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末日之前我愛你 — 10 所謂天災人禍(二)

雷声轰隆。

如同近在咫尺,打的人震耳欲聋,王静嘉醒来的时间正好经历了这一切,并不仅是雷声大作,起先的几朵白云更是像被墨意渲染泼溅一般乌黑浓厚,不免叫人感到畏惧恐慌。

王静嘉首先想起的是中部的奶奶,她们是以务农维生的传统家庭,每当落雷或是大雨,总要听上奶奶的几声长叹,说农收又要不好,发愁往後的日子;那时候的她还小,什麽都不懂,只懂得安慰妈妈和奶奶不要哭。

偶尔当她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会觉得也许就是那时的日子,才让她这麽努力的想依靠自己的一双手撑起自己一片天,而不去仰仗他人,不去仰仗老天爷。

她比谁都知道农家小孩的甘苦,也因此更加努力的紧攥助自己手上所握有的那些,她并不以自己的童年为耻,可是她心疼阿嬷、心疼妈妈,只好比谁都上进,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学习怎麽像别人当个稚气的孩子。

她毕竟太过早慧,太早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依靠别人究竟会有多可笑、会让自己多痛苦。

但是有时候她也会因此迷惘,问自己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而牺牲和阿嬷、妈妈的相处时间究竟值不值得……

但对於她这样感情冷然的人而言,这件事情始终很难有个答案。

摸索着走下了床,从表上的时间看来她已经一路睡到了下午,按理来说纪洧佑现在应该正在处理文件才是。王静嘉这麽想着,稍稍整理了下仪表就走了出去,她一向不喜於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在公务上她一向是不假他人之手的,何况言明了共同工作,就更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敷衍过去,该有的规矩是少不得的,更何况她现在也恢复了,更没道理怠惰。

急急奔了出去,王静嘉却纪洧佑并不在旅馆老板的办公室里面,这点让她备感困惑,纪洧佑看起来草包归草包,不过内里的确是挺能用的,没道理他会这样怠工才是啊。

幸亏老板为人也算是友善,一发觉她在找人,便出声告知了纪洧佑的房号……王静嘉觉得很无奈,她的房间就在对方的隔壁,她刚才这麽急躁的跑来一楼实在是太失策了,明明就只有几步之遥,还折腾得这样麻烦,瞧、这会又得爬楼梯了,这没电梯的旅馆真苦了她这懒惰性子。

在门前踌躇了会,王静嘉还没决定要不要进去呢,门便戏剧性的打开,容不得她再犹豫了……她不免感到有些欲哭无泪,到底谁能像她一样倒楣啊,给点时间作好心理准备不行吗?

反观纪洧佑这边的情况,想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想想,要是你开门突然看见了个人影——哪里还去管对方是谁人不认识啊?不尖叫就挺不错了,谁还会唧唧歪歪的管你镇不镇定回不回神阿!

他们就这样愣愣地对看了许久,最後还是纪洧佑回神的快,先开口说了话才打破双方的僵局:「静嘉姐,找我有事吗?」

哪知道王静嘉给他猛地出现吓得不轻,心里正是不快,他这一问自然不偏不倚地扫上了台风尾,只得了她冷冷瞅了一眼。

「静嘉姐我不是故意的啦。」纪洧佑苦恼的扫了搔头,一脸纠结,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道歉还可以怎麽做了。

不过说来他也真的挺无辜,不过是想要去贩卖机买瓶可乐提提神,哪知道静嘉姐会这麽凑巧的站在门口,难道勤奋工作想振奋一下也错了吗?

「你在工作吗?」见对方这麽识相的反应,王静嘉的心情也就恢复了些……毕竟她才受过纪洧佑的帮助,礼尚往来这种事情她当然还是记着的,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对方俊杰了一把,若她再咄咄逼人反而就显得她没度量了。

纪洧佑当然是乐於见到这样的发展的,姑且不论王静嘉心绪的起伏有多大,看着她开心他也就没什麽好说的,是吧?,「嗯,我在弄草案了。」

「你跟我说明一下旅馆的状况,换我接手吧。」

「可是……」纪洧佑还想说些什麽,不过被她扫了一眼以後……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没办法对她反驳些什麽,毕竟一旦面对上王静嘉,纪洧佑的胆大概就只剩下二分之一的大小,更何况他确定自己没有能力动摇对方的想法,就算说了什麽大概也不会被采纳。

交代完了几点事项,纪洧佑顺便把自己抄的密密麻麻的笔记也递了过去,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後他才终於把一直想讲的话问出口,「静嘉姐……你的身体还好吗?别太勉强了。」

双眼紧盯着不离萤幕,王静嘉一句也不发,从表情看来没有什麽想搭理对方意愿,逼得纪洧佑放弃搭话,最终只得悻悻然地离开。

「……我没事,你别担心。」

在他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听到了背後传来的微小而清晰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毫无意外的,依然以纤长的手指敲打的键盘,然而她怎麽也不会注意到的是,就她这句简单的话语,纪洧佑的心跳声已经呼之欲出,前所未有的心悸和甜蜜充塞在胸膛里,几乎将他淹没在其中。

纪洧佑看着王静嘉按下档案储存的哪个瞬间,心里毫无意外的松了一大口气;从他买完饮料後就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後方看书,但是想也知道他的心思没放在字里行间中,而是对於王静嘉的一举一动紧紧跟随,这样青涩无知的举动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出来了。

不知道该说是幸或不幸,我们可以肯定这种情况换做是别人肯定会被识破,但他面对的是谁?王静嘉啊!那个木讷迟钝的家伙一旦专注上了工作便心无旁鹜,哪里会发现对方目不转睛的目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非於常人也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了。

又是轰隆一声,外头的雷声依旧没有停下,但冷气的运作却停了下来,王静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事,屋内就整个暗了下来——天杀的居然断电了!

王静嘉哪里晓得今天自己触了什麽楣,什麽倒楣事就通通都给她碰上了;看着一室的黯淡无光,还没停止运作的笔记型电脑上清楚的显示着时间已经来到六点四十二分,外头已经没了光线,她整个人咯咯的打起颤,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没了平时的气势。

乡村的夜里老是流传着些山鬼、田魅的故事,以致於王静嘉对於黑暗一直相当恐惧。若是在家里就还好,虽然她自己一个人住,但她的公寓里有备用发电机,不会像这里暗的这麽夸张。

然而现在这停电来的太突然,又黑得太过彻底,迫使她无法克制心慌保持淡然的姿态。

即便黑暗笼罩房间,但透过萤幕的光亮纪洧佑还是能看清楚对方颤抖的身姿,依稀察觉她的畏惧,该怎麽办……他还没想到个好方法,身体却率先做了动作,将她揽到怀中。

「纪洧佑你放手!」王静嘉咬牙切齿,偏偏是这种处境,搞得她几乎使不上力,否则哪能这麽便宜了这个趁人之危的混球!

能感受到对方在自己的怀里的颤抖和挣扎,他晓得对方现在有多麽惊惶,於是纪洧佑放柔了语调,「我不要,静嘉姐明明就很害怕吧?」他顿了顿,犹豫着开口,「……不要再逞强了。」

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王静嘉永远束手无策,一颗久未泛起波澜的心总是在他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就像掌握了自己所有的弱点,一举一动都拉扯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像笃定了自己没还手的余地,一次又一次的让她看清自己究竟有多软弱。

「静嘉姐,请对我示弱吧。」像是嫌她的反应还不够大一样的,他又补上了这一句,几乎要逼出她的眼泪。

「……」她的声音突然被抽离,想说些什麽,然而什麽也说不出来,几欲脱口的话语此刻只能梗在喉头,成就莫名的沉默,最後她也只能任由他的动作,安稳的停留在对方的臂弯中。

不是不挣扎,而是没有余力去挣扎,她真的苦撑太久、太久了,那些以为收拾好了不会再泄漏的情感,就这样被一举揭发,倾巢而出的又快又急,如潮汐一般强硬的将她卷入其中——不得挣脱。

那些说不出的话语化作热泪,模糊映入眼中的所有景象,明明早就盈满她的眼眶,却倔强的不肯落下,一如她为对方悬宕的心情,也迟迟不肯投降,承认自己已经被他所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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