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封信给你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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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脸上多带点笑容,就算找不到话说,起码也笑一个,别老是摆出一张苦瓜脸的样子,你今天可是有领薪水的,我们这也算是一种服务业,好吗?」这边是艺晴千叮咛、万交代,她甚至伸出手来,拉拉我的嘴角,叫我一定得笑。而另外那边,王姊也在嘱咐着差不多的内容,她对丑猫说:「再在台上给我给我讲脏话,小心你的猫头被打成猪头,不信你试试看。」
同样都在要求团员的台风与态度,然而她们一旦对上眼,却又彼此「哼」了一声,各自把头给转了开去。
「小助理,你要不要留意一下时间,我们该上台了。」艺晴不断检视着我全身上下的装扮,唯恐有半点疏虞,但我还真怕她误了表演时间。
「慢个一分钟上台,总好过你匆匆忙忙跑出去,却在舞台上跌倒吧?」她蹲下身来,把原本没系紧的鞋带给解开,重新再绑一次。但艺晴的手指其实已经没以前灵活,我只好自己也弯腰,接手过来绑好。
「加油。」她小声地对我说,还偷偷在我嘴上亲了一下。
远道而来,为的是一场堪称主秀的演出。这次不再是别人的暖场乐团,可以很骄傲地告诉全世界,我们终於当主角了。虽然,表演的内容也才只有五首歌。
在满是古蹟的行人徒步广场上所搭建起的舞台,声光效果非常好,观众与游客也络绎不绝。今晚的活动共分两个阶段,稍早的灯谜游戏已经结束,但群众的气氛正火热,让乐团上来把这种情绪再加温,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操作方式。王姊特别叮咛,要我们在歌单的选择上,尽量以活泼热闹为主,即使是翻唱别人的作品也无所谓,重点是能让大家尽量感受到欢乐气氛,也从而认识我们。
很抱歉,今天晚上,没能唱那几首你特别爱听的歌曲,因为你也知道,王姊现在掌控了我们的所有演出业务,这老妖婆驭夫有术,所以即便是佑哥,也不敢罗嗦半句话。亲爱的,那椅子看来很不舒服,你屁股没事吧?
一边想着,我伴随音乐也唱起歌来,充满欢乐的歌词,充满热情的旋律,洋溢在灯火通明的喧嚣古城中,台下那些听众,他们听懂也好,不懂也罢,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跟着音乐摆动身体,觉得这是一个很棒的乐团,这样就够了。但那是指对他们而言,对你,我想让你听到的是更多、更强烈的希望。我们谁都是活在这世界上,何等卑微的一个小小存在。有些人尽管可以活上百年,但比起整个世界,比起那些辽阔的山河、蓊郁的森林,还有蔚蓝的海洋,百十年,或者千百年,其实都是一样的短暂,而在这当中,我们所能做的,谁也不比别人多,谁也无法留下横亘千古的传奇或故事,因为我们都一样的平凡。
但就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更要学会珍惜,对吧?也许我们存在过的痕迹,终究还是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被这世界所遗忘,可是只有我们自己,会深切地记得,究竟我们曾以一种怎样的骄傲,去看待这世上所有的流转,也只有我们自己,可以真正的明白,当付出了一切,去守护着只有自己在乎的那个梦时,那是多麽美好的心情。
想得远了,我心思不够专注,无意间居然唱错了两段歌词,本以为没人发觉,然而我一转头,不只团员们用纳闷的眼光看着,连站在台边的王姊也用力瞪了过来,甚至我再往台下看,那边艺晴也吐吐舌头,这些人居然没一个错过我放枪的精采时刻,吓得我只好赶紧回神,不敢又胡思乱想,转而专注在演出上。
五首歌唱完,又一次跟台下观众说感谢,同时也提醒他们,关於新专辑即将发行的事,还请大家多多支持。说完後,我觉得自己嗓子已经有点哑,好久没唱得这麽开心,那跟以前在兔老板的店里固定演唱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过去的演出,我们以赚钱为目的,把它当成是在上班,到底做得好不好,都没有什麽过於计较的必要,然而现在不同了,每次演出机会都很珍贵,而每次上台,我们都是为了梦想。
「连自己写的歌词都可以唱错,你还真是了不起。」没等王姊骂人,艺晴先拍我肩膀,调侃着说:「还好我明天就开学,以後没什麽机会看你演出,否则你每次上台一看到我,就忍不住开始流口水,那可怎麽办才好?」说完,她呵呵地笑着,而我满脸尴尬,至於旁边则是丑猫他们把王姊已经抄起在手,准备砸向我们的板凳给硬生生拦了下来。
昨天晚上,我们几乎整晚没睡,收拾好她散乱在我家里的东西,打包进了大袋子後,我们洗了澡,在床上缠绵了一夜,她的双手在我身上不断轻抚,时而弄得我发痒,忍不住缩来缩去。艺晴说她想趁着自己的手还能动,知觉还在,要好好记住那种触摸我皮肤时的感觉,也要我把手放在她的脸上,让她好好感受来自我掌心里的温度。
「就是这样,暖暖的。」她闭着眼睛,脸颊贴在我的胸前,带着浅浅的微笑。
「那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你才不嫌热。」很没情调地,我这麽说着,结果被她伸过手来,在我肚皮上狠狠捏了一把。
她昨晚沉沉睡去的样子,就跟现在也差不多。当演出结束後,王姊他们一行人,全都留宿在当地的饭店,那是主办单位招待的内容之一,但可惜我跟艺晴却无福消受,把器材托给丑猫,我们两个人只能搭上计程车,直奔位在归仁区的高铁站,飞快地赶回台北。坐在靠窗的位置,艺晴忍不住还是睡着了,而我尽管也疲倦万分,但却毫无睡意,只是把头靠在椅背上,侧着脸看她。
原本我的盘算,是今天一早就要把她送回家,然後再到公司跟大家会合,一起驱车南下来演出的,然而看看艺晴脸上既无辜又企盼的眼神,当下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最後只好点头答应,让她一路跟随,还把她收拾好的行李也带了出来,这样一来,待会回到台北,就可以直接送她回家,不必再跑一趟我住的地方。
「对不起,让你这麽累。」醒时,她轻轻地说。
「喝酒聊天的事情,以前是丑猫去负责,但现在还有一个酒量也很好的王姊,我想我是可以放心的。」我一笑。
没有什麽好累的,如果一切做的都是自己甘之如饴的事情。还没过晚上十二点,我们已经从台北车站,辗转又搭计程车,回到艺晴家楼下。
「明天要开学,会不会紧张?」临别前,我问。
「还好。」她摇摇头,说就算身体不舒服,班上那些同学都能照应,而且刘妈妈已经跟班上的老师知会过。知道学生罹患了这样的罕见疾病,导师十分关心,也承诺会尽量留意,避免她因为手脚不灵便,或偶发性的四肢抽痛而跌倒受伤。
「那好,明天下午,校门口见。」我点头。
「你要来接我?」她睁大眼睛。
「你只是开学了,所以暂时不方便住在我家而已,但那不表示我们不能天天见面,对吧?」我陪她上楼,按了门铃,然後将那一大袋行李都交给了刘爸爸,打过招呼後,在转身要离去前,我笑着对艺晴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首歌词,我会盯着你的。」
-待续-
我们有约,约一封信、一首词,还有一生的陪伴。