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步入饭馆,拓跋潜领着柔儿,走上了两楼的雅座,刻意远离人群的喧嚣,他与柔儿坐在桌旁,静静看着楼下的旅客来来往往。
拓跋潜轻握柔儿的手不曾放开,目光若有似无的流转,在一楼角落的某位黑衣客身上。
「爷儿!小的都吩咐好了!待会儿就开始上菜,您先请稍等」小锦对着拓跋潜行礼後,与珠丫头一同待命於侧,静静等候拓跋潜下步的指示。
「知道了」拓跋潜的食指,不自觉地轻点着柔儿的手背,好似什麽事情,引得他兴致盎然,连心情也豁然开朗。
「魏大哥…遇到熟人了吗?」柔儿试探性地问道。
拓跋潜转过头来,眷恋地眄睐着心爱的柔儿:「哦?何以见得」
「柔儿听你不说话,胡乱猜的…」拓跋潜的手指律动轻盈有序,感觉得出他若有所思,但是拓跋潜不喜人自作聪明,柔儿不敢说穿。
其实柔儿早就窥探出,拓跋潜小动作里隐藏的各种秘密。
「真厉害…我是遇到熟人了…这一路上,又多一个人照顾我们!」拓跋潜绽唇一笑,轻拍柔儿的手背,奖励着她的冰雪聪明。
他瞬也不瞬地对着小锦吩咐:「待会请店家拿一坛上等白酒,送给楼下那位黑衣男子!」
「是!小的马上去办」小锦对着拓跋潜微微点头,即刻领命转身下楼梯。
「上菜罗!来啦!翡翠豆腐、富贵鸡、窑控红肉,刚出炉的芝麻炉饼、蒸饼,还有碗热腾腾的方饺子耶!各位客倌们请慢用」店小二手脚俐落地端上好几样菜,面罩白纱的柔儿,只是静静坐着不动,态度恬静安适。
拓跋潜伸手拿了一块香喷喷的炉饼,细心撕成一小瓣,交到柔儿手心里:「很烫…小心!」
拓跋潜替柔儿拿下掩面的轻纱,她精雕细琢般的汉人容貌,随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造成一阵不小的骚动,饭馆里的各路人马,不约而同地抬头偷望柔儿。
一名身穿皮袄的猎户汉子,洒脱地开口道:「哇!咱们这儿有这麽标致的南方女娃儿啊!真漂亮呢!」
「是啊!瞧那皮肤,好得能掐出水呢!哪像我家里的那个,皮粗肉厚的,还会刮手呢!」一名粗犷的胡汉子与猎户同桌,正巧坐在面对柔儿的方向,能清楚瞧见柔儿的全貌,忍不住抱怨起他家里的婆娘。
「柔儿还是戴好面纱吧…」柔儿轻啃几口手上的饼,听见底下的人如此耳语,觉得自已的长相太过引人注目,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立刻覆上面纱,掩盖着她的花容月貌。
「怕什麽?人家是称赞你漂亮,不是嫌你丑」拓跋潜出言鼓励着柔儿,引导着她适应人群。
柔儿怯生生地摇摇头:「还是不了…」
「楼上的漂亮姑娘,真是对不住!你长的真是漂亮,让我们看了好羡慕呢!」
「嗳!旁边的哥儿们,那是你妻子吧!这算我的不对,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那名胡汉知晓自已举止失当,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碗公,自乾了三大碗水酒,当众向拓跋潜道歉。
「哪的话,小弟通商路经此地,还请大家多多指教,我先乾为敬!」拓跋潜站起身子来,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楼下的胡大汉乾了一杯。
「好样的!我欣赏你的好气魄!再跟你乾一碗!」那名胡汉子腕力了得,拿起一大坛酒就往碗公里倒,对着拓跋潜又敬了一碗水酒。
拓跋潜面带微笑释出善意,又喝了一杯回礼。
「我再敬你一碗!你能娶到这麽水灵的女娃儿,真是好厉害呀!俺闯荡了半辈子,没见过这麽漂亮的女娃儿,小二!给我送几样好菜上楼,给我兄弟享用!」那名胡汉子似乎是常客,小二听他这麽交待,马上吩咐厨房赶紧多做几道好菜。
「漂亮妹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讲好听话,你可别让我这个老粗吓坏了!你继续吃饭,就当作让我们开开眼,看看漂亮的仙女!」胡汉子连喝了五大碗面不改色,豪迈地对着他们招呼,请他们千万别介怀。
「漂亮还怕人家看啊!傻丫头」拓跋潜顺着柔儿的头发,又替她掀开盖头的面纱。
这次大家都学聪明了,边吃边聊边欣赏美女,不敢再吓坏那位脱俗娇柔的美人儿。
几个人继续赶路,离平城已有十几里的路程。
一路上那名黑衣客,始终跟在距离他们十几步之外,头戴黑纱帽掩面,一声不吭的,啜饮着拓跋潜送给他的好酒,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像是在跟踪他们。
小锦早就发现,本打算将他踢下马,再好好拷问一番,神色从容的拓跋潜,淡定交待小锦,无需理会他的尾随。
「天色不早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拓跋潜抱着柔儿下马车,他们已经靠近边境,治安不比在平城境内,他得更小心谨慎照顾柔儿的安全。
他牵着柔儿的手步入客栈,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留着把山羊胡,一双势利小眼盯着拓跋潜的行装打量,直到他确定拓跋潜身价不凡後,才笑眯眯的开口询问:「客倌,住宿还是用膳啊?」
「给我们两间上房,再送几样好菜到房里来,不…先送几桶热水上来吧!」拓跋潜牵着头盖面纱的柔儿,柔儿只是细细耹听着,这间店里有多少人马。
拓跋潜瞧出这间客栈气氛不太对劲,但是他不想多管闲事,领着柔儿与两名手下,随着店小二走上两楼厢房,交待珠丫头先伺候柔儿盥洗更衣。
自已与小锦同一间房,商讨着事情:「吃过晚饭後,你跟珠丫头都待在隔壁,听我吩咐」
小锦发现自已将与珠丫头同房,心中满是无奈:「是!爷儿」他宁愿睡拓跋潜房里的地板,好贴身保护皇上。
店小二送来几桶热水,让赶了一天路的拓跋潜与柔儿,分别洗了个澡,洗去一日的风尘。
拓跋潜换上舒适轻松的乾净衣裳,屈指打算轻扣邻房的门板,却让角落的黑衣客给叫住:「爷儿!这麽唤您…对吧!」那名黑衣客满身的酒味,缓缓朝着拓跋潜走近。
「什麽风把你这酒虫吹回来的,不是随拔岳驻守边疆吗?」拓跋潜双手环胸,扯动着嘴角轻倚墙,目逆着黑衣客步步趋近。
「在哪都一样…有酒喝都好谈!大人给了新任务…找回封邑靖」黑衣客手里拿着酒壶,压低着音量与拓跋潜交谈,一连啜了好几口,简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
黑衣人褪下黑纱帽,露出他小麦色的深邃颜容,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眼眸中显露着精明锐利,彷佛他今天喝的高梁,只是借了喉咙经过,完全没起作用:「封邑靖前阵子出嫁,花轿到了对方家里,才发现人给逃了!」
「真不晓得其它人在作什麽…让我跑这麽一趟…」他语气里明显的埋怨,提起手中的酒壶,大口灌了几次,数滴浓烈的酒液,从他的嘴角洒落,溅渍着粗布黑衣,让他身上的酒味又浓了些。
拓跋潜看着眼前的贪杯酒饕,一天得喝掉几坛烈酒,连呼吸也带着浓郁酒味:「她逃到南方去了?」十几年来,拓跋潜从来不曾见过他喝醉,真是怪人一个。
黑衣男子无声喟叹,向拓跋潜禀明事情的真相:「是跟人私奔到西方去了!竟然爱上慕荣昌…找我麻烦嘛!啧!来来去去的…多累人呀!」
拓跋潜露出几不可闻的轻笑:「我把你调回来当皇军教头好啦!还是想作贴身护卫?」
「不啦!谢主隆恩…我习惯那里的风沙漫天与烈酒,找到阿靖,我马上回去!」这黑衣客嘴上说着谢主隆恩,表情上却完全不是这麽一回事。
他摇摇快要见底的酒壶:「请爷儿再打赏一坛吧!明儿我要向西而行,当作临别赠礼吧!」
「准!你的军饷十成有八成是喝掉的,小心酒蚀身啊!」拓跋潜皱着眉头念了两句,若不是见识过他的能耐与才干,拓跋潜还真把他当成酒囊饭袋。
「哎呀~有十成就喝十成罗…哈哈~爷儿,底下赌得正热络,别下去啊!」黑衣客恭敬地对着拓跋潜抱拳行礼後,兴冲冲地往楼下去领他的赠礼。
拓跋潜无暇理会客栈里暗藏的赌档,转身进入柔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