言之,她想更进一步接近绝剑的心里,然而理智告诉她要离她更远...更远...远得连基本的情感都不可以产生。
水月一直以为绝剑不知道她便是剑圣天的女儿,她觉得只有自己心里有如此矛盾的对持,但绝剑却一早知道她是师父的女儿,也知道当年她亲眼目睹她亲手把剑刺向师父的额心,也知道...水月的目的是...报仇...
是要找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报仇。
绝剑全部都很清楚,反过来,她是最痛苦的那个,认定要死在她剑下她从没改变,她还要很倒楣地送水月到金国当人家妾室,只是,最近她对水月的感觉反倒使她不想死了,不是她怕死,她...她害怕不能再见水月,她怕水月那怕一天会受到伤害...
她想再见到她,即使跟在她身後一辈子,她都只想守待她到永远,这种矛盾的痛苦感觉一直都缠绕着她,只要闭上眼,她便会看见水月拿着剑刺入自己的心脏,也见到她被自己送去了金国当人家的妻子,她见到她哀伤地默默流泪,用哀怨的目光揪住自己...
她是罪人,所有的,她都是错的那个。
「鸣儿...」绝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抓住她的眸子。
「怎...怎麽啦?」今天的绝剑...很温柔,比以前温柔更多,而且眼眸里的情绪很复杂,水月一点儿也看不透了。
绝剑叹息一声,把她的小手放开,缓声说:「我...对鸣儿的一切一切...永不後悔。」
未等水月从沉默声中开口,绝剑又叹气了,她摇了摇头「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要不然那位夫人会担心的。」
这次,绝剑先走在前方,水月呆呆地盯着那瘦削的背影,脚步也自然跟上,然而脑中是一片混乱,耳边听不见街道上的热闹,传来的每一粒音都是绝剑最後所说的那句话...
我对鸣儿的一切一切...永不後悔。
我对鸣儿的一切一切...永不後悔。
我对...鸣儿的一切一切.......永不後悔。
突然间,水月像是被甚麽惊醒了,她猛然抬起低着的头,瞪大双眼看着绝剑的背影,心跳如一首澎湃的乐章剧烈起伏,脸颊火热而红亮,她快步追上绝剑,伸手抓住绝剑的衣衫...
这让绝剑停住了脚步,可她并没有转身,木纳地站在街中央等着...
水月牢紧地把她的衣服抓住,声音带点颤抖「请...请你别让我有那种想法......我从不是你甚麽样的人,你别把你的一切,都交托给我。」
水月结巴的把话说完,用了很大力气才松开绝剑的衣服,起劲地往前走,步伐还越走越快,几乎埋没在人群之中。
绝剑没法动弹,她双腿如铅石般沉重,然而心中却又莫名的心率不正,它在心跳如雷,呯卟呯卟的声音一层一层地震荡於耳膜之内,直至一个小孩在玩耍时撞到她,她才从万像的焦点中拉回来,瞧望前方的街道...
不见了,她最想看见的人...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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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黑影在半空间以高速飞奔,後面的黑影则小心翼翼地跟随上去,他们两条影子已在“屋顶”上奔跑了一段路程,双方也未用力喘息,呼吸仍然沉稳规律,不过,当然後面的黑影还没出尽全力了。
像是猫“追”老鼠的游戏眨眼间便持续了一整天时间,由白天到晚上,前面的黑影终於减慢了速度,在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左穿右插,最终来到一座媲美皇宫的府第便从黑夜消失了。
後者──冷姬已躲在那府第外的一颗高树之中,静观四周的守卫动向,这儿守卫有够呛,没皇宫那麽快,却至少有皇宫一半的守卫数目,哟,看来得小心点才行!
冷姬在黑色面布下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这事情不简单了。
呼一声,风才吹过,大树幼枝摇曳,黑影留香不留痕,枯叶片片飘舞、片片落。
逃过所有守卫的“法眼”,冷姬轻松灵敏的来到这儿的书房屋顶,悄悄在隙缝间看进去,她得意一笑,她的直觉真够准,那个黑衣人真的就在这儿。
这儿是宋天的书房,每晚宋天几乎都会在这里看一些批文或者书集,也是...他与其他人说“秘密”的地方。
冷姬见那黑衣人恭敬地单膝脆在地上,双手合上,而坐在那椅子上的人正拿着一本不知甚麽东西的诗集看着,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要说话,害冷姬心急的个性快要发疯了。
未几,坐在椅子上的人终於放下诗集,清俊的脸阴霾地瞪向黑衣人,嘴角是一抹看了就讨厌的笑意。
「事情好了?」他挑挑眉头,嘴边的笑意未有丝毫减退。
黑衣人没有回话,从胸怀间掏出一封冷姬在耶路那儿似是见过的信,他递上去後又回到原点跪着。
冷姬马上换了个位置,跑到那男人的後方,刚好看见信的内容,果然就是耶路那封使她莫名其妙的信,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字“实”。
那人看了之後,笑意更甚,还比之前笑得更阴寒...
接着,他问站在旁边疑似是他贴身护卫的男人道「有消息了吗?」
「是的,我们打探到她住在古镖局那儿.....」
男人听到古镖局时,呆了半秒,随即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
不一会,男人冷静下来,嘴角还是挂着笑意,他把信放到蜡烛的火光之上,只有一个字的信很快变成一堆灰,飘散於地上。
黑影消失了,男人也离开了...
冷姬......沉着了脸,聪明的脑袋正把所有情节组合起来,由她被那个金国使者追上要求抓走飞鳯楼的面纱美人起...不管是小小的细节,她都在脑里组合起来...
接着,她又想到近年皇宫里的动向.......
头顶上的“蜡烛”噔一声点起,沉着冷漠的脸容重新添上分好玩的趣味笑容,冷姬离开了宋天的山庄,啾一声,已回到原来那颗高大的树上,她瞧着这个山庄笑了笑,头颅扭向另一方,瞪着摇远的一边,那宏伟的皇宫那边眯眼瞪着...
是有头绪了...
不过,还没有实质证据,加上...
呵呵,绝剑有难了~
冷姬的直觉告诉她...
她们的拜剑山庄....似乎正被牵连其中。
冷姬呵呵一笑,黑影又迅速奔走......
她的笑容就像告诉背後一切的阴谋道「没关系,我喜欢玩这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